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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里不打仗的日子，大多都是讨论这种话题，打发时间。
重紫在卫蒋屋子里，四处环视，此屋阴森森，空气中隐约透露一股血腥之气，四面只有一扇门，一扇极其小巧的窗棂。
毋庸置疑，她便是从窗棂里进来的。
眼下时刻，卫蒋正在军宴上喝酒正爽，她打得是守株宰兔的主意。
一般情况下，坐在房梁之上，她会悠闲地磕瓜子。
然而，此时，她只是盯着漫漫无际的黑夜，似在想事情，又似在发呆。
门外，本在讨论‘女子的细腰和女子的美腿’的几名守卫忽然没了音，随后，一只手推开门，那只手映在在门糊上看起来小巧纤细。
像是女人的手。
重紫看着入门的人，的确是女子，而且她还见过一面。
——十四娘
只见十四娘左环右顾，将门关上，又悄悄打量一番屋子，随后，慌张地从袖子内翻出一个小纸包，走到桌前，倒进水壶里，又倒进酒壶里一些，摇晃了几下，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她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推门离去。
在她离去后，重紫悄然从房梁下来，拿起水壶打开，举到鼻端闻了闻。
无任何异味，唯有泉水清甜之味，幽幽弥漫。
重紫抽出匕首，插进水里试试，只听嗤嗤一声，犹如在一瞬间她的匕首半截化成黑色。
第286章 看戏1（）
这毒委实厉害。
她虽想让卫蒋死，但现下不是时候，九鸣要救，他必须活着，正欲将水壶与酒壶换掉，门外突然又来人，无奈只好先放弃，轻身一跃，没入房梁。
推门的手掌大而宽，显然不是女子的手，是位男子。
入门，一阵酒气扑来，接着，便是卫蒋一双如鹰般的眼睛，在灯火通明下，栩栩发亮。
他摇摇晃晃走进来，步伐蹒跚，喝得伶仃大醉。
重紫从上望去，却不觉他喝醉了，更像是在装醉，欲擒故纵，她不知从哪本书上看过，有些聪明人故意装醉，骗手下人卸下防备，对自己吐真或者暗杀，而卫蒋显然是那聪明人。
他摇摇晃晃坐到椅塌上，手抚在壶把上，似要倒水喝，提到一半，忽然扭头对门外喊道：“叫十四娘来。”
门外一小将走上来，脸色难堪，道：“将军您忘了，十四娘一个月前被您送给了左将军。”
“左将军算个屁，我要回十四娘，他敢拒绝？哼。”卫蒋嗤之以鼻，将手中提起的水壶狠狠砸在桌上。
所幸水壶质量优良，未被砸碎，那一壶毒水得以安置。
那小将也有几分胆色，抬眼看看卫蒋，急忙劝道：“将军，这可使不得，兵符可是在左将军手里，而且他妹妹现正得宠，将军请思量而行。”
“滚，都滚。”卫蒋眼睛发红，宛若嗜血豹子般。
那小将闻言，颤衿衿恭身退下，连同招呼其他守卫离开。
房间顿时只剩下卫蒋粗重的呼吸声，和一阵阵骨骼作响的声音，重紫在上头瞧着无趣，此刻守卫离开，正是下手宰兔的好时刻。
正欲先下手为强，屋外又奔进来一人——方才下毒的十四娘。
重紫只想骂一声卧了个槽，出现频率要不要这么快啊喂，伸出的手迅速缩回，倚着柱子，看底下这两人要耍什么把戏。
底下卫蒋神色有些异样，一瞬间的惊与喜划过，旋即被厌恶代替。
“伺候爽了耶律信？”他看着门栏站着那人，瞳孔明显有差异，但出口的话语却如此伤人，想想，这般恶言相向已经持续了两年。
十四娘脸色尴尬，愤然，语气深冷，似在赌气，说道：“将军的嘱咐，十四娘定然不敢忘，左将军已经睡下。”
“那你来找我何事？”卫蒋冷撇过脸，十分不屑，内心深处含蕴着另一种情愫，如沸腾的火焰在发热、弥漫，继而化成一片壮阔火海。
“我想还家。”她道，似无意飘过水壶，见有挪动的痕迹。
“给你几日，回去便罢，与我说作什么。”卫蒋冷冷哼道，拿起酒壶，如云流水倒了杯酒。
“我不是回去几日，我要永远留在那里。”十四娘见他倒酒，心砰然一跳，突然紧张起来。
“别做梦了，你的家早就没了。”卫蒋睨着她，绝情道：“不想留在这，那你就去死，上吊，割脉，剖腹，随便你选，没人拦你，别矫情整日想这想那，死后一了百了，什么都不会想了。”
第287章 看戏2（）
“卫蒋，你……”太狠心了。
十四娘未将那四个字说出，而是咽进腹中，藏入心底，扯出一抹笑，讽刺中夹杂心寒。
“喝一杯吧，我们许久未在一起喝酒了。”
“许久？”卫蒋喃喃念道，也是扯出一抹笑意，许久，那是两年前了吧。
十四娘也似忆起以往，脸色越发难看，压抑，似所有情绪聚集在一个点上。
曾记得两年前，白云苍狗，岁月无欺，那段时光终究在权利面前烟消云散，变成一把把伤人的剑，一穿到底，毫不留情，刺碎了她所有的想往与痴狂，而那些剑的持有者便是眼前这嗜血之人。
“不愿便罢。”她低声道，看着曾经令她痴狂那人。
“坐下。”卫蒋忽然唤住她，拿出另一个杯子，斟上酒。
闻言，十四娘回头，扯了扯嘴角，似在笑，似在哭，内心翻涌若潮源源不断。
上头重紫，缄默看着，觉得这两人很别扭，她看得也别扭。
十四娘坐在卫蒋对面，举起那杯酒，继而笑道：“将军此番回去，便可升官品了，恭喜。”
“你也将嫁入耶律府，得到一个好归宿，恭喜。”卫蒋看着她道。
十四娘微微垂眼，好归宿么？不过是你安插的信子而已。这些年有多少信子被安插出去，然而却没有一个好下场，下一个便是她，突觉苍芒与荒凉。
当年那翩翩英俊少年不复存在，演变成嗜血魔头令她恶心，畏惧，心中挂念这魔头她则更恶心自己，恶心自己为他瞻前马后，恶心自己死了这么多人她现在才想透彻。
晚么？
晚了。
十四娘苦苦一笑，净澈的酒水倒映着她沧桑绝望的眼睛，一杯举到嘴边，咽入喉咙。
喝罢，抬眼看面前的男子，“连与我喝杯酒都不愿？”
卫蒋拈杯的手不动，鹰眸似燃起火焰，倏忽大手一挥，将桌子掀翻倒地，连同那水壶与酒壶破成碎片。
“嗤嗤……”房间里响声诡异。
“你真是疯了，你打算与我同归于尽？”卫蒋手在发抖，“我告诉你，你不允许你死，你休想死，你这条贱命终归属于我的，就像当年那高级玄诀只有我能修炼，你看都没资格看一眼，你本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十四娘只是在笑，笑得仿佛魂不在身——方才还说她寻死绝不阻拦，现在又说不允许她死，她要相信他哪句话？
不，她永远也不要相信他的话，骗子，骗了她此生，骗得她苦不堪言。
卫蒋一把抓过她肩膀，手指往她嘴里抠，怒道：“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十四娘任由他摆弄，也不动，面若死灰，她早该死了，早该在她做那些混账事前就死了，本想与他同归于尽，想来，也是自己太愚钝。
他这种人，怎么肯与自己同死，他早就看出这酒有问题，就是要看她耍她，才慰藉不是。
是他养得一条狗？未想到她在他心目中竟如此卑微。
身子逐渐抽搐，眼前在发晕，灰朦朦的。
这阡陌红尘，她终于不再眷恋了……
第288章 看戏3（）
“十四娘。”卫蒋满手血，颤衿衿摇晃她的身子。
上头重紫揉揉太阳穴，这场戏委实别扭，若爱请深爱，若不爱便滚开，这卫蒋大野心家，利用女人巩固自己的势力，连喜欢的人也不放过，站在一个旁观人的角度，这十四娘悲情何其，痴情何其，连生死都终其不得。
卫蒋强行喂进十四娘嘴里一枚丹药，试图用玄气缓解毒的蔓延，十四娘双目呆滞凝着他，从嘴里吐出那丹药，出口已经被血染成红色，滚落在地下，响声清脆。
“卫蒋，咳咳……”十四娘笑容凄凉，唇边殷红映得她脸颊艳丽。
“你休要胡闹，你不是想杀了么，你死了你如何杀我？”卫蒋疯狂地爬在地上，捡那枚血红丹药，“我告诉你，你若死，我绝不难过，反而活的更好，娶亲生子，逍遥快活。”
十四娘听他言语，脸上笑意更浓，只是眼神木讷地盯着卫蒋灯火恍惚下的轮廓，自说自话：“你将我送给耶律信，我以为你会后悔接我回来，你没有，两年前我以为你会娶我入门，你没有，我以为你迟早会后悔，直我到死的这一刻，也不见你有一丝悔恨，你只怕影响你的大计，只怕我毁了你的锦绣前程。”
十四娘满眸绝望，一口血嗤在卫蒋手上，笑道：“到了黄河我也死了心，现下，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后将我骨灰洒进流情河，伴青山绿水，永隔尘埃。”
卫蒋拼命给她灌输玄气，耳闻她话，宛若万蚁噬心，难受得紧，“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十四娘紧攥他的衣袖，似要割舍，似要挽留，身子抽搐得厉害，凄凉道：“如果重来一世，我再也不要采蘋南下，与你相遇。”
听罢，卫蒋脸色忽变，手中握着丹药碾碎融进她嘴里，声音颤抖，道：“你怎么可以，不，你不可以死。”
十四娘嘴边含着笑，看着他疯狂，焦急，躁乱，内心俨然十分平静，手腕的玉镯砰然一声，破碎一地。
像是一场离歌，断了三千弦丝……
卫蒋怔住，疯了似的搓起那碎成渣滓的玉镯，这是他两年前在地摊上买给她的便宜货，没想到两年过去，她仍在戴着这劣质品。
搓完还未递到她面前，十四娘……没了声息。
“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决绝，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