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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师傅的佩剑吗,怎么可以给我?”
“这绯云本也不是我的剑,当初带在身边,一来是觉得用着顺手,二来也是想要给它找个主人。”长剑上没有裹着层叠的布条,赤红镂空的剑鞘里,还隐隐可见绯色清亮的剑身,夏初瑶不接,池光便将剑放在了她跟前,“这个,就当做给夫人的出师礼吧。”
“出师?”池光的话,又叫夏初瑶一愣。她跟他断断续续学了小半年,也只是刚刚学全一套剑法,她还以为自己学得不错,却不想池光这就不想继续教了?
“池某今日是来跟公子和夫人辞行的。”看着满眼惊讶的沈临安和愣在一旁的夏初瑶,池光也只是笑。
“可是这次寂夜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扛着,只要是我能帮忙的,必当不辞。”池光这句“辞行”说得突然,在他去西境之前,明明池光还跟他说过有留在帝都帮他的打算,今日这般变化,大抵是跟西境之事有关。
“这件事情,本也需要先向三公子禀报的。”池光坐直了身子,拱手朝着沈临安做了一礼,“我想重建惊蛰,还请三公子应允。”
“当初为了解散惊蛰,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你不是说寂夜之事已经解决了吗,为何还会有重建惊蛰的心思?”当初东晋王倒,解散惊蛰的提议,还是池光提出来的。
当时因着东晋王被彻查,惊蛰里很多人都受了牵连,那些侥幸躲过的,都在池光和他的帮助下,换了身份重新活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池光想要重新将他们找回来,只怕也是多有不愿之人。
“当初解散,是因为当时之事牵连太多,我怕他们留在公子身边,会连累公子。何况,当时公子也不需要他们。”池光抿了抿唇,垂目继续说,“我想要重建的,是惊蛰这个组织,并非是想要将故人们全部再叫回来。”
“给我半年的时间,虽然可能不及当初的规模,不过,池某保证,它将成为三公子手中最利的剑。”他不召集旧部,他要找的,是真正的杀手,是可以为他们效力的密探。
“你好不容易撇开了从前的身份,如今再重新走上这条路,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与池家交代?又叫我如何心安?”沈临安叹了一口气,他的确需要如池光他们这般的帮手。只是这些年来,即便是没有惊蛰,朝野之外,愿意帮他做事的人也不少,比起手中的剑,他更不想失去池光这个朋友。
“便是担心再这么下去日后会出事,我才有此打算。”惊蛰解散之后,他常来帝都找沈临安,帮他做的事,也多是探查旧事,很少需要让他动手。
这一次,孟老将军遇害让孟长安幡然醒悟,寂夜的刺杀也叫池光看明白了,如今的他与七年前惊蛰流沙阁的阁主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公子便不要再顾虑了,池光本就是那种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的人,安稳日子过多了,才容易丧命呢。”他跟御风那样的护卫不同,他从前是个杀手,他的身手,他的警觉,他那些生死之际的救命本事,都是靠着真刀实剑,杀人夺命的瞬间培养出来的。
再这般闲养下去,且不说帮沈临安做事了,只怕日后再动手,连自己的命都会保不住。
“利剑不出鞘便不会染血,可放久了,剑锋顿了,再好的剑也都废了。”沈临安还有几分迟疑,夏初瑶倒是颇为理解这种感受。
沈临安终还是应下了池光之请,他没有细问这次武方城将军府中的事情,毕竟这也算池光他们的旧怨。只不过,若是如池光所说,重建惊蛰,对他来说,的确能多一份助力,多几分保障。
送走池光时,夏初瑶还将她先前从几个铺子里收回来的银两都给了他。
扭头看到沈临安一脸怅然,夏初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三爷可是舍不得师傅离开?最多也就是半年而已,师傅很快就会回来的。”
池光说他这一走最多半年,等成事之后,会将惊蛰搬到这故洗城来。
“当初解散惊蛰,便是不想再看他们涉险,如今他重新走上这条路,总觉得是我的过错。”指尖微凉,沈临安忍不住将掌中的小手攥得更紧。他怕池光出事,他更怕池光是因为他而出事。
自小便看着太多的人一次次为了他送命,池光也好,御风也罢,他都不想再看到他们重蹈当年那些人的覆辙。
“放心吧,师傅不会出事的。”抬眼看着身边人分明的棱角,夏初瑶也只能这般劝了一句。
她是明白这一次池光为什么一定要走的。沈临安待他们素来都是关照有加,万事都以他们的安危为先。
这样的人,可以当做良友,却不是一个善主。
很多时候,心中记挂着安危便容易迟疑,做主子的迟疑了,手下的人也会变得束手束脚。偏偏池光是柄快刀,若是束手束脚,只会更加危险。
第100章 错不在他们()
新修成的晋王府在五据街上,虽然比不上那些王公大族世袭的府邸那般大气华贵,不过,院落套叠错落,布置十分精巧。
南院书房外的小花园里,有一道五彩石子铺就的小路,听说这些各色的石子,是从滨州运过来的,工匠们特意一颗一颗磨了棱角,虽然不过是条不起眼的小路,却也是造得十分用心。
跪了一天的望舒在日近黄昏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感叹,得亏了工匠们这么用心,否则到现在他的膝盖大概就不用要了。
“殿下,该用药了。”眼看暮色渐消,望舒抬头往书房里瞧,扬声说了一句,只盼着里面的人赶紧将他叫进去。
“进来吧,”窗边坐在案前看书的人没有抬头,轻声说了一句,外面的人刚要起身,凉凉的一句话有打断了他的动作,“跪着进来。”
望舒心中悲戚,双腿酸麻,却也不敢怠慢,手脚并用,乖乖往书房里爬。
殿下说让他跪到池暝回来,这近百里地,只怕今日池暝是回不来了,他今天难道是要跪着睡觉么?
“可后悔当初莽撞应下此事了?”在那凹凸不平的小道上跪了一日,望舒不是练武之人,这会儿跪在案前调药,已是面色惨白,双手都有几分颤抖,穆玄青终于从书卷上抬起头,挑眉问道。
“属下只是后悔,错信了枭。”还说是什么晋国第一快剑,走前拍拍胸脯说别说一个女杀手,就是来十个百个,那也是须臾间便能拿下的事。
可如今呢?听说刚出西境人就倒了,一路的高热,昏迷不醒,叫跟去的池暝和墨羽的其他人只能雇了马车缓缓而归。
回来得慢便也罢了,马车都还没到故洗城,听说人就突然不行了,请了几个大夫,灌了几服药都只是一口气吊着,还要池暝回来给他拿救命的药。
“你们不等本王示下,擅自做此决定,不等示下便私自行动,到现在,你竟然还不后悔当初揽下此事?”看着对面的人一副咬牙切齿,却是毫无悔意的模样,穆玄青面色一沉。
“这件事情是属下的过错,属下甘愿受罚,却是不悔。”虽说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嘀咕的,不过望舒面上还是一副凛然之色。
他不知道池暝是怎么得了池光去武方城还要对付寂夜的消息的。
不过,陈留国的杀手寂夜,他倒是不算陌生,至少这几年搜集上来的陈留国的情报里,经常看得到这名字。
那是个大凶大恶的女人,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当日穆玄青因着订盟之事,尚在宫中。池暝从他手上拿了寂夜和惊蛰的情报后,说时间紧迫,不能再等,扭头要走,只说等回来再向殿下请罪。
望舒不放心他独自前往,权衡之下,只有叫墨羽的人陪同。
他们倒是说走就走,只留了他应付晚间从宫中回来的穆玄青。
当时穆玄青并没有发火,只说要他们务必按期归来。
却不想,他们倒是去得及时,打得热闹,解了孟家之困,却把害惨了留在晋王府替他们殿后的自己。
“知道本王为什么罚你吗?”这件事情,当初听到望舒禀报,穆玄青对于他们的擅自行动倒也并介意,还有些庆幸当时望舒替池暝做了最合适的安排,让枭他们与他同行。
他知道池暝是重情义之人,即便是心中怀恨,知道池光有难,还是不会置之不理。若是当时他在,也不会阻止池暝此行,还会加派人手相助。
望舒撇了撇嘴,没有答话。逾期不归明明是池暝和夜枭他们的过错,他如今这怎么都该算是代人受过。
“他们为何会延期而归,是因为枭技不如人?再好的身手,也有失手和受伤的时候。延期之错,错不在他们,而是在你。”
“我?”
“是你错判形势,定下归期之时,考虑不够周全。没有按时回来事小,若是这一次,夜枭重伤而亡,他的死,便是你的过错。”见望舒从满面的震惊变为一脸恍然,颇有几分愧疚地低下了头,穆玄青叹了一口气,“你自己是个大夫,明知他们面对的都是高手,却连点伤药都没有替他们准备。当初放他们走时,你只怕是连他们会受伤之事都未曾考虑到。”
“……”望舒抿唇不语,垂头看着桌案。这么说来,今次夜枭遇到这般危急的情况,不怪他技不如人,倒真是他的过错。
“还有一件事,本王一直想跟你说。你接手墨羽的那一刻起,便不止是他们的朋友,还是他们的主子。夜枭虽然身手不错,却多有几分浮躁,你让他随池暝一起去是可以,却不该让他带队,知人善任,是当好一个主子最为基本的要求,他们的命都是交付在你手上的,你要给他们的,不单单是一份信任。”
当初张真人将墨羽交到望舒手上,是因情势所迫,他知道望舒还需要学习和磨合,可是,他们如今所遇情况复杂,他还是希望望舒能快些上手,只是不要再叫他为着这些事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