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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闻不得血腥。
从下午一直忙碌到入夜，等天色彻底黑下来，救援放慢步调，两人才回到嘉陵山。
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嘉陵山中一片雪白。
周围挂满了白色飘带，是大楚惯有的风俗
苏婉握紧他的手，“你还有我。”
不管周围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人丢下了他，她还在。
楚君珩回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你们两个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夏天远换了一身素服，头上的发带也换成白色。
楚君珩问：“皇上呢？”
“在正厅。”夏天远把两人迎进去。
午后没多久，就有人送了楚绍的遗体回来，同行的还有重伤的夏铮。夏天远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他当即就命人给夏铮安排大夫随时守着，尔后去安排楚绍的身后事
帝皇驾崩原本是需要大办的，可此时在嘉陵山，许多东西都准备不全，加之楚懿帝仙去还不足一年新皇不宜厚葬。夏天远拿不定主意，又不懂大楚皇室的规矩，只能先让人把楚绍的遗体先处理好，等着他回来。
正厅同样是白色为主调，摆满了各种的祭祀用品。
两人进来之后，一前一后上了香。
棺木已经合上，他们看不到楚绍的面容，唯独棺木最顶部放着楚绍先前穿着的盔甲和衣裳，那被江水冲淡的血迹在告诉他们，楚绍是真的不在了
早上还跟他们说着不让他们久等，会尽快打胜仗回来的人，不在了。
他那自信满满的语气，苏婉至今还记得，可惜雄心壮志的人，抵不过满江的雷管。楚绍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们。
“阿珩”
“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陪着楚绍，送他最后一程，好不好？”楚君珩问。
今天他经历了大悲和大喜，又渡过了小半天的时间，已经能接受这个事实了。现在，他只想送楚绍最后一程，跟他告别。
“好。”
第1253章 报喜（）
他回来已经是半夜。
苏婉睡在软塌上，枕边掉落一本打开的医书，应该是在等他回来，打发时间看的。他心一软，满心寒气都消散不见
抱她回床上的时候，苏婉迷迷糊糊醒来一次，问了他几句话，不过她好像没在意他的答案，因为没多久她就又睡过去了。
楚君珩点点她眉心，失笑。
嗜睡，据说也是怀孕的征兆之一。
这段时间他都忙，经常跟楚绍商量到半夜才回房，每次回来之后，苏婉都是一个人睡着了。原本觉得她是累了，现在想想他真的对她忽视太多了。
锦衣玉食的相府小姐，应该在京都城中享受荣华富贵，她却在这里，陪着在他边疆小城过着寒苦的生活。
他一笑，帮她盖好被子之后，起身到案桌写信。
信件一共分了三封。
第一封，是写给晋王的报丧信件，楚绍的事，他难辞其咎；如果他当时能劝阻住楚绍，不让他作为前锋，或者他不会出事。
第二封，一样是写给晋王的，这次是报喜。
他多次来信都提到小皇子，是希望苏婉尽早怀孕；如今他终于如愿，苏婉怀孕了，他应该会高兴。
第三封，写给苏靖。
苏婉跟着他一同来了边疆，小半年都没有回去，如今怀孕，他希望苏靖尽快知晓
做完这些事之后，楚君珩才拥着她，沉沉睡去。
报丧的钟要连响三天，这一夜，谁都睡不安稳。
苏婉是在敲门声中醒来的，楚君珩才一动，就发现怀中的人睁大双眼，他颇为意外，“醒了？”
“嗯。”她应着。
“应该是王三的消息，我去看看。”他起身离开，开了一条小缝，拿过信件之后，又重新回到床上，搂着她看信。
苏婉原本没有兴致。
但他看得仔细，一言不发，她就不自觉地移了目光过去，“都说什么？”
“文县守住了，王三没事。”楚君珩把信件给她。
苏婉懒得看，埋头在他肩膀，“嗯”了一声。尔后她才开口，“那失守的地方多吗？”
“不多，就凌县一个。”楚君珩柔声解释，“凌县是易攻难守的地方，你不用担心，王三只要抓住机会，很容易就能拿下。”
“王三空有才华，缺乏行军打仗的经验，你手边还有没有可以调动的人？你把人派给王三吧”如今的大楚实力远超南越国，萧钰人数不多。
王泽之所缺乏的经验，就让他用人力补回来吧！
苏婉道，“这样总会有一个人如愿的。”
王泽之和楚绍来边疆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要立功，夺一个位置；如今楚绍失利，他们总是要拉王泽之一把的；要不然他以后怎么娶项香儿呢？
“已经过了一夜，搜救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我午后就把先前作为后援部队的两万人调给王三。”陵江江水寒冷，一夜之后，生存的机会很小；搜救要进入尾声了。
楚君珩顺着她的意思，搂着她，道：“你不用担心，王三不是小孩子了。”
“嗯。”苏婉点头，突然转了话题，“对了，皇上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吗？”
第1254章 一切有他（）
“我已经派人送了信件给父王。”楚君珩苦笑，道：“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信送到京都城应该是年后，京中还能过一个好年。”
按照他的估计，信件送到的时候是应该是大年初三或者初四那天；晋王过完年应该会很忙。
“那我们的事，你跟父王说了吗？”苏婉问。
“我另外写了信，同时派人给父王。”他说。
他做事向来细心，报丧和报喜区分开，这样晋王跟众臣商议事情的时候，不会惹来非议；对她和对孩子都是最好的。
苏婉抚着还没隆起的小腹，“嗯”了一声。
“我还派人写信通知父亲和母亲，你放心。”他补充。
苏婉莞尔，“跟你在一起，真是什么都不用我担心。”
“这不是应该的吗？”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他的妻子，自然是所有事情都由他来照顾；往后孩子的事，也不需要她再担心，一切都有他！
新帝驾崩，连着在嘉陵山报丧三天。
由于是冬日，苏婉又配了一些特殊的药材放在棺木之中，可以保楚绍的尸首十多天不腐；三天之后，由章羽率领人带着新帝的遗体回京都城，按照帝皇陵墓的规格安排下葬
这三天里，楚君珩和夏天远统计了先前出战陵江的损失，楚绍和夏铮带领离岸的三万先锋将士伤亡最惨重，找到尸首六千余，失踪八千余，幸存者一万四千余人，其中伤员三千余人
而中间夏天远带领的队伍，犹豫队伍庞大，爆炸又祸及江中心，发生了船只碰撞等一系列事件，一共有七百多人失踪，两千多人不同程度受伤
原本章羽带领的人由于离岸边最近，撤离及时，只有一些人轻微受伤。
这一战，大楚将士们没有跟任何国家的军队对战，却损失了一万多人，其中包括了他们的新帝！从大楚历年来的战史来看，可谓是惨烈至极
夏铮就是在楚绍的遗体送离嘉陵山的第二天醒来的，据当时守在他身边的大夫说，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楚绍的伤情
大夫没能回答他的问题，夏铮就挣扎着下床，看着这一院的缟素大闹起来
苏婉赶到时，他已经挣脱了众人的控制，想要冲出房间。她眉心一跳，“舅舅，你这是做什么？”
“阿婉？”夏铮抬头，越过众人，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人，“阿婉，你告诉舅舅，皇上怎么了？他怎么了？”
“皇上”涉及皇室，苏婉连撒谎的可能都没有。她咬着唇，坦白告诉他，“皇上已经追随先帝而去。”
“怎么可能？”夏铮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发生意外的时候，我明明护住了皇上，我还带着他一起游回岸边，连我都能得救，皇上怎么会”
苏婉垂眸，叹息一声。
一旁的大夫道，“皇上是因为被沙石掩盖住口鼻，所以才”
夏铮倏地一拍案桌，“你住嘴！”
他这反应，竟然跟当初的楚君珩一样。
苏婉捏着眉心，觉得十分头疼，“舅舅”
第1255章 血海深仇（）
“军中有数千将士们受伤，张大夫不仅守着夏将军，还需要抽空给众将士们换药；夏将军昏迷不知时日，是不知道张大夫有多辛苦。”楚君珩一身雪白从外头大步踏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夏天远，“张大夫，你先回去休息吧。”
“多谢世子。”张大夫松一口气。
夏铮怔怔的，“世子”
“大哥。”夏天远走过去，靠近才发现夏铮后背的伤口裂开了，衣裳里渗出血色，“你伤口渗血了，先坐下来我给你处理一下。”
夏铮摇头，问，“皇上他”
“张大夫说的是实话。”夏天远遗憾道。
“实话？”夏铮有些懵，等他回过神之后，突然捶着自己胸口，“我早就说了，要杀了她，杀了她！”
他话锋转变得快，饶是在场的人并不愚钝，也费了一些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口中的她，是指夏雪瑜
“大哥。”夏天远想劝他。
夏铮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如果你和父亲都听我的，愿意杀了她，就不至于闹成今日这个境地。没有她，早在台溪关那一战我们就赢了！”
“台溪关赢了，皇上就会回京都城，他断不会在这边疆待上半年，更不会命丧在此。”
“是我不好！”
“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皇上”
“我威远将军府出了此人，有辱家门，愧对祖宗！我夏铮我夏铮良心难安！”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内疚，自责；甚至不惜自己去杀死夏雪瑜！如果没有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