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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哼了哼，“你这女娃偷换概念。”
“这叫变通。”梨璐斜睨眼老人手里的阵法典籍，虚心讨教，“前辈可有精力给晚辈讲讲您手里这本书？”
老人翻开泛黄的书页，是手抄的小楷版本，“你也喜欢看排兵布阵？”
“有些兴趣。”
“你不行的，听老夫讲排兵布阵需要的不止是态度，还需要脑力。”老人傲娇地瞅她一眼，“看你娇滴滴的，不像是带兵打仗的女将军。”
“人不可貌相，前辈莫要瞧不起人。”梨璐指着书页上的一行字，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老人那双饱含沧桑的眼睛亮了一下，点点头，“看来老夫真是避世太久，想不到娇女也可顶大梁了。”
“您是教与不教？不教的话晚辈可要走了，这里怪冷的。”
梨璐佯装起身，老人忙道：“谁说老夫不教啊，女娃娃急什么，先帮老夫把炉火烧上，咱们一边探讨一边煎茶。”
“好啊。”梨璐墩在雪地上，提议，“用白雪煎茶如何？”
“正有此意。”老人自顾自笑了两声，趁着她煎茶的功夫研读起自己写的书，他已经很久没看这本书了，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好不容易来个学生，他可要好好表现一番，“你慢慢煎啊，凡事不可心急。”
“噢。”梨璐点燃了橄榄碳，本想问问老人有什么不一样的煎茶技巧，但看他认真读书的样子，弯弯唇角没打扰。
须臾，梨璐斟了两碗热茶，两人围坐书案前，老人清清嗓子，开始一页一页为她讲起……他讲述的每一种阵法都像亲身经历过，可以把阵法的精妙和不足阐述的头头是道，使梨璐受益匪浅。
那本书的偶一页上沾有血渍，梨璐心想，这一定是在战场上完成的，写书人会是眼前这位老人么？
无论是与不是，她对老人的敬意油然而生，此人对阵法的见解不比祈慕沉差，甚至高于祈慕沉，是年岁和经历的关系么？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老人呷口茶，“受益了吧？”
梨璐点头，竖起大拇指，“前辈实乃高人，晚辈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
“女娃娃嘴挺甜，冷不冷？”
“未感到冷，刚刚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您的讲诉上了。”
老人哈哈笑了，看样子梨璐取悦了他，苍老的脸上全是褶，却不显凋敝与颓废，老当益壮四个字活灵活现表现在他的身上。
之后，老人又为她讲诉了其他方面的知识，全部能与人生百味挂钩，可能由于年纪的关系，他的智慧和胸襟如陈年的酒，越品越醇厚。
梨璐竟然跟一个耄耋老人在这个僻静的竹林中探讨起人生，老人教导梨璐做事要“稳”，梨璐让老人明白朝阳为何是美好的，两人一来二去聊到了夕阳西下。
当夕阳的斜晖照耀在老人面庞上时，老人道了句，“当年鲜衣怒马叱咤天下，为得是威震四海，唯吾独尊，而今年迈体衰，遥想当年，野心与血腥不过浮云尔尔，如今方知什么才是最可贵的。”
“什么？”听老人话里的意思，他当年也是雄霸一方的豪杰，梨璐不会怀疑，因为他真的像一本包罗万象的百科全书，什么都懂。
“祥和。”老人叹息一声，“唯有世间的祥和才是最可贵的，老夫当年非要与那几个老匹夫分出个孰高孰低，最后老夫胜利了，那几个老匹夫差点向老夫俯首称臣，呵呵，现今呐，他们都驾鹤西归了，唯剩老夫一直在原地品味往事种种以及感悟当下。”
老人顿住了，看了眼梨璐，“再讲下去就扯远了，咱们再聊聊你吧，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烦恼么？说不定老夫可为你指点一二。”
“晚辈没什么烦恼，是个幸运的人。”梨璐重新煎茶，说这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她的确很幸运，也懂得知足常乐。
“老夫看你长相明艳动人，就没遇到过感情纠葛？”老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看得很准。
梨璐不得不再次佩服他，也不知为何，很信任他，“我有一个师兄，对我百般呵护，我一直把他当兄长，可是……”
“可是他喜欢你。”老人笃定道。
“嗯，我有爱人，所以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了。”梨璐摇着长柄炉扇，叹道：“前辈是过来人，能否为晚辈指点迷津？”
老人慢慢捋胡子，“世间最复杂的是人心，支配人心的是情感，情感中最理不清的即为男女情，你不爱他，却不想和他形同陌路，可对？”
“是呀。”梨璐把盛了茶汤的碗递给老人，坐在他身边听他讲话。
“老夫没办法给你解答这个问题，但是老夫可以送给你一句话。”
梨璐点头，“洗耳恭听。”
第806章 震惊（）
“跟讲道理的人摊开来讲，跟不讲道理的人保持礼貌距离，情感有很多种，会有一种独属于你和你师兄的相处之道。”
道理易懂不易做……梨璐打趣道：“前辈也曾理不清情感吧？”
老人一愣，被一个小姑娘这么说，还真有些汗颜，不过这种隔辈相处反而让他感到自然，“是啊，老人有许多妻妾，可到头来，还是不懂什么是爱，可悲吧？”
“您的心思没放在这上面。”
“确是诚然。”老人看看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去吧。”
梨璐这才注意时辰，师父他们免不了担忧她，起身拍拍浮尘，“您也快回家吧。”
“嗯，你先走。”老人不疾不徐收拾着课本，随后想了想，把那本泛黄的阵法典籍送给她，“拿着吧，看你挺中意这本书。”
梨璐受宠若惊，蹭蹭脏了的小手接过书籍，“您真的送给晚辈了？”
“嗯，老夫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多谢。”梨璐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人起身拎起茶具，摇头拒绝了，“五年了，你是第十个问老夫姓名的，也是第十个问不到的，知道为何么？”
“因为前辈不想因为身份破坏了这份宁静。”
“对。”
梨璐作揖，“恕晚辈冒失了，前辈既然不愿告知姓名，那晚辈与您就此别过，日后有缘重逢，咱们再一起煎茶读书听风雪。”
老人点头，而后铿锵有力地说了一段话，“女娃，老夫不知你姓甚名谁，也不会刻意问你，只当你是老夫第十个有缘人，咱们算得上一日忘年交，你是个聪慧的娃，估计身份也不低，如果你身在朝堂，不管你是哪国人，都要记住一点，当有一天你站在了权力之巅，必须做到不愧对山河和苍生！”
“晚辈受教了。”梨璐拱手鞠躬，态度真挚谦逊。
“好，你走吧，老夫要收拾这里，不送。”
“前辈珍重，后会有期。”梨璐听出老人有“送客”的意思，便没再做停留，转身款款而去。
老人弯弯嘴角，喃喃道：“五年，终于在今日等到第十个少年了，都是有为之士，各国人才济济呀，真好！老夫也该歇歇了，不来了……”
须臾，风吹竹林飒飒响，地面扬起一抹雪，竹林深处再不见那位白头翁。
梨璐回到醉沉香，少不得被蛊怪一顿数落，说她任性，不知先回来报个平安，祈慕沉、闻人殷和十一全部出去找她了。
梨璐为他顺气，摸着他花白的头发，柔柔一笑，“等师父白发苍苍时，徒儿也陪着你在杏医林外摆上几张长桌，跟路过的行人聊聊心得和感悟。”
蛊怪一怔，十二戳一下梨璐抬起的胳膊，“什么情况？”
“没什么，今日的感悟。”梨璐抱着那本珍贵的书籍回了卧房等祈慕沉回来，这次经历可遇不可求，任性一次又何妨。
她放好书籍准备拿给祈慕沉看，让他瞧一瞧世外高人对阵法的独到见解，虽然她猜不到对方的身份，可凭借几个时辰的相处，她知道此人必然是一位让人望而生畏的人物，他的话语里饱含忏悔，说明他曾嗜血残暴，他广博的学识，又说明此人绝非武夫，文能指点江山，武能金戈铁马，她很幸运在她的初晨遇见这样一位暮年智者，听了一番人生箴言，有触动也有启发。
祈慕沉回来时见她安然无恙，面色稍微缓和了些，梨璐知道他有情绪，赶紧双手捧上那本书籍，“智勇双全的祈大都督，请过目一部带血巨作。”
祈慕沉接过书，冷睨她一眼，她站立一旁不说话，观察着男人的表情变化。男人随意翻开第一页，仅一眼便震惊不已，当晚，他秉烛夜读，研习了一整夜，连晚膳和夜宵都没顾得上吃，完全沉醉在书本中。
当祈慕沉把这本书借给闻人殷后，闻人殷闭门不出，整整品读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次日一早，闻人殷一口气灌了两升水。
说他们读书成痴，非也，而是对有价值的孤本极为膜拜。
年初四，是翎国太上皇的寿辰，本来各国都要派使臣前来贺寿，可太上皇老爷子大手一挥，不准翎帝百官为他办寿宴。
太上皇自从十四年前的翎蓉大战，就搬出了翎宫，在城外一处僻静的府宅生活，这日，在都城的皇子皇孙们前来探望他，他老态龙钟地倚在罗汉床上，对他们并不热络。
翎帝拿过丫鬟端上来的长寿面，夹起几绺喂给自己的爹，“父皇，来吸溜几口，别咬断。”
太上皇像模像样吸溜几口，挥挥手，“吃不下了。”
随后，亲王郡王、公主驸马按照辈分依次行了三拜贺寿礼，太上皇笑着让他们起身，唤来自己最小的皇孙搂在怀里给他讲故事，和普通人家的老人没多大区别。
众人寒暄了近一个时辰，翎帝便带着小辈们准备离开，太上皇却有话要说，“除了陛下，你们都去外面等着，孤要和你们单独聊聊。”
众人依言出去等候，屋内只剩父子俩，翎帝为太上皇盖好裘被，“父皇可有话嘱咐朕？”
“孤不知陛下为何迟迟不退位，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