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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个精致的茶盏儿被摔得粉碎，殿中的数人在布满了碎瓷片的冰冷地砖上磕头不已。
“臣等有罪！”
李世民冷冷盯着殿前一名穿盔甲的将军，冷冷道：“李君羡，你身为金吾卫大将军，就是这么戍卫京城的？这回是刺客们主动浮了出来，可你疏漏至此，谁知道这些年来有多少间人混了进来！”
“臣万死！”李君羡头上已渗出了冷汗。
“你万死？想死也先把人给朕找出来再死！你们听着，朕不管那些贼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管他们藏在哪个老鼠洞里，朕限你们半月……不，十日之内，把他们一个不剩地查出来，朕的刀已磨利擦亮，十日之后必要砍下人头，不是他们的，就是你们的！听明白了吗？”
“臣遵旨。”殿中众人冷汗潸潸……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滚！”
李君羡等人连忙应是，慌慌张张地退出了两仪殿，唯独留下了一直站在几人身后的李承乾。
待众人退出殿外后，李承乾这才施施然走上了前来。
“父皇，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让儿臣去看着？”李承乾低头询问。
李世民冷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汉王的伤势如何了？”
“禀父皇，汉王叔左肩被箭矢贯穿，经御医诊治，肩上的筋脉被挑断了数根，恐怕日后将落下病患，肩膀用不得力了……这些宵小之徒猖狂至厮，竟敢当街行刺亲王，实在是胆大包天罪不容恕，父皇，让儿臣去替王叔讨个公道吧。”李承乾凝重道。
李世民轻哼一声道：“一点小伤而已，做什么女儿姿态，我们父子兄弟马上打下的江上，哪个不是伤痕累累，就他娇气……”
“父皇……”
李世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朕烦得紧，你也退下吧。”
李承乾犹有不甘地看了李世民一眼，这才拱手施礼，转身退出了殿外。
大殿之中，香烟缭绕，李世民眉头紧锁。
良久，他出声唤道：“猫儿……”
“陛下。”
“给朕查！”
…………
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苦恼，下位者也有下位者的悠闲。
对于陆绩而言，意外救了李元昌是一件毁心情的事，但是救都救了，总不可能再读档、倒带回去袖手旁观，反正看样子李元昌是没打算谢他，他就也懒得再管这件事的发展，自己现在是教书匠又不是巡城校尉了，这种事情该谁管谁去管吧。
上次在西市买的十几个丫鬟王元已送到府上了，陆绩留下了两个会做饭的，其余的全部打发到了清源村……
现在的陆绩，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蒋渠，闹呢？你这叫会打铁？”陆绩无语地拿钳子夹起了一个铁架子。
蒋渠赤裸着上身，拿抹布狠狠擦了一把汗，结实饱满地肌肉被炉火烤得通红，他拿起了陆绩给他的那个木制模具又看了看，啧嘴道：“你这玩意儿看起来奇奇怪怪的，我也搞不懂咋打呀。”
陆绩无语，只好接过了模具演示给他看，打开格栅，拈出几个半指粗细的小方块，随机重新排列了一下，仍是一块整版，蒋渠看了半天还是似懂非懂。
“蠢啊，无非将铅和锡熔合后装进模版里，未固化之前将小方块全部分好，再打造一个简单的格栅作为固定支架，懂？”
蒋渠愕然点了点头。
“得了，我说你做吧。”
两人鼓捣了大概有一下午，这才将第一个铁模具给做好了。
进过水冷却之后，陆绩捧着中国历史上出现的第一个活字印刷模版，心潮澎湃而激动。
有了这个，还要屁的工资啊！
陆绩兴奋之余自己赶紧找了一个小木板，然后割成了一块块小版面，然后自己拿着一柄小锉刀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刻着字，全部阳刻版，常用的汉字比如“之”“乎”“也”更是多刻几个。
蒋渠在一旁瞪着眼睛，半晌没明白过来这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我的县子大人，这到底是个啥？你咋这么高兴呢。”
陆绩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钱。”
第二百零八章 黑甲将军（）
印刷术算不上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一个创意的问题。
其实人类历史上的很多明都是如此，并不是某一样东西有多么神奇、多么难以制造，难就难在犹如一层窗户纸一样的创意、想法上。捅破了，什么都做出来了，人类文明就前进了一大步，捅不破，那就云山雾罩，永远也捅不破……
陆绩早就想把印书刷术给鼓捣出来了，但因为之前一系列琐碎的小事，这件事一直搁置了下来，直到今天，他总算是做出了第一个活字印刷板！
陆绩坐在厅上，随便找了几个字板，然后将它们嵌入模板上的凹槽之内，再拿过一只沾了墨汁的滚刷，在铅字上一滚，将整块模板印在一张宣纸上。
“之乎者也”四个大字立刻跃然于纸面之上。
字迹清晰，墨迹俨然。
涟衣此时就站在他身边，惊的嘴都快合不拢了。
“老爷，这字……这字……”
“这些铅字，”陆绩指了指桌上堆着的一堆铅块，笑道：“可以印刷任何一部书籍。”话罢，他将铅字从模板上扣下来，一一放回原位。
“而且可以周而复始的循环使用，只要这些字模不损坏，那便可以一直不停的印下去，而所需的成本，就只有这一套字模……”
涟衣震惊异常，她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自然清楚这东西的分量。
“这是好东西啊，有了这个东西，不仅制书的效率提高了数倍，而且大大节省了成本，这不知道能造福了咱们大唐多少读书人，老爷功德无量……以后大唐的读书人都得为公子立下长生牌位。”
陆绩笑道：“我还没死，让他们给我立牌位做什么？闷声发财便是了……”
涟衣不说话了，只看了李素一眼，眼中充满了诧异。
不都说读书人爱名吗？
这么一道扬名立万的机会，竟然选择发财……
“老爷老爷，门外有客求见。”一名婢子就在此时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陆绩倒没什么，涟衣却是暗暗皱了皱眉头，轻声斥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不是学过规矩吗？”
那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她们涉世未深，年纪又小，所以刚一进府，陆绩虽未明说安排什么身份地位，但都不由自主地将涟衣当成了大姐。
陆绩笑了笑问道：“没事，怎么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道：“老爷，门外有位将军要见您，他……他带着兵呢。”
“啊？兵？”
…………
院子里塞满了十来个手持长刀的金吾卫。
大厅里面，茶烟氤氲，一名三十多岁、身着银铠的将军正端坐在陆绩的对面，小口小口的品着热茶，神情里看不出一丝一毫地紧张之感。
陆绩有些愣。
李君羡？
一个很倒霉很倒霉的人啊……
其实最早知道李君羡还是高中那会儿晚上熬夜看赵文卓演得那版至尊红颜，后来书读得多了，看苏轼集里也写过“汉景帝以鞅鞅而杀周亚夫，曹操以名重而杀孔融……唐太宗以谶而杀李君羡，世皆以为非也。”
这可是个惨死的冤大头。
虽然不知道李君羡和武则天究竟有没有至尊红颜里说的那种关系。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李君羡和武则天的的确确有关系，而且这关系非比寻常，那是挡刀子的情分……
武则天一生阅男无数，但为了她的帝王大业实实在在献出生命的却没几个。其中第一个英勇“献身”的男人是大唐开国功臣李君羡，有趣的是他和武则天素未谋面，却因为小名稀里糊涂做了替死鬼，丧生在李世民的刀下，替武则天挡了一刀，堪称唐朝第一冤大头。
据史料记载……
李世民怨杀李君羡，竟然只是因为区区“女主昌”“女武王者”两句谶言……
虽然这种牝鸡司晨的说法陆绩向来不信，但架不住李世民信啊，估计当时李世民听在耳中，心里就结了个老大的疙瘩，颇为不爽，自己这皇帝当了没几天呢，就整出一个继任者，不上火才奇了怪了。
按着后世的传言来讲，这“女主昌”指的自然就是武则天了。
可在当时来讲，谁也不会相信竟真有女人做皇帝呀。
贞观二十二年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好巧不巧的事情。
由于唐太宗起兵与夺位之时多多依仗武将，所以在登基后也时常与这些老臣宴饮，在一次宴会上，李世民与诸将行酒令，要各自说出自己的小名，到了李君羡这里，他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女娃娃似的小名——“五娘子”说了出来。
他痛快了，李世民难受了。
听到之后的李世民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小名五娘子，爵位武连郡公，守卫玄武门，时任左武卫将军……
“女武”两个字他全占了。
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李世民越恶心。
可是他还要忍住心底的忌讳，故作大度的说到“何物女子，乃此健也”。
话虽如此，但心头却已经动了杀念。
伴君如伴虎。
李君羡不仅仅是随李世民打下天下的老臣，更是接连掌替金吾卫、禁军，足见李世民对他的新任，结果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谶言，李世民心生疑忌，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将李君羡革职处斩，全家抄没……
直到死，李君羡都没想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
四十二年后，真正的“女主武王”武则天登基称帝。念在李君羡替自己白挨刀子的情分上，武则天为其平反，算是对他的一点儿补偿。
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仍旧吸溜着茶水的金吾卫大将军，陆绩心思也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