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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恩里年老德高; 休养甚好; 饶是如此也差点就这么着甩手不干了。心中又一次升起了挂冠而去的意思。
然后在又一次抬起头直视天颜时他终于看见台上的皇帝陛下用手抹了把脸,精神抖擞地坐直了身子。
接着就是一声尖利的“肃静——!”穿透喧闹的人声,让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方艳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发现台下衣冠华丽,位高权重的一干官员眼巴巴看着她。一瞬间神思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在京兆府的大堂中断案的时候。
“众卿家的话呢,朕都听到了。”
方艳的声音和她本人是极合衬的,要强硬时便能强硬,要温柔时也能温柔,此时她觉得无聊,这语气便平平,在心思重的人听来,却带着一股子莫测。
陛下果真是天人一般地人物呢。有人想起了清平记中称赞的皇帝陛下种种神异之事,心中千回百转。
总归今日的动作时早就想好了的。方艳伸出手臂,曹光拿托盘送上来一张反面盖着的宣纸。
从那白纸的背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血『色』从正面渗过来。
方艳拿起这张纸,轻描淡写道:“权相刘建安尚未显『露』狼子野心之前,连父皇都被蒙骗,你们碍于他声势,多有联络也是人之常情。我朝一向以仁孝治国,岂能为了一个阴谋刺杀朕的逆臣贼子寒了朝中诸公的心。”
冯恩里隐隐松了一口气,知道方艳是决定不追究了。
让他说来,这也是没法子追究的,这般混『乱』的形势就像是黑豆和红豆混在了一起,任是如何心灵手巧的人也不能瞬时就把他们给分开,如果硬要追究,恐怕揪出来些囊虫,受损更多的却是朝中真正做事的栋梁。
在这殿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方艳话还没说一半,就看到不少人悄悄抹掉了头上一片光亮亮的汗珠。
只是那张纸又究竟是什么呢?他们的心放下来了一半,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来。心中好奇,却又不敢贸然抬头,只好低着头咬牙使劲儿猜测,任那光可鉴人的地板砖反『射』出一片呲牙咧嘴。
方艳伸出手,袖子滑落一截,『露』出皓白如玉的手腕,那手腕和素白的宣纸搁在一处,一时竟然分不出哪个更为白皙。
轻轻拿起那张纸,方艳将纸张的背面对着百官,正面对着自己,道:“众卿抬起头来。”
于是台下一干老老少少数百名官员都抬头,没人敢去看皇帝,都是盯着那张轻薄的宣纸。
这张宣纸只要方艳轻轻一用力就会被从中撕开,轻飘飘好像承载不了任何东西,但是那上面一个渗透了纸背的血『色』指印又让它那么不寻常。
“前日朕和权相刘建安密谈。”方艳笑眯眯道。
她是笑着的,台下不少官员却是战战兢兢,哭丧着一张脸,使劲儿往一旁缩,好像动动位置,方艳便看不到他们了一样。
方艳轻快道:“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是刘建安临死看破了红尘,一五一十将他的党羽给招了个干净。”
扑通一声,旁边好似有人给跪下了。冯恩里面不改『色』,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藏在袖中的指尖颤抖地厉害。
要是让陛下知道她赐下的那份新试题转眼就送到了刘建安的府上,间接导致了刺杀案的发生,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光荣退休荣归故里了。
他凝神看去,疑神疑鬼,只觉得台上年轻的皇帝陛下,似乎若有若无地斜睨了这里一眼。
方艳微笑着俯视台下的众生相,便利的地理条件让她将台下一览无余。
这里正是关键处,她却故意停了下来,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是牙痒痒却也别无他法。
时间慢慢悠悠走过了漫长的一瞬,才终于又听到皇帝陛下道:“只是朕左思右想,体恤诸公辛苦,便欲效仿曹公旧事,诸公以为如何?”
曹『操』曾经和袁绍一战时,从袁绍营中搜出大批书信,尽是自己的属下以为不敌,向袁绍投诚的书信。
当时曹『操』便将起付之一炬,收拢了大批人心。
“怎么?这岂不是件大好事?一个个都鸦雀无声的。”
这话落到地上,冯恩里率先道:“陛下慈悲。”
他如此说着,心中也如此想。曹『操』如此作为用意在收拢人心,当今圣上自然亦是如此,可是哪怕他饱览诗书,通读典籍,深知陛下用意,却也不能不心甘情愿地被她收拢。
不过是一把火烧了书信,『操』作如此简单,却非得人主有博大胸襟。
陛下真是——真是——冯恩里也是曾经的恩科榜眼,此时心中激『荡』,竟然脑海中只剩下仁主二字,再找不出更多的话语来。
他起了头,便听见一片片整整齐齐地感恩之声,洪亮道:“陛下慈悲。”
曹光已经默默上了火盆,方艳随手将手中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张丢尽火中,腾地一声火苗高高窜起,火红的光芒亮起来了。
殿外,清晨的阳光姗姗来迟,灿金『色』的光将天地万物渲染出一片生机。
冯恩里跪在殿中随着众人高呼陛下慈悲,心里一片感怀,或许他一把年纪,终于迎来了梦想已久可以大有作为的有朝一日了。
如果遇到这种君主,尚且不尽心竭力辅佐,又是何苦来做官?
方艳轻轻往火盆中烧得焦黑的纸张投过去一瞥,只有她知道,那上面写得并非什么名单,而是昨日写杂剧中的旁白时随手涂抹的一张草稿。
第45章 大牢落魄()
深夜,新任丞相冯恩里书房中的灯火燃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 比上一任丞相年轻不了多少的新任丞相出现在百官面前; 眼窝深陷,眼皮底下发青; 显见地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却偏偏精神抖擞,走路生风。显然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
他既决心发挥自己的抱负,为自己的帝王做事; 首先就把科举之事提上了议程。
方艳审阅着冯恩里递上来的折子,她曾经给过冯恩里一份试题,在常规科举题目上加了些灵活的题目,以作额外选拔。
她把题目交给冯恩里之后,冯恩里不过是消极怠工,将事情布置下去便不管了,此时他递上来的折子里却详细地分析了方艳的意图和朝廷所需要的人才,然后对那份题目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譬如说方艳给的那份试题中有这样一道附加题,某人往南洋远航,途遇一无人小岛; 决定从岛上寻些东西献给朝廷以换取功名利禄; 他应该选择什么?
方艳给的题目并不决定一个举人能否考入进士,仅仅作为附加题,但是这附加题对方艳有极重要的用途。
方艳现在缺人。当然她也缺钱; 历代封建王朝走到中后期; 没有不缺钱的; 但是赚钱这事也需要人才; 归根结底还是缺人。她需要中规中矩的事务『性』人才,也需要打破常理锐意创新的改革型人才。往日的卷子选出来的不过是前者,她加上的这些附加题用意在于选出后者。
冯恩里揣摩到她的想法,连夜交上来的这么一道折子里,就提出一个建议,补充了南洋的一干地理背景,算是缩小了些范围。
不仅仅是这个,冯恩里毕竟比方艳年长,天文地理医易卜道都懂些,一旦看见了希望,有了动力,真正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给出的新卷子比方艳预想之中好过许多。
就是人才啊。方艳一一看过,心里感叹:这朝中的百官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可惜一个个『摸』爬滚打久了,又被方成乾在时各种筛选,留下来的多是软骨头。
只是如今倒也有人展现出来
看过折子,方艳放心地将科举一事交给了他。
京兆府牢中,刘骆盘腿枯坐在牢房的石床上,这牢房经过改造,比原本大了许多,极目望去空『荡』『荡』一片,黑暗压抑,只有从极高的天窗处可以洒进来几率金灿灿的阳光,姑且能给人几分慰藉。
刘骆生来是身份尊贵的丞相府公子,少时游历江湖,年长时投笔从戎在西北边疆抛头颅洒热血,虽然因为朝中党争不得不回到京中无所事事,毕竟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物。
他此时身在狱中,全族死于谋逆,唯有妻子和一个女儿得以免死,此时却也都在女牢中不得见面。
手上唯一的筹码已经交了出去,余生唯有终老边疆。
一身武艺,半生游历——他细细咀嚼着,最终只是长叹。
嘎吱一声,他听到大门打开的生硬,接着是重重的靴子敲击地面的生硬。
周鑫走进来,入目是熟悉的幽暗景象,他父亲是府中的老人了,做了许久的狱卒,若无意外,他本也该继承父业,在这里守着满牢房的犯人和腐败过日子的。
若不是当时他遇上顶着朝野的流言蜚语毅然入主京兆府的当今陛下,想必他的人生将会和现在大大的不同了。
如此这般闲适的想着,周鑫缓缓向着刘骆所在走去。
远远就看见刘骆挺直了脊梁盘坐在铺着深蓝『色』床单的石床上,京兆府作为方艳的亲信,一向是享受了很多便利的,别的不说,天工营新搞出来的工艺,实验时做出来的失败品多会送到京兆府。
当然,既然是失败品,自然有种种瑕疵之处,比如说那香皂香味太过于浓烈,或者碱『性』太大,但是仍然是能用的。
这大牢里用的棉被布料之类,也是一次实验改进染布工艺时的下脚料,便送来给牢房中的犯人用。
这刘骆坐在铺着深蓝『色』床单的石床上,脊背挺直,微微合眼,虽然处在这种境地却依然有着一种风骨。周鑫文化水平不高,也说不上来什么好话,却也知道这种人自有值得敬佩的地方。
他走到那间牢房前,叫道:“罪人刘骆。”
刘骆睁开眼,道:“罪人在。”
他说着卑微的话语,语气里却透着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