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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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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件事。”李治松了口气,回禀道,“儿臣已派人访查过,李君羡造反并无实据,他只是招揽了一位术士,研习辟谷之术,为的是强身健体,没有……”

    “你晓得什么?”李世民根本不听他解释,“谋反皆背主行不可告人之事,查无实据就肯定没有吗?勾结术士便非善类!”

    褚遂良也附和道:“术士妖人都打着消灾除祸的名义蛊惑人心,摇舌蛊惑,其心皆不可问。李君羡明为研习辟谷之术,难保背后没有邪法魇胜之类的勾当。”

    这纯粹是疑人偷斧的猜测,李世民却深信不疑:“没错!他就是搞魇胜!一定要将他和术士全部处死!他们想夺朕的江山,想用妖魔恶鬼谋害朕……”说着他转过脸,凝望殿外逐渐昏暗的宫苑,仿佛真有鬼魂在那里游荡——李世民的心已被恐惧和猜忌占据,坚信近来“鬼魂作祟”就是李君羡搞的鬼。

    即便李治平素逆来顺受,这次也觉荒唐得离谱,不禁为李君羡鸣不平:“李将军好歹是两朝元老,又非握有大权之人,岂会谋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向父亲说不,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住口!”李世民的眼神从恐惧化为愤怒,“即便他没有谋逆之事,也难保没有谋逆之心,防患未然总不会错。朕若是死了,他举兵谋叛,受祸的是你。朕杀他还不是为你着想?”

    李治哑口无言低下头,他心里满是不忿,但父亲抛出这种理由,他何以应对?褚遂良忙打圆场:“陛下息怒,太子天性仁厚年纪又轻,哪晓得阴谋诡计?陛下不要苛责……”可他话锋一转,“倒是宰相之失不可不问,崔仁师身在翠微宫,所有奏章案卷无不过目,为何不呈报皇上?此乃渎职!”

    崔仁师肠子都悔青了——他与李治看法一致,觉得此事纯属诬告,又考虑到皇上越来越信神鬼,搞不好弄成冤案,所以隐瞒下来。哪料褚遂良竟风风火火跑到终南山来汇报。他深知自己不是无忌、遂良一党,自兼职宰相就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褚遂良把这事挑出来就是故意找茬,要把他排挤出中枢。事到如今皇帝已拍板定案,他的渎职也已坐实,除了磕头请罪还能怎么办?

    李世民阴森森道:“崔仁师隐瞒奏疏蒙蔽视听,自即日起罢职;李君羡勾结妖人罪无可赦,当即捉拿问斩,家眷一概流放……就这么定了!”他没有通过大理寺便定下判决,已违背他自己订立的制度,但是有褚遂良操控,这决定岂会被门下省驳回?

    崔仁师一脸无奈,叩首谢罪退下殿去——这位非长孙党的宰相,挂职未满一年就这样黯然下台。

    李世民余怒未消,又数落起儿子:“这样的案子,他不报,你也不报。别忘了这是咱李家的江山,你还很稚嫩呢!”

    “儿、儿臣实……”实在觉得父皇处事不公,以臆测加罪岂不寒百官之心?但这话李治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褚遂良抚着他的肩头,低声道:“太子别怕,快向圣上认个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儿、儿臣实……实在是错了,请父皇原谅……”李治强咬牙关道出这句话,因为满腹委屈,泪水已涌到眼眶。

    “唉!”李世民的气倒是消了,不耐烦地扬扬手,“罢了。你们来往奔忙也都辛苦了,休息去吧。”

    退出寝殿行了甚远,李治还是忍不住心中不平,一把扯住褚遂良衣袖,质问道:“说李君羡谋反分明是诬告,你何必把此事闹到父皇跟前?”

    褚遂良坚毅的脸上竟也流露出一丝无奈,感慨道:“或许真的是诬告。可现今多事之秋,殿下入主东宫时日未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倘若圣上病至垂危,那时他真造了反,岂不麻烦?”

    李治不赞成这种论调,索性直言不讳:“难道褚公就没有借此案贬斥崔公之意?”

    “确有此意。”褚遂良面不改色坦然承认。

    “如此党同伐异,太过分了吧?”

    褚遂良深施一礼,诚惶诚恐道:“臣并非为一己之私。现今陛下卧病行宫,唯有崔仁师在此奉上,口含天宪手假皇诏,如果此人怀有异心,若要假传诏命对您不利也是轻而易举,须早做提防。此事臣早与国舅商量过,贬谪此人也是为了殿下您。”

    李治不禁迷惘——世上太多的私欲都打着忠诚旗号,究竟是排斥异己还是防患未然,难以辨清。但褚遂良多年来殚精竭虑为国操劳,又是帮他走上储位的重要推手,他岂忍心苛责?又有什么能力追究?算了吧……

    褚遂良走了,只剩李治独自伫立宫苑。无论父皇还是大臣,对他的态度都是“你不晓得”“你不懂”“你还稚嫩”,仿佛他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实在令他不快。但他有选择吗?大哥因叛逆而失宠,四哥太聪明而招怨,惨痛的教训不就在眼前吗?要从强势的父皇手中顺利接位,只能百依百顺当乖儿子;可是他也有男儿的血性,他也有自己的欲望,胸中淤积的不满又何以发泄?有时候他真想挑战一下父亲的权威。

    天渐渐黑了,所幸月光还算明亮,李治背着手在苑中踱来踱去,想要排遣郁闷,却越思越想越觉心烦。正在此时,乳母卢氏捧着一件披风迎上来:“太子原来这儿啊!怎不回去安寝?虽是夏日,也要留神夜寒。”说着便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不用。”李治心中正烦,当即回绝。

    “若是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披上吧。”

    “我不冷!”李治拂袖而去。

    卢氏还不罢休,依旧跟在他身后:“听话,孩子,快……”

    李治实在烦闷到了极点,一把推开乳母的手,还未及发作,忽听不远处仪门之下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他是太子,是二十岁的堂堂儿郎,不是小孩子。难道自己的事还不能做主?”

    李治立时定住脚步——他知道说话的是谁,甚至无需瞥上一眼,这声音已魂牵梦绕太久;而这番话更是痛快淋漓,道出他的心声,这番话该大声喊出来,让父皇、让舅舅、让群臣、让天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明明喜悦,装出一副严厉口气,喝问道:“何人插言?”

    那个如梦如幻的声音娇滴滴道:“才人武媚。”

    武媚……原来叫武媚……到今天才知名字……李治矜持住骚动的心绪,缓缓背过身去——身为成年皇子,不该在这昏天黑地的夜晚与庶母对话。

    卢夫人才缓过神来,不禁抱怨:“你身为五品女御,怎不懂规矩?我与太子讲话,岂由你随便插……”

    “不!”李治决然打断,“她说得对,我不是小孩子,冷暖还不自知?我说不穿就不穿,你拿回去。”

    卢氏头一遭被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顶撞,顿时满脸尴尬。仪门下的武才人却很懂事,忙改口道:“太子殿下息怒,夫人也是一番好意,都是臣妾的错,不该胡言乱语惹您生气。贱妾这便告退。”说罢身影一晃,消失在仪门下的黑暗中。

    “那就不穿吧。”卢氏无奈道,“请太子回去休息。”

    李治却仰望明月道:“今夜月色甚美,我想再独自逛一会儿,您老就别催了。”

    “可……”

    李治不容她多言,提高嗓门道:“崔宰相罢职,他留下的事总得有人做。今夜我恐怕是不能睡了,您快回去,在殿里多备几盏明灯,再做几样果子,我今夜必须把崔公遗下的奏章看完。”

    这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奏疏都是从京中转到翠微宫的,何需到这里来看?卢氏毕竟是不懂国事的本分妇道,更不会想到老实本分的太子也会撒谎,反而关切道:“连夜辛劳,殿下可要保重身体啊。”

    “国家大事要紧。”李治一脸认真,越发提高声音,“还有,你叫王伏胜到前殿去,收敛一下崔公留下的公文底稿,都拿到我宫中;再告诉薛师傅,请她去各处宦官的住处查查,看是否有生病的,父皇本就有疾,不可再让生病之人接近,倘若有,明日便遣回长安。”他给身边最亲近的三人各安排了一件耗费精力的差事。

    卢氏头都大了:“这些事都要连夜办?”

    “当然,明早咱还要赶回城中呢。我再逛一会儿,少时便回去看奏章……还不快去?”

    “是是是。”卢氏忙不迭去准备诸事。李治望着乳母走远,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宇间,这才松口气。他随意伸展几下臂膀,然后缓缓向偏僻处走去。

    翠微宫的夜景实在是美,楼台殿宇灯火闪耀,仿佛飘浮在空中。李治却偏往阑珊阴暗处行走,那边有一片幽幽的密林,充满了神秘的魅力。他的脚步稳健而沉重,心中却很焦虑,生怕自己的伎俩落空;但他始终没有回头,似是把今晚看成是一次赌博,毅然向前迈步,直走到那片树林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猛然回头……

    他赌中了,武媚果然跟在他身后。

    李治笑了——两次短暂的邂逅,不到十句话的交谈,他俩却已经心有灵犀!

    武媚也笑了——这么美的夜晚,我怎忍心错过?你怎忍心错过?

    两人就这样凝然对视着,没有对话,也无需任何表白,彼此都已装在心里。朦胧的月光照耀着这对英俊美丽的年轻人,宛如一对白玉雕像。好久好久,媚娘渐渐收起笑容,轻巧地提起裙摆,从李治身边擦肩而过,钻进了密林。

    这黑黢黢的地方平常她是不敢来的,今晚她胆子却大起来,原本阴森可怖的密林似乎变得格外温馨,脚下踏着青草,感觉软绵绵的,就像是天然的锦被。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她一步步向密林深处走去,直到经过第七棵时,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跟来了。媚娘停在那里,聆听背后声音,那拨开树叶的声音竟十分悦耳,牵动着她的心神,刚开始非常缓慢,之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直到最后戛然而止,既而那双两次被她擦拭过的手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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