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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赫尔在副驾座,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他们两个单独开车飞驰在陌生国家的公路上,就像寻常人来旅行。
对旁人而言寻常,但对他们来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具体地址,要去哪?”费利佩问。
安赫尔说完地址,睁大眼睛看着费利佩—— 他竟会让我决定目的地?
他们驱车抵达那个偏僻镇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这地方着实不富裕,拥挤房屋组成的村镇,坐落在地势起伏的丘陵之间,淡咖色建筑泥墙和平顶拱门风格鲜明,却也难掩朴素到简陋的事实。
他们那辆黑色萨博班驶入小镇,本就高大的车型更是与这里格格不入。当地人在路边围观,安赫尔一直没放下车窗,还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情形。
费利佩将车停在一座院落外,这间院落建在较远的半坡上,独立于镇子的建筑群,一圈围墙显得孤零零。
安赫尔下车,去敲院门,一位中年人开门,打量他和身后那辆车。
“基金会。”安赫尔说。
对方立即明白他是基金会派来的,热情问候。
费利佩关上车门,走过来,摘下墨镜。中年人看他,安赫尔就开口道:“是我朋友,一起来工作。”
费利佩微一颔首作为打招呼,中年人带他们进院子参观。
院内几排平房,也都是红泥墙、平顶高窗,摩洛哥本土民居风格。夕阳照进走廊,不少小孩子跑来跑去,好奇地远远打量安赫尔与费利佩。
安赫尔低声对费利佩说:“我得住在这,你怎么办?”
费利佩的衬衣依然干净挺阔,他在安赫尔身侧,像名高大神祇守护在侧,俊美非常。
他扫一眼院内景象:“那就一起住。”
“国王,你也看清楚了,这里条件很不好,”安赫尔和他走在后面,“你回市区住酒店吧,或者就近飞去卡萨布兰卡……”
“没什么问题,就在这儿和你一起。”费利佩摸摸他的头。
安赫尔十分凌乱,心想你太天真了。
他知道,费利佩真正是从小的矜贵教养,即便生父对他不亲近,却不影响他养尊处优长大。
这么一个贵公子,根本没住过简陋居所,安赫尔都不敢想象让他住在这里,会是什么情形。
中年人是这里唯一的负责人,带他们参观了前后院,但再往后的牲畜棚、谷仓就没带他们去了。
“这是去年才成立的收养机构,不属于政府组织,只是收留了一些战区儿童,又陆陆续续收留本地孤儿。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负责,经费不足以雇佣更多人。”中年人说道,“基金会能回应我们的求助,我们很感激。”
安赫尔侧过头看了一眼费利佩,心想,慈善基金会是这个人投资成立的,该谢的是他。
他微笑道:“分内之事。这次来,我们将收集资料,反馈给基金会。”
“今天回城区有些晚了,就像先前说的,不如就住在这里。”中年人提议。
安赫尔点头:“是这么计划的。”
中年人带他们去准备好的住处,嘱咐几句,然后离开。
屋子里只剩安赫尔和费利佩两个人。
摩洛哥民居平房建筑比较高,方形窗户开在墙上高处,透入些许光。
屋内仅有床和桌椅,摆设简单,有种家徒四壁的感觉。
“所以……”安赫尔转身,不无担心地端详费利佩,“这么简陋,你真的要住下?”
费利佩环顾四周,点点头,将箱子和手提包放在桌上,表示已经决定了。
他回头,见安赫尔已经在干活。
费利佩饶有兴趣地看着,安赫尔收拾床铺,将负责人送来的干净被单铺好,揭开水壶检查一下,去灌干净清水回来,一切井井有条。
“从现在起,换我照顾你,”安赫尔收拾好,拉着他出门,“你负责站在那里散发魅力就行了。
费利佩轻轻笑了一下,垂眸望着被他握住的手腕,随他出了门。
这间收养机构原本在市区,后来经费不足,不得不一再搬迁,直到这里。
院子很大,新栽种的树苗和花圃透出新绿,空地上,小孩们追逐玩闹,年纪稍长的孩子会帮负责人分担杂务。
但细看就会发现,有些孩子在战区落下了身体残缺,小到炸断的手指,大到截肢、毁容,以及被化学武器损伤视力。
那位中年负责人走过来,对他们笑笑:“孩子们脱离了战争地域,被接过来。起初政府还在关注,现在已经没人在意了。没有经费,很难维持下去。更要紧的是,一部分孩子还没获得移民身份。”
“很快就会解决的,”安赫尔说,“我们尽快向慈善基金会提交报告。”
中年负责人想起什么:“先前说过,会有一位女士?”
安赫尔:“是珍妮弗,她早上临时有事走了,过几天来会合。”
今天天气好,晚餐已经准备妥当,收养机构的孩子们就在院内吃晚饭。
院子里摆一张半旧的长木桌,搬来高矮大小不一的凳子,晚饭是粗麦抓饭、烤饼、浓汤,所有人围坐一桌,哄哄闹闹。
孩子们对安赫尔和费利佩十分好奇,都偷偷打量他们。
“你从法国来吗?”一个孩子问。
安赫尔笑着摇摇头:“不,从巴西。”
“你真漂亮。”另一个孩子小声说。
安赫尔友好地打招呼,照顾旁边小孩,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而费利佩不怎么说话,只偶尔与负责人聊几句,冷冽气质也让小孩们不敢冒犯。
饭后,天色已暗,到休息的时候,两人回到房间。
安赫尔看看时间,对费利佩勾勾手指:“来。”
他们走到这排最末一个房间,是水房,里面有淋浴。
浴房空荡荡的,此刻没别人,一点声音都会回荡半天。
这浴房很大,没有隔间,进来就一览无遗。墙边安装了几个淋浴水管,灯光昏暗,确实也很简陋。
“在这里洗澡可以吗?我问过负责人,这个时间没人会来了。”安赫尔说。他自己倒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费利佩能不能适应。
“没关系。”费利佩左右看看,表示无妨。
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安赫尔:“呃,你先洗,我在门口等你。”
“浴室这么大,一起。”费利佩说。
安赫尔迟疑了一下,于是走到对面的淋浴水管下,面朝墙壁,背对着费利佩,开始脱衣服。
身后也传来轻微窸窣声,费利佩解开衬衣扣的样子几乎随之浮现。
安赫尔不敢回头看,脱完衣服拧开淋浴水管开关,由于没有蓬头,水柱直接冲在身上。渐渐的,热雾弥散开来。
他转身去拿洗发水,就看见对面费利佩的背影笼罩在水雾中,宽肩窄腰、背部肌肉劲瘦,随动作浮现出分明线条。
看见他的身体,先前那些旖旎画面不由自主涌入脑海,安赫尔耳尖迅速发红,拼命把他们在浴室镜子前做|爱的画面压下去。一想到费利佩拿枪威逼自己,安赫尔就气得冒烟,再一想后来被他折腾得不由自主缠上去配合他,更气得头晕。
就在这时,费利佩转过身,安赫尔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一瞬,抓起洗发水瓶子,飞速回头面对着墙,洗澡洗得心不在焉。
背后的流水声渐渐停了,费利佩先洗完,走了出去。安赫尔听着他脚步离开,心里这才静下来。
快洗完时,安赫尔听到外边有人走近,焦虑了一下,他到底也不太习惯公共浴室,如果有陌生人进来会很尴尬。
但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隐约传来费利佩说话的声音,简短几句,对方就离开了。
安赫尔快速洗完,扭头看见不远处的浴袍,想必是费利佩走之前放在那的,于是裹上浴袍走了出去。
“……还在等我?”
安赫尔走出门,走廊下,一直守在门口的费利佩穿着浴袍,漫不经心地正在抽烟,月光将他高挑身影勾勒出一道银边。
费利佩抬眸看了他一眼,吸一口烟,明灭火光一亮即逝,映出他眼尾微挑的弧度。
他熄掉烟,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不是一直在等你么?”
安赫尔一时接不上话,费利佩转身先走,他就默默跟在后边回去。
这里供水和电压都不太稳定,条件有限,他们被安排住在一起,关了灯,房中漆黑寂静。
床不窄,但也不算宽敞,安赫尔背对费利佩侧躺着,知道他不会再随便碰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只是这样近的距离,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床铺并不柔软,安赫尔听得出费利佩还没睡着,于是问:“我还要住几天,你明天先回去,好不好?”
“安赫尔,”他说,“你总是心软,对不对?”
安赫尔反驳道:“我是怕你和豌豆公主一样,在这床上睡几天,身上硌得青青紫紫!”
“我不介意。”费利佩说。
安赫尔气结,只好由他去了,闭上眼睛睡觉。
夜里,噩梦做到一半,安赫尔半梦半醒地挣扎出来,像小时候一样,习惯性把手贴在费利佩胸膛上,确认他有力的心跳,才又慢慢睡去。
一个轻柔的亲吻落在安赫尔额头,他被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一夜再无梦魇。
清晨醒来,费利佩已经不在床上了,推开门,正对上门外几个笑嘻嘻的小孩子,安赫尔向他们说“早上好”,小孩子们也纷纷喊道“早上好”。
“请问,看到我的朋友了吗?”安赫尔问。
小孩子指了指前院方向。
换过衣服,安赫尔到前院,看见费利佩站在长桌前,正在打电话,同时在桌上的文件纸页上记录什么。
安赫尔没去打扰,一转身,远处太阳悬在云上,清风穿过碧田,风中裹挟着盖里斯河的湍流、姆贡山的花香,清冽拂面迎来。
“带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