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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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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娘心中狂喜,终于有机会在光天化日下与他面对面相见了。她按捺住心事,放下碗,为李世民擦拭胡须,又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被,看似用心周到,实则故意拖延。

    李世民摆摆手:“不必了,你且回避。”

    媚娘沉得住气,一边慢吞吞为他掩住疮口,一边赔笑道:“陛下最注重仪容,宰相前来焉能不整理一番?”说着拿起木梳,又要为他梳理鬓发。

    哪知李世民叹息苦笑:“朕已这般狼狈之态,还掩饰什么?感谢你一番好意,去吧。”

    媚娘满心不甘毫无办法,只能应声而退,迈出门的一刻不禁慨叹——入宫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感谢”二字,竟然还是因为自己虚情假意的搪塞!你真心待他,他无情待你;你虚情哄骗,他倒甘之如饴,皇帝啊皇帝,跟掖庭宫女一样,也是活在虚幻里的吧?

    李治领着马刘二相到来,在院中行过礼,这才趋步登堂。李治还倒犹可,二相半月未见天子,此时一见不禁目瞪口呆——李世民须发散乱、脸庞瘦削,随随便便披了件白布衫子,岔着双腿半卧在床上,盖着条薄薄的衾被。这哪还是英姿勃勃的贞观天子?

    李世民注意到他们眼神诧异,却故作毫不在意道:“突然告见有何要事?”

    马周按捺心情,挤出满脸笑意:“大喜事。执失思力与夏州都督乔师望据关反击,大败薛延陀军,虏获两千余众。其可汗逃窜漠北,被回纥人所杀。现在薛延陀各部群龙无首,因争夺汗位自相攻杀。”

    李世民也没想到能打出这样的局面,精神为之一振,想要坐起,却觉腿上生疼,又倚在靠枕上:“传诏道宗、世,令他们整备兵马相机而动,降则抚之,叛则讨之,争取一举铲除群丑,朕不为遥制。”

    刘洎补充建议道:“回纥人诛其可汗,已与薛延陀结恨,可遣使赐封,令其配合我军。”

    李世民点头同意,却又道:“回纥、薛延陀同居沙碛此消彼长,即便今日能灭薛延陀,其地必为回纥所有,乃驱狼而迎虎也。当趁机在漠北设立州府,分而治之才可遏其坐大。”他看的很长远,不仅计今日之得失,更要为雉奴谋日后太平。

    “是。”马周躬身领命,尴尬地站了片刻,又从袖中取出篇文章双手递上。

    李世民扫了一眼,见是许敬宗所草驻跸山大捷颂——许敬宗昔年因在长孙皇后丧礼上戏谑失仪,被贬为洪州司马;但此人实在有才,不几年工夫又逐渐升迁为给事中,与房玄龄一起修撰《晋书》,也在东征随员之列,驻跸山大捷他受诏撰文记功,就身在李世民马前洋洋洒洒一气呵成,这份才情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不过当时李世民对这篇文章爱不释手,现在看来却提不起兴致:“你把它拿来有何用意?”

    马周道:“群臣奏请在碣石山汉武台刻石,记此番东征之功,臣觉得这篇文章极是恰当,就将它稍作修饰刻于山上,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一阵苦笑,大功未成何功可记?但又想到,御驾亲征关乎皇家颜面,不能因一次失利丧了皇权之威,于是将文章递回马周道:“随你们去办吧。许敬宗既然撰文有功,再给他升一升,到东宫任右庶子。”转而又嘱咐李治,“这个姓许的是个奇才,只是为人放浪,你要学他长处,莫效他短处。”

    “是。”李治谨慎答应。

    “还有何事吗?”李世民郑重扫视两位宰相。

    马周、刘洎对望了一眼,皆道:“没什么了……”

    “不对。”李世民身子有病,脑子却没病,“你们今天告见不是来奏捷报的,而是来探朕病情的。半月不见,你们是怕朕不行了……”

    “臣不敢!”二人同时跪倒。

    李世民的目光又扫向儿子。李治实在不是会撒谎的人,见父亲盯着自己便瞒不住了,吞吞吐吐道:“他、他们……完全是关心父皇,并无他意。儿臣也阻拦了,可他们一定要来,我也……”

    其中缘故李世民一清二楚,马刘二人皆非长孙无忌亲近之人,尤其刘洎还与无忌结怨甚深,如今群臣不得入见,而无忌探病后对群臣所言他们也不相信,所以要一窥究竟。

    想到这些李世民宽容地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不怨你等。是朕的错,不该拒见外臣,让你们担心。”说罢他撩起腿上衾被。马周、刘洎一观之下不禁大骇——他腿上痈疮竟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四周尽是肿胀淤血!

    刘洎慌张失态:“这如何是好?难道那些太医就都束手无策?”

    李世民又轻轻掩住疮处:“太医都说无甚大碍,可偏偏它不见小反而更大,朕心中也焦急啊!”

    马周倒还沉得住气:“痈疮之疾多因心火太盛,陛下洪福齐天,静心调养总会好起来,千万莫要着急。”

    李世民叹道:“股上生这等恶疮,不单因水土不服、求胜心急,更是鞍马摩擦所致。昔日读后汉之史,刘玄德寄居荆州,有髀肉重生之叹。朕当年南征北战股上何尝生疮?看来朕是老了。”

    “陛下春秋鼎盛,何可言老?”马周连忙劝慰,“臣虽不通医理,但军中箭疮若用口吮血或可痊愈,这等痈疮……”他话未说完只见李治忽然跪倒在地,三两步爬到父亲床榻边,掀开衾被低头便吮。

    “雉奴……”李世民连忙阻止。

    李治却已吸了一口脓血,吐在手里,又低头再吸。李世民惊讶地看着儿子,这个天生富贵、一向娇弱的孩子,平日是那般洁净,现在却用嘴为自己吸吮脓疮;这半年多出征在外他也时时关切,即便远隔六百里,每天派人到军中问安,这真是发自肺腑、感天动地的孝心。

    李世民双眼一阵湿润,忙把头转过去,却连声高呼:“来人呐!快拿唾壶来!”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个宫人就把东西拿进来。马周顾不得什么礼法,也没留心这宫人是何服色穿戴,从她手中抢过唾壶,凑到李治身前。

    李世民拭去眼角泪水,才回过头来道:“我儿何必亲劳?叫那些宦官来就行了。”

    李治将一口脓血吐在唾壶内:“人言父子血肉相系,儿臣来做总比那些奴才要好。”说罢又摁头吸吮;这样边吸边吐反复许久,直至血色鲜红才止住。

    李世民爱怜地抚着他头,对二相道:“朕这个太子没选错吧?”

    马周也很感动,称赞道:“为父吮疮,此孝行足可与黄香、吴猛等先贤媲美。太子以身作则倡导孝行,此社稷之福也。”

    “你以为如何?”李世民一副炫耀的口气又问刘洎。

    刘洎深悔先前力保李泰,听皇帝此言不禁悚惧,正不知如何忏悔前非,忽听身后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请太子漱口。”方才那个送唾壶的宫人又来了,站在堂口,双手捧着碗水。

    李世民并没吩咐她取水,不过此时满心都是关爱儿子,竟也不以为非,反觉得她做事周到,推了李治一把:“快去漱漱吧。”那宫人似是怕水洒到屋内,转身退到堂门一侧,闪出了众人视线。

    李治虽有一片孝心,满嘴肮脏之物也觉恶心,慌慌张张跟出来,想伸手接碗,却已弄得两手脓血;哪知那宫人格外伶俐,竟主动把碗递到他口边,他想也没想咂了一大口,仔细漱了起来。

    “吐在这树下吧。”那宫女拿着碗退了两步,指着棵树道。

    李治依言吐了;这一口还不够,那宫人又把碗递到他口边,李治又漱了;两口漱罢,清水已顺着嘴角流了满腮,想掏出帕子来擦,又两手血污怕脏了衣衫,正不知如何,宫人却把碗放在地上,拿出自己的锦袍,轻轻为他擦拭。

    李治觉得舒畅,这才不经意间扫了伺候自己的宫人一眼——两人相距甚近,女子比他略矮些,那头上饰物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竟是五钿金钗!

    不论才人身份高低,论起来也是庶母,李治惊得险些叫出声来。那才人赶紧掩住他口,低声道:“嘘……还有外臣在呢。”

    是啊,这时声张起来,叫人听见算怎么回事?李治这才忍住,好在宰相都在堂内,身旁还有这棵树,即便院里有人经过也看不清树后。

    他松了口气,垂眼细看,竟还是个年轻美貌的才人,两人四目相对只一瞬,他匆忙把脸转开,木讷道:“不、不劳才人,我自己来。”

    “这有何打紧?什么美人才人,还不都是皇家的奴婢?”那才人笑道,“圣上都没说什么,偏你放不开,难道心里有鬼?”

    “是……不!”李治心里直打鼓——皇子怎能跟才人调笑?

    “别动,你颊上沾了点血迹。”说着那才人竟轻轻扳着他下巴,使他又把脸转回来。

    她仰头注视着他的脸,温软的手在他脸上摩挲,咫尺相隔,李治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他隐约意识到这不太对劲,却不知为何,一动也不能动,像块木头似的立在那里,只是尴尬地闭上了双眼……不!没有完全闭上,而是留了细微的缝隙。

    他心里真的有鬼,情窦已开食髓知味,况且离京一年无妃子陪伴,年轻而压抑的他实在是想。可作为太子,作为一个为父吮疮的孝顺儿子,他怎好这么近距离地打量庶母呢?似乎眯上眼睛,从眼缝里偷偷地看,他便不会觉得有愧,便不会有什么不安。

    这真是个美丽的女人,青春正好身段妖娆,一副清秀而又妩媚的容颜。肌肤若凝脂般洁白,散发着润柔光泽;满头青丝浓密而蓬松,高隆而尖翘的鼻子如此可爱,那纤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呼出的每一丝气息似乎都是甜的。双目最是动人,那眼睛晶莹灵秀,宛如一汪秋水,像漆黑的双瞳像深不见底的隧洞,又似阆阆无垠的夜空;世界有多大?天际有多远?都尽收在这片神秘的夜空中,而在那无尽黑暗中闪耀的不是璀璨星辰,是一个男人的面孔……啊,那是他自己的脸,他倒影在这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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