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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唱的极认真,双眼未曾离开他的面容,眼神里满是期待。
一曲终了,直过了很久大厅才响起众人回过神来的掌声,男人们惊呼赞叹着她的美貌和歌喉,她却渐渐敛去了笑容。
只因,他恢复淡漠的表情告诉了她,他没有认出她。
她独自立于舞台中央,艳粉的纱裙像是落了一地的合欢,她苍白了脸,颤抖着嘴唇似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被喧哗遮掩,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涌到台上,为她的美貌而疯狂。
突然,她动了,艳粉色的裙摆与乌黑的长发在她身后飞扬起,如此竭尽全力的奔跑,向着他的方向。
可是,他没有认出她,纵使她流着泪向着自己呐喊,却只是在身边陪伴人的调笑声中微微一笑,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第二次,他离她而去,将她原本便已伤痕累累的心彻底催毁。
拼命奔跑的身体被老鸨派的人拉了回来,她却好像一个人偶失了灵魂,睁着空洞的双眼喃喃不停。
萧郎,你怎能忘了我,怎能忘了我
第十三章 鬼面歌姬()
自这一晚之后,合欢的艳名远播天下。
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见她一面一掷千金,也有人为了替她赎身,不惜倾家荡产。
老鸨数钱数到手抽筋,合欢顺从地展开魅惑众生的笑,却拒绝了每一个想为她赎身的人。
她不要。不是他的话,她不要。
即使上次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离去,她还是没死心。不如说,她不敢让自己死心。这些年来的等待,流的眼泪,失眠的夜晚她不想让这些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曾经对自己说过不止一次的,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这八个字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仅仅是一句话,更不是一个可以听听就忘记的笑话。
合欢在舞台的中央旋转着,她的歌声越来越哀伤,也越来越打动人心。可她想倾诉的对象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有一天,老鸨对她说:有大人看中你了,今晚好好伺候他。
她这才想起,自己呆的地方在他的眼里是多么污秽不堪。虽然她仍为他保留着贞洁。可是谁会相信呢?
夜晚不会因为她的哀求而迟到,当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推开自己的房门,合欢放下手中的铜镜侧头对他笑起来,在他发呆的时候,她从发上拔下了簪子,径自划上了完美的左脸。
男人眼中,那个绝世妖艳的美人对自己笑得绝美,本来一副上好的画面却突然沾满了血色。她还是笑着,滴血的簪子掉落在地上,血不停地流淌下来,流了她满身满脸,既妖艳又恐怖。
她一步步走向呆住的男人,布满鲜血的面容笑得越发开心:官人,我美吗?
男人终于找回了神识,狠狠将合欢推倒在地,大叫着“疯子”从房里冲了出去。
看着男人的糗样,跌坐在地上的她笑声增强,直至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无聊想道,自己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确认那句“笑着笑着你就真的开心起来了”,没有骗人。
闻讯而来的老鸨自然怒气冲冲,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却在看到她昏倒在血泊中时乱了手脚。急忙请了国都最棒的大夫,救回了命,却救不回她的容颜。
红袖楼的花魁自此逐渐被世人遗忘,但半年之后,鬼面歌姬的出现又再次在国都引起一股不小的风潮。
仍然是那个红袖楼,舞台上却多了一张山水屏风。前面是随着乐音翩翩起舞的美人们,屏风之后则坐着一个戴着鬼面的女子。
有歌声清扬而嘹亮,自这戴着鬼面的女子口中唱出,听的人身心舒畅,情不自禁阖目和拍,脑中想象出一位绝世美人迎风立于山巅的景色。
一曲完毕,鬼面歌姬便退下了台去,人人齐叹可惜,如此美妙的歌声一天只能听一次,实在不过瘾。
回了房间摘下面具,合欢坐于桌前为自己斟了杯茶。
摸着左脸上狰狞的伤疤,长出新肉的地方手感意外的好。
前几日,听闻当朝状元郎与丞相千金成亲了,她还遣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去讨了喜糖,糖果入口之后她只有一个想法,果然是权贵人家,喜糖比她在小山村时吃到过的好上太多了。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她被老鸨救了之后,原本以为对方不会轻易放过她,却没想到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竟然抱着自己哭了一个晚上。老鸨边哭边对她说,是她害了她,她不知她竟然是这样烈性的女子,早知道如此,她绝对会推掉那个男人的。
同样都是女人,她当然明白在自己的脸上划一道疤比要了自己的命还要严重。
更何况,合欢本是这世间少有的绝美女子,若不是真的绝望了,怎么下的了手?
老鸨这一哭,倒是把呆滞的她给哭醒了。
她笑:你若是不嫌弃,等我伤好了,我就戴上鬼面为你这红袖楼唱歌,直到我唱不动为止。也算是报答你两次的救命之恩了。
老鸨抱紧她,用少有的温柔语气叹了一声:傻孩子啊。
她开始在红袖楼唱歌,戴上了狰狞的鬼面,对外称自己为“鬼面歌姬”。
也有人曾猜测“鬼面歌姬”便是不久之前销声匿迹的“花魁合欢”,但感兴趣的人并没有很多。自古红颜如落花,无声无息便消失而去的何其多,这世间每日都有更重大的事情发生,一个红楼女子而已,就算她曾经艳名惊世,可也只是一个玩物。
谁会去关心一个过气的玩物是不是还老老实实待在储物仓的角落里?
聪慧如她,自然明白这些,所以半年之后戴着鬼面毫无负担的再次出现了。
她唱风花雪月,也唱爱恨情仇;唱生死离别,也唱九州风光。
只是所有的歌,都是她自己作词谱曲而成,唱腔朴素却上口,深受民间喜爱,每出一曲,必在大街小巷传唱许久。
一晚,像平时那样唱完一首新的曲子,她便退回了后台,却在走廊上被人拉住了手臂。
她想狠狠甩开对方,却因为那人熟悉的嗓音僵住了身体。
他说:你是合欢?
她一颤,却迅速恢复了平静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她用力抽自己的手腕,却被他更用力的握紧。
他的语气笃定:我听过多次你唱的曲子,里面的歌词,都是根据我曾经给你讲过的故事改编的吧?
她转过脸,再次重复:公子你认错人了。
他脸上逐渐呈现焦急的表情:我怎么会认错人,我认错谁也不可能认错你啊!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我中举之后回去找你,你父母却说你四年前便出来寻我,你是什么时候到国都的?来了国都又为什么不来见我?
当听到他说曾回去找过自己,她的心里不得不承认是欢喜的,只是这欢喜却太过短暂,如一颗石砾落入死水当中经不起多少波澜。
可是,萧郎,已经晚了啊。
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摘下脸上的鬼面,露出那带着伤疤的左脸,对着他微微笑了。
他被吓得立刻倒退两步,也因此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重新戴好面具,弯腰向他深深施了一礼,面具后的目光贪婪地望着他俊朗的面容,而后挺直腰板,转身决绝离去。
面具下的她翘着嘴角,心中有些得意的想着,这次终于轮到你看我的背影了。
廊檐上挂着一排一排的红灯笼,灯光笼罩下,她胸前的衣襟却早已被面具下滑落的泪水打湿一片。
走的足够远了,她渐渐笑出了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她笑得越来越开心,最后不得不捂着笑痛的肚子蹲在了拱桥中央。
萧郎,我不恨你了,恨只恨我们有缘无分,天要作弄我们,我们怎么反抗得了?
今晚之后就再见了,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见。
第十四章 妒妇()
自那一晚之后,他果然没有再来过。
她伏在桌子上把玩着手中的铜镜,笑道:还说绝不会认错我,这都第二次了。
将铜镜对准自己的脸,右边还是如先前一般,只不过左脸的伤疤太大了,使整张脸都因此变了样子。
她想:算了,认不出也不怪你了,现在自己这个鬼样子,又哪配站在你的身边呢。
她每晚仍像以前一样在屏风后歌唱,戴着她的鬼面,唱出人间的悲欢离合。
最近客人们发现,鬼面歌姬的歌声越发的轻灵了,好似摆脱了某种束缚,歌声里的安宁满足直传达到了他们作为聆听者的心中。
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一般,每晚来听歌的人更加多了起来。
老鸨虽然爱财如命,可心底里还是担心着她的。
如今是夏初,东湖湖畔的合欢开得正好,老鸨知道她挚爱着花季的合欢,于是便令小厮牵来马车带她出去游玩放松一下。
知道这是老鸨的一番好意,她没有拒绝。
出来游玩,她摘下了鬼面,换上了一顶罩着黑纱的帽子来遮挡自己会吓哭小孩的容貌。
站于湖畔合欢树下,她往四周看了看,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后,轻轻掀起了黑纱一角,露出了自己右边的面容,仰头赏起花来。
望着眼前要碰到她鼻子的粉色绒球,她轻吹一口气将那娇弱的花朵吹到凌乱,笑得像个孩子。
在她被花朵吸引了注意力时,却突然被一人从身后紧紧拥住,她大吃一惊,立即像只兔子似的扑腾起来,但那人力气很大,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那人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深吸一口气后,抖着嗓子开口:合欢,果然是你。
听到是他的声音,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是她开口的声音近乎冷漠:是我又怎么样,你已经成亲了,大庭广众之下和戴着面罩的女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却收紧了手臂:合欢,我曾经以为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还活着,真好。
他的声音在颤抖着,死死抱住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