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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张的说,如果有人往栋七棱大楼丢上一颗高爆炸弹,艾斯兰的军政系统将会毫无疑问地陷入瘫痪。
施如守深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这时候,会议厅的大门处却响起了怪异的声音。
那是一段弗拉明戈式的旋律。
明快,忧郁。
音乐很轻,显得有些沙哑。因为是从一部老旧的小收音机里放出来的。
一双坚硬的军靴踏在瓷砖地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腰间挎着那部格格不入的收音机的军人,踩着探戈的节奏鼓点,手臂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惊扰了正在进行誓师会议的一众将领。
军官们诡异地转过头去,发现从门口处走来的,是一张胡须剃得干干净净的脸,原本剑眉星目的面庞上带着岁月的沧桑,但是那标志性的俊朗五官让人们毫不费劲地把主人的身份人了出来。
哪怕那张脸的主人已经死去了三十年。
哪怕那张脸已经略显苍老。
圆桌中心的施如守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脸色变得铁青。
“利……利文哲?”
“是流枫中将……”
“是利文哲中将!”
“天啊!他怎么还活着!”
“利文哲·流枫!圣母玛利亚!……天啊!”
大厅之内,无数个电子摄像头正在为全艾斯兰的居民们直播着这场空前盛大的誓师会议,艾斯兰都会各处各地的人们抬头望向电子显示屏中那张从历史的浮尘中再次显现的熟悉面庞,惊异的叫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竟骚动不已。
利文哲·流枫。
艾斯兰终生荣誉上将,死后授大紫星勋章。
艾斯兰史上最年轻的中将,建国之后最传奇的军人。
十六年来参加过大大小小382场战役,无一败绩。
当年年轻气盛的利文哲,是艾斯兰仅次于踏破万川统一天下的军神甘道尔的传说。
他曾是无数艾斯兰军人的偶像。也是无数花季少女的梦想。
当年利文哲中将在一场错误情报引发的意外中,陷入暴徒党大军的重重包围,为了保护艾斯兰十七师新成立的六团而光荣殉身后,整个艾斯兰为他撤去了飘扬在都会各处的蓝白旗帜,一夜之间,满城尽挂白百何。
哀悼会持续了半年。他在艾斯兰永恒纪念碑前的坟墓参拜者络绎不绝,堵塞了三分之一个中心区。
那是堪比国王的最高规格葬礼。
因为他是流枫家族的人。
因为他是利文哲。
这样一个将在艾斯兰的历史上永垂不朽的传说,活生生地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尽管眉眼间已显老态,却毫无疑问是利文哲·流枫本尊。
人群中仿佛被丢进了一颗重磅炸弹,整个艾斯兰都开始沸腾起来,欢呼尖叫痛哭着不计其数,而造成了这一切的主人,穿着军装的封流,只是平和地微笑着。
把守在大厅周围的列兵惊慌失措地端着手里的步枪,看向封流的眼神尊敬而迷茫。
他只是笑着,他笑着走上前来,他笑着踏着鼓点,在正向全城直播的摄像头的注视下,笑着掏出了腰间的手枪。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一点犹豫。手枪在沙哑的音乐声里溅出火光,子弹贯入了施如守的额头。整个会议厅一片混乱,三十名军方要员惊恐地站起身来,躲避着封流子弹的扫射,茫然的列兵下意识地抬起了手中的步枪,开始对着封流反击。密集的枪声瞬间充斥了整个会议厅,混杂着收银机沙哑的音乐声,小小的铃铛声。封流的全身上下都在诡异地颤抖,像是在跳着华尔兹舞一样,以各种诡异的,反人类的姿态辗转腾挪着躲避无数弹幕的射击,子弹的火光刺痛了人们的眼睛,从枪膛中弹出的空弹壳铺满了地面,整个艾斯兰都开始沸腾起来,无数人惊慌尖叫,子弹在军人们的额头绽出血花,子弹流弹在空气中穿梭,硝烟弥漫了肃穆的会堂,人们焦急地寻找着掩体,拔出腰间的手枪还击,代表着威严的圆桌变成了脆弱的碎木,音乐的旋律逐渐到达高潮,节奏加快,直到合声出现,直到高潮出现,会议厅中央的封流宛如在导演一场屠杀的华丽舞会。
他是利文哲。他是为艾斯兰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将星,他一如既往地创造了全新的奇迹,在沉寂了三十年后重新出现,宛如不死的战神。
人们终于开始意识到,当这样奇迹般的存在站到了艾斯兰的对立面时,将会是如何恐怖的一场梦靥。
封流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抛却了伴随着他终生的荣耀,戏谑地为那些视其为英雄的亿万艾斯兰人跳了最后一支讽刺的探戈。
直到旋律渐弱,时间开始变慢,在无数交织的弹痕密网中,趴在地上的一个不知名的渺小列兵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心惊胆战地匍匐着,摸到了一把左轮手枪。
他慌乱地,下意识地,慢慢地拾起手枪,慢慢地抬起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子弹射向了舞台中心的那个人。
子弹掠过空气,留下白色的弹道,轻轻地旋转着,旋入了封流的胸口。
……
……
18年11月26日
通讯系统成功连线了。
但是电流的干扰很厉害。只接通了十几秒。声音嘈杂,没办法汇报自己的情况。
不过,这样一来,艾斯兰就应该知道我还活着。
******
18年11月27日
艾斯兰那边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打了十几年仗,第一次觉得很累。
每天跟那个婆娘吵架拌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
19年1月1日夜
冬元节。
转眼间,竟然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月。
往年的冬元节,都是在极星宫里跟那帮娘娘腔喝酒。偶尔也会去夜之都喝花酒。尽管节日过得很热闹,也一直没太大的感觉。
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晚上跟艾玛和伽蓝在屋外烤篝火。
艾玛拿出了藏在地窖里的麦芽酒,发现被我偷偷喝了一半,被揍了一顿。
村庄里面载歌载舞,很是欢乐。相比之下,我们这边就冷清很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好。
甚至开始觉得,如果每年都能这样过,就更爽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片落后的鬼地方竟然连烟花都没有。
土包子婆娘甚至不知道烟花是什么,被我嘲笑了一个晚上。
麦芽酒很好喝。
备忘:带伽蓝和婆娘回到大都会的时候,要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老子的大烟花。
……
……
19年1月2日
艾玛死了。
伽蓝也不见了。
维修完f…j回来,八日村四处都是一片地狱的景象。
是艾斯兰空投的燃烧弹。
八日村不存在于艾斯兰的卫星地图之上。
燃烧弹能够确认坐标,只可能是因为我后颈的芯片。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但是我很清楚。
他们都因我而死。
在倒塌的屋子里,看见了艾玛的手。
她手上那个丑不拉几的铃铛终于不响了。
。
。
。
。
。
。
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
……
封流倒下了。
场面安静了下来,显得很是诡异。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似乎远远不足够让人们从这突如其来的荒唐闹剧中回过神来。
无论是封流的突然出现,倒戈开枪,亦或是诸多优秀将领非死即伤的惨重后果,都让人讶然,包括了正通过各地的大屏幕看着直播的市民们。
人们不敢相信这一切。
一切都保持着极为怪异的寂静。
硝烟渐渐散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仍然存活着的士兵将士们精神紧绷地抬起了手中的枪,警惕地看着硝烟的中心。
封流还活着。
他站了起来。随后,他做了一个很符合他个人风格的举动:
他狼狈地艰难地丢下了武器,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灰尘,无奈地苦笑着举起了双手。
人们的心中更加疑惑,他到底是在干什么?本以为是英雄凯旋,忽然来了个自杀式袭击,最后却又像个兵油子似的干脆利落的缴械投降?然后嬉皮笑脸地通过显示屏,跟所有艾斯兰人说一声“surprise”?
人们愣在了当场,甚至忘了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昔日的大英雄,如今的疯子叛徒就地格杀,士兵们也呆滞了起来,麻木地举着枪,枪口下意识地对着封流。
封流也没有什么表示,坦然地笑着,举着双手,踉踉跄跄地向门口处走去。
微微浮沉的烟尘中,利文哲的胸口淌着血,颤颤巍巍地支撑着身子,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自顾自地走着。
电子摄像头随着他缓慢的步伐轻轻移动,列兵们的枪口也随着他的身体而移动。大都会的人们茫然不已,失魂落魄,似乎完全不敢相信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的一切。那些在枪战中幸存的将领从尸体堆里爬了出来,面色青白地看着封流。
全艾斯兰的人都在注视着封流的一举一动。
封艾穿过了静默的人流,竭尽全力地朝着七棱大楼跑去。
他的口袋里是几张皱巴巴的日记。日记被雨水打湿,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所晕染。
封流已然走到了七棱大楼的门口处。门口的士兵警惕而迷惘地分开到了两侧,为他让出了一条道,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首都府外的绿草坪上围满了警车军车,警笛长鸣,刺眼的光芒才迷濛细雨中泛起氤氲。
草坪正中心有一尊圣母玛利亚的雕像沉默伫立,封流慢慢地走过去,转过身,背靠在那尊雕像上,坐下来,看着自己来时的路,看着被自己拖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