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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赖三身子一晃,就从绳子上跌下去了。
那人纵身跃下,一把捂住他的嘴。此人的手直如冰一样凉,激得赖三一个哆嗦。那人带着赖三落在炭包上,扳过赖三的脸看了看,雪光顺着窗子照进来,赖三被泥炭涂得直掉渣的黑脸上,一双恐惧的眼睛正滴溜溜『乱』转。
“你怎么在这里?”那人似乎微微吃惊,询问道。声音很低,带着些怪异,手上的力道却放缓了。
赖三嘴上松泛了些,可以说出话来,忙解释道:“我不是和这家人一伙的!好汉千万别误会!”赖三可不傻,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如果心怀好意,那肯定不能打扮成这样。于是急欲和穆延陵撇清关系,道:“好汉若不信,可以看看门,锁得结结实实,一看就知道我是被姓穆的抓来的,真的!已经关了好多天了,一直关着不放,也不知道他要劫财还是劫『色』!”
赖三觉得捂住他嘴上的那只手停顿了片刻,并不像准备掐死他的样子,但那只手实在是冷,冰寒得像个死人似的,感觉实在难受。于是他颠三倒四地低声道:“你就是那位刺客老爷吧?千万别杀我!你是小人的偶像!真的!千真万确,其实我也对姓穆的怀恨在心!我就是没有您这样的本事,不然我非得将他手起刀落——让他做了公公!谁叫他看我的眼光总是不清不楚的,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果然不出所料,身后的人身子微微颤抖,应该是笑了,手上的力道更加轻了。赖三心中舒了一口气,刺客肯定都是亡命之徒,最怕他二话不说先一刀将自己砍了。如今逗得他笑了,至少最直接最危险的时刻算是勉强过去了。
“我放开你,你别喊。”刺客低声道。
赖三立即满口答应:“当然不会喊,你老就放心吧!”
话音刚落,嘴上那只冰寒的手离开了,赖三好生喘了一口气,觉得下巴腮帮子都被冰得麻了。忍不住偷眼去望那人的手,是人是鬼?哪有活人手这么凉的?
谁知一眼望去,那人似乎警觉起来,立即将手收了回去,隐于黑暗中,赖三只来得及看见他尾指上一点淡淡的红『色』,不知怎么的,好似有点眼熟一般。
如果不是那人急着收回手去,赖三也未必会把这点事放在心上,可是这一收,倒显得有些突兀,他忍不住又去看一下子。
那刺客反应极快地一只手紧紧捂着他的嘴让他不能出声,另一只手已经拿着个短而小的匕首拦在他咽喉上,只要顺势一抹,赖三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整个过程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最多抽搐几下。
赖三吓得魂飞天外,他玩命儿地挣扎,可是也知道挣扎是来不及的了。只是一瞬间,刀锋便割上了他的脖子。
赖三在心里惨叫一声,他都能感觉到那冰凉的刀锋在自己咽喉处划了一下,只是好生奇怪,力道却是前重后轻,前面那一点已经划破了皮,血都渗了出来。后面却只是顺势掠过,只在脖子上卡了一条红印。
可是这也已经万分恐怖了。这可是喉咙!要害!吓死人的地方好不好!赖三只觉一阵虚脱,全身上下『毛』孔一起打开,瞬间就是一身湿透的大汗。
再看刺客,仿佛也不比他轻松,扼着他嘴巴的手剧烈颤抖着,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像急速拉风箱似的。
这是为什么?对方明明是要杀死他,动作做得那叫一个顺溜,可是事到临头为何却留手了?看他的样子,难道……突发疾病?手脚无力?
“呜……呜呜……”赖三如果能开口,一定是多少求饶的话也说出来了。现在却只能极力让自己的眼神看上去很无辜,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对方,只差泪光盈盈。
一般做了坏事被抓现行,他这招多少总有些用,至少挨打会轻些,这也是赖三始终觉得自己长相还不错的原因。他这样一直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对方,眼睛己经开始酸痛难当,再等会儿估计眼泪真就掉出来了,想必效果更好。
“唉。”那人突然轻叹一声。左手在赖三颈部捏了一下,力道并不大,可这里却是血脉汇集之处,这一捏让血『液』无法上脑,人就会短时晕厥。
赖三准备了一大牛车的话完全没有机会出口,他连声音也没发出一点,头一昏就倒在地上。
脑部供血停滞时间长就不得了了,所以捏住颈部血脉让人晕厥也不能长久,赖三很快就悠悠转醒,那人已经不见了。屋顶的瓦片又盖了回去,想必是原路返回了。
“不承想遇上了讲道理的,十分讲宄先来后到。见三爷已经占了这个窝,就另找地方去了,谨守江湖道义,不错不错,和我有些相像。”赖三这样嘀咕着爬起来。其实这番话说出已经是给自己壮胆用的,没啥意义,刚从鬼门关转回来,脖子上还有红印呢,他其实吓得已经有些神经混『乱』。不说两句俏皮话,腿软得都爬不起来。
“这地方风水不好,三爷还是告辞吧!回头有了钱,请个和尚帮你们超度一下!”赖三手脚并用地爬上煤堆,哆哆嗦嗦上了炭箱,钩住绳子往上爬。
从来到太史府,半辈子的惊吓都在这几天受完了。赖三此刻可是一点不想停留,只想赶紧扯呼。
只可惜体力跟不上,手脚发软一身透汗,手心湿淋淋的,抓住绳子刚爬了一尺多高就掉下来了,连爬几次都是这样。越着急,汗出得越多,越是爬不上去。
更要命的是,嘈杂声快速传来,搜査刺客的侍卫在内宅寻不到,已经来到外宅,听到炭房这边传来扑通扑通人往下掉的声音,立马朝这边汇集过来。
赖三心中更是大急,停下来将手心在衣服上『毛』手『毛』脚地擦了擦,在心里给自己好好壮壮胆,然后嘿了一声,双手抓住绳子。
正准备爬,门被轰然揸开,二十来个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穆青峰。
见到屋子里已经大变样,房子正中堆起一个高高的台子,上面绳子直通房梁,赖三站在台上,冲着下面尴尬地笑。
他一脸黑灰,被汗水冲得深一道浅一道,全身也布满黑灰,倒像是泥炭做成的人融化了一般,要不是知道这屋子里就关着赖三,穆青峰几乎没认出他来。
“你在干什么?”穆青峰喝问。
赖三看看自己脚下摇摇晃晃的炭包,看看头上从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哭丧着脸道:“这个……如果我说我想上吊,你能信不?”
穆青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呵斥道:“给我抓起来!”
侍卫们答应一声,上去将赖三从煤堆上拖下来,捆了胳膊,推搡着向外走去。
此刻太史府已经灯火通明,穆延陵吩咐将所有的灯烛都点燃起来,没有灯烛的地方,也要点着火把。硬生生要把黑夜转为白昼,看刺客还往什么地方躲藏!也就是刚才关着赖三的炭房按照惯例禁绝明火,所以还黑着,其余的地方房间里点着蜡烛,屋檐下挂着灯笼,便是路上都每隔五步一对火把,整个太史府明晃晃亮堂堂。赖三这一出来,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顾子期脸『色』黑得和赖三抹了炭的脸一样,他仔细想来,太史府戒备森严至此,有外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九成是内外勾结才做得下这等事。且说顾子期在审问几人,个个都叫冤枉,有刀的也只是年轻爱这些兵刃,有两个钱买来玩的,而且也都和周文辕脖子上的伤痕不符合。夜晚没有回屋子的是失眠,裤腿有水迹的说是自己『尿』的,没洗衣服的互相大骂懒鬼,只有赖三一个说不出啥辩解自己这一脸黑灰的话,因为他千真万确是想逃跑的。
“好端端为何做成这样,我看刺客就是你!”穆青峰呵斥道,呛啷拔出剑来架在赖三脖子上,“你好大胆子!”
“穆公子!恭喜你!你的脑子一定是全新的!”赖三道。
“什么意思?”
“从来没用过啊!”赖三叫道,“你爹遇刺的时候我正和你在炭房玩老鹰抓小鸡,我要是刺客,你难道是见了大仙显灵?”
穆青峰一时语塞,一想的确如此,可是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脑子没用过,更加生气,呵斥道:“不是剌客,你也大有嫌疑,不然何必心虚?”
“我没心虚啊!”赖三道。
“可是天热吗?”
“不热。”
“那你为什么出那么多汗?”穆青峰呵斥道。
“命官兄!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赖三放声大叫,“刀在我脖子上架着啊!我没『尿』裤子已经算临危不惧了,出点汗那是正常反应啊!不信咱俩换过来试试?”
“拿稳点拿稳点!”赖三盯着刀锋叫了起来,“要不你先拿下去,哆嗦够了我还让你放上来行不?我看你这有点不靠谱啊!”
审问别人的时候,大家都拼命求饶,像他这样大叫大闹的真不多,此处已经是内宅,他这样杀猪似的叫,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家丁过来,道:“老爷说带嫌疑人过去。”
赖三一见穆延陵,即刻扑上去,欣喜无比:“大人,看到你活生生在这里,小人太高兴了!老王爷保佑,大人长命百岁!长命千岁!唔……那个最好能活好几千岁!”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穆延陵皱着眉头,慢慢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不说,可是四周的空气却一点点沉了下来,那目光十分锐利,十分冷。赖三想干笑一声,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嗓子干得紧,竟然无法开口,眼睛也锁在穆延陵的目光中,难以移动,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声越来越响。
“你遇上刺客了!”穆延陵突然开口。
“啊?”赖三吓了一跳,“我我我……”
“你的脖子上有伤口。”穆延陵盯着他,神『色』温和地道,“别怕,告诉本官,你在哪儿遇上那刺客的?”
“我我……”赖三慌张地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