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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思急转，衡量着双方的战力。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对方的实力更强。
打不过怎么办？
逃。
逃跑这件事，云昌并不是第一次干，所以很有经验——如何逃得既安全又不会太过丢脸。
他没有立刻转身就逃。不是逃不掉，而是之前已经放出了大话，此时逃跑会非常丢脸。他是个爱面子的人，不能逃得像丧家之犬。
张学远偶尔往三个小辈那边投去关注，看见云昌急骤变幻的神色，感觉十分畅快。
战斗持续到现在，还不到半刻钟，五十名死士就已倒下近二十名，其中有八成为龙儿所杀。
这也是余生首次看见龙儿真正出手。
过去，他曾与龙儿对练过几次，她都是把修为压低至道初境的水准，两人打起来颇有点势均力敌的模样。
这一次，龙儿展现了她的真正实力。
竟强悍如斯。
一直以来，余生只知道龙儿的实力是融神境，而且还是由她说出来的，并没有亲眼见证过，所以没有太过重视，平时也都是把她当成调皮的小丫头看待。
眼下这般轻松轰杀道初境修行者的形象，是余生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看着龙儿的目光十分复杂，像是重新认识她一般，心里恍若丢了些什么，空落得有点难受。
他不知道的是，这也正是安念念发现他是修行天才时的心情，早前他若是能体会这一点，两人的关系也许会变得更亲密一些。
现在，两人只能各自品尝这一道怅然滋味。
……
余生和秦清月并肩战斗，共同抵挡近十名死士的攻袭，龙儿则专往人数最多的地方跑，每出一拳都能将数名死士轰杀至渣。
战况已经很明朗，场上还有十五名死士。
胜利在望。
余生心下有所放松，出招不再那么拼命。龙儿打得高兴，他也乐得省力。
就在这个时候。
龙儿又是一拳往四名死士轰过去。
但是，这一拳没有出现金光，拳头挺进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噗——
龙儿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小丫头的伤还没好！快过去！！”
青龙剑的惊吼声在余生的识海里炸响，震得他愣了一下，疑惑地往龙儿那边看去。
这一眼，看见的景象差点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龙儿喷出的一口血还没落地，鲜红的血雾在金色阳光底下显得异常妖艳。小拳头无力垂落，脚下踉跄几步，颓然跪倒在地。
四名柄朝她刺去的利剑没有丝毫停顿，目标是她身上的各处要害。
“龙儿！”
余生惊恐大吼，体内流淌的灵力瞬间加速，丹田之中发出阵阵漩涡般的呼啸声，两股浑厚的灵力极速往双腿灌去。
听见这一声，除了没有心智的死士，其余四人纷纷望来。
秦清月愣了一瞬间，差点被一名死士刺中，手忙脚乱地躲开，跟着一连刺出几朵剑花，帮余生挡下两柄朝他袭去的长剑。
张学远大惊失色，想过来救援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昌见状脸上阴沉尽去，不由喜上眉梢。
余生下意识地踏出一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龙儿不能死。
然而，两人之间隔着近十丈的距离。
他终究不够快。
四名死士漆黑的双眼仿若万年寒潭，冰冷得不带一丝生气。他们不会武技，但是手很稳，所以出剑很快。
四柄锋利长剑循着笔直轨迹来到龙儿身前。
余生离她还有数丈远，已经来不及救援。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想看、不敢看这一幕：四柄长剑残忍地刺入龙儿的身体，剑锋从背后穿出，鲜血淋漓。
无人能救她。
余生万念俱灰，身体不停颤抖。
……
她拿出一颗丹药，哀求道：“求你了，吃了它吧……”
可她自己身上还带着伤，而他却从未察觉。
……
“我们成过亲了。”
她的小脸微微发红，有点害羞，但说出来的话没有半点迟疑。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不相信，却什么都不说，一颗心在两个姑娘身上转悠。
……
他要她扮成小书童。
她嘴上说不愿意，但还是乖乖跟着安念念去买衣服。
从此没有再喊过一声相公。
……
“龙儿，起床了。”
“不要，人家要把十几年的觉全部睡回来。”
她很嗜睡，总说赶了十几年路，要补回来。
他只觉得她是犯懒。
……
她极喜欢亲近他，从来都不顾忌什么场合。
他有点恼她太爱撒娇。
……
他说有人要来找麻烦。
她就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明知道这一趟凶险异常，她还是来了。
明明身上还带着伤，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出手。
……
她总是什么都不说，把一切都闷在肚子里。
……
这一刻，往日两人相处的一幕幕不停闪过，余生心痛如刀绞。
他宁愿痛的是身体，宁愿为龙儿挡剑。
如果可以重来……
可是没有重来……
为何总在失去时才追悔，才开始反思，才懂得珍贵。
余生睁开了双眼，眼角滑落两行血泪。
然后，他愣住了。
“你若不想活，便尽快死了罢。”
秦清月背对着他说道。她正挡在余生身前，在十一名死士的围攻下苦苦支撑。
龙儿安静坐在地上，嘴边糊满了鲜血，看着他说：“余生，人家不能打啦。”
不知何时，青龙剑从他手中离开，此时正静静躺在离龙儿不远的地上。
青龙剑的旁边，是四名死士的尸体，他们的胸口处都破了一个大洞，暗红血液汨汨涌出。
远处，张学远和云昌的战斗还在持续。
余生一脸呆滞，愣愣地抬头看向天上。
骄阳晃眼，世界显得不是那么真实。
“它自己飞过来的。”
龙儿一边说着，费力地朝青龙剑爬过去，一手撑地一手抓着青龙剑的剑柄。
但没拿起来。
她苦着脸说：“你自己过来捡好不好。”
“好。”
余生拾起衣袖胡乱擦了把脸，走过去捡起青龙剑，伸出颤抖的手摸向龙儿的脸颊。
滑腻的触感，带着人体特有的温暖。
余生用力捏了一把，问道：“疼吗？”
“疼。”
“疼就好。”
余生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放下剑，蹲下来背起龙儿，把两条衣袖撕下来连成布带，将龙儿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
第35章 双月破，流星雨（）
没有了龙儿的帮助，余生和秦清月支撑得很辛苦。
之前秦清月一人抵挡十一名死士的围攻，只几息时间，她身上就添了两道伤口，一道在左臂，一道在右肩。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大半，脸上冒着虚汗，唇『色』苍白。
此时，她仍神情淡漠地冷静出招，但出手速度已是慢了许多。
余生背着龙儿，同样无法全力施展手脚。
两人只有防守之力，完全无法反击。
死士的攻击都是直来直去的动作，跟余生学成的正心剑有些类似。
他们的特点只有一个，快。
很快。
死士只懂攻击，没有防守，全身都是破绽。
然而自龙儿受伤以来，十一名死士一个都没死。
因为被围攻的两人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若要反击，后果只有一种。
一剑换几剑。
不是以伤换伤，而是以死换死。
还能战斗的己方三人中，若再有一人倒下，下场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四人全部葬身于此。
但是，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两人的灵力迟早要耗尽。
秦清月的两道伤口还在流血，更是撑不了太久。
又抵挡了半盏茶时间，余生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我来挡，你放大招。”
秦清月明白他的意思——余生是让她施展那招“流星雨”。
“你挡不住。”
她早已看透，余生的武技并不适合防守，所以他撑不到流星雨酝酿成型的那一刻。
他死，四人都得死。
余生却说：“挡得住。”
“怎么挡。”
“我会刀法。”
“可你没有刀。”
“我有。”
“你确定？”
“嗯。”
秦清月微微侧头看他一眼。
余生的表情很认真，眼神平静而坚定。
“好。”
秦清月选择相信他，回了一个字，不再迟疑，抽身后退。
余生同样后退，极快地深呼吸一口气。
紧跟着，他脚下用力一跺，身形倏然往后飞跃，身在半空时，双手握住了剑柄。
后面，秦清月的纤长双臂伸张开来，脚尖慢慢离地，灵力循着某种规律在经脉中运行。
当她看见余生双手握剑时，心中有了悔意。
她认为余生欺骗了自己。
当初发生在京院演武台上的事，有人跟她说过，她知道余生会使刀法，也知道那套刀法是“千军破”。
她很清楚这套刀法用剑来施展的代价。
同为道初境之人，余生才进阶没多久，灵力储藏量比她要少，按她的估计，余生剩下的灵力最多只够施展两次“双月破”。
两招“双月破”换来的时间足够她将“流星雨”酝酿成形。
仅仅是成形，还没出手。
所以到时候耗尽了灵力的余生还是会死。
换句话说就是，余生用生命为她创造了施展“流星雨”的机会。
这是个好人，秦清月幽幽想道。
为什么好人总是活不长？
因为太蠢，总喜欢让自己吃亏为他人获利。
却蠢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