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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勃湮。人物消尽,旧迹大灭。是谓洪荒之世。尝见高山有螺蚌壳,或生石中。此石即旧日之土,螺蚌即水中之物。下者却变而为高,柔者却变而为刚。”云“有形有气,无不坏者。天地亦不能不坏,坏已不能不生。”可见其深信物理规则。又谓“虽坏而不断绝”,“动静无端,阴阳无始”;则其说,虽置之认识论中,亦无病矣。
生物之始,朱子亦以意言之。语类:“问初生第一个人时如何?曰:以气化。二五之精,合而成形,释家谓之化生。如今物之化生者甚多,如虱然。”又曰:“生物之初,阴阳之精,自凝结成两个,一牝一牡。后来却从种子渐渐生去,便是以形化。”
张子以鬼神为二气之良能,程子以鬼神为造化之迹,朱子则兼取其说。语类:“问:近思录既载鬼神者造化之迹,又载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似乎重了?曰:造化之迹,是日月星辰风雨之属。二气良能,是屈伸往来之理。”又曰:“且就这一身看,自会笑语,有许多聪明知识,这是如何得恁地?虚空之中,忽然有风有雨,忽然有雷有电,这是如何得恁地?这都是阴阳相感,都是鬼神。看得到这里,见得到一身只是个躯壳在这里,内外无非天地阴阳之气。如鱼之在水,外面水,便是肚里面水;鳜鱼肚里水,与鲤鱼肚里水一般。”又曰:“以二气言,则鬼者,阴之灵也;神者,阳之灵也。以一气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日自午以前是神,午以后是鬼。月自初三以后是神,十六以后是鬼。草木方发生来是神,凋残衰落是鬼。人自少至壮是神,衰老是鬼。鼻息呼是神,吸是鬼。”如此,则宇宙之间,一切现象,无非鬼神矣。故曰:“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
如此,则所谓鬼神,初不足怪,亦不必以为无何则?不足怪,自不待以为无也。朱子论世俗所谓鬼神怪异者曰:“雨露风雷,日月昼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谓有啸于梁、触于胸,此则所谓不正邪暗,或有或无,或去或来,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谓祷之而应、祈之而获,此亦所谓鬼神。同一理也。问:伊川言鬼神造化之迹,此岂亦造化之迹乎?曰:皆是也。若论正理:则似树上忽生出花叶,此便是造化之迹;又如空中忽然有雷霆风雨,皆是也。但人所常见,故不之怪。忽闻鬼啸鬼火之属,则便以为怪。不知此亦造化之迹,但不是正理,亦非理之所无也。”又曰:“如起风、做雨,打雷、闪电,花生、花结,非有神而何?自不察耳。才说见鬼神事,便以为怪。世间自有个道理如此,不可谓无,特非造化之正耳。此为得阴阳不正之气,不须惊惑。所以夫子不语怪,以其明有此事,特不语耳。南轩说无便不是。”此等说,今日观之,未为得当。然在当日,无实验科学可据;而自古相传之说,其势方盛,势难遽断为无。故虽有哲学思想者,于神怪之说,亦多认其有,而以物理释之(如王仲任即其人也)。其说虽未得当。然其务以平易可据之理,解释奇怪不可思议之事,则固学者所有事,而与恒人不同者也。
第62章 理学纲要(14)()
理学家之论鬼神如此。其说,与世俗“人死为鬼,一切如人,特有形无质”之见,最不相容。自理学家之论推之,可决世俗所谓鬼神者为无有。然古代书籍,固多以鬼为有。宋儒最尊古者也,其敢毅然决此藩篱乎?曰:朱子固能之矣。此说也,见于朱子答廖仲晦之书。廖氏原书曰:“德明平日鄙见,未免以我为主。盖天地人物,统体只是一性。生有此性,死岂遽亡之?夫水,有所激与所碍,则成沤。正如二机,阖辟不已,妙合而成人物。夫水固水也,沤亦不得不谓之水,特其形则沤,灭则还复是本水也。人物之生,虽一形具一性,及气散而灭,还复统体是一而已。岂复分别是人是物之性。所未者,正惟祭享一书,推之未行。若以为果飨耶?神不歆非类,大有界限,与统体还一之说不相似。若曰飨与不飨,盖不必问,但报本之道,不得不然,而诗书却明言神嗜饮食、祖考来格之类,则又极似有飨之者。窃谓人虽死无知觉,知觉之原仍在。此以诚感,彼以类应。若谓尽无知觉之源,只是一片太虚寂,则断灭无复实然之理,亦恐未安。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则智愚于此,亦各不同。故人不同于鸟兽草木,愚不同于圣。虽以为公共道理,然人须全而归之,然后足以安吾之死。不然,则人何用求至圣贤?何用与天地相似?倒行逆施,均于一死,而不害其为人,是真与鸟兽禽鱼俱坏,懵不知其所存也。”廖氏之说,即以所谓鬼者,自理论推之,不能有;然古书明言其有,不敢决其为无;因而曲生一解,以为人死,仍有其知觉之源,凝然具在,不与大化为一。虽与世俗之见异,实仍未脱乎世俗之见之臼窠也。朱子答之曰:“贤者之见,所以不能无失者,正坐以我为主,以觉为性尔。夫性者,理而已矣。乾坤变化,万物受命,虽禀之在我,然其理,则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所以反身而诚,盖谓尽其所得乎己之理,则知天下万物之理,初不外此。非谓尽得我之知觉,则众人之知觉,皆是此物也。性只是理,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气而已矣。所谓精神魂魄,有知有觉者,皆气之所为也。故聚则有,散则无。若理,则初不为聚散而有无也。但有是理则有是气;苟气聚乎此,则其理亦命乎此耳。不得以水沤比也。鬼神便是精神魂魄。程子所谓天地之功用、造化之迹,张子所谓二气之良能,皆非性之谓也。故祭祀之礼,以类而感,以类而应。若性则又岂有类之可言邪?然气之已散者,既化而无有矣;其根于理而日生者,则固浩然而无穷也。上蔡谓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盖谓此也。岂曰一受其成形,则此性遂为吾有,虽死而犹不灭,截然自为一物,藏乎寂然一体之中,以俟夫子孙之求,而时出以飨之邪?必如此说,则其界限之广狭,安顿之处所,必有可指言者。且自开辟以来,积至于今,其重并积叠,计已无地之可容矣。是又安有此理邪?且乾坤造化,如大洪炉,人物生生,无少休息,是乃所谓实然之理,不忧其断灭也。今乃以一片太虚寂目之,而反认人物已死之知觉,谓之实然之理,岂不误哉?又圣贤所谓归全安死者,亦曰:无失其所受乎天之理,则可以无愧而死耳。非以为实有一物,可奉持而归之,然后吾之不断不灭者,得以晏然安处乎冥汉之中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是乃无所为而然者。与异端为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然后学者,正不可同日而语。今乃混而言之,以彼之见,为此之说,所以为说愈多而愈不合也。”此论将世俗所谓有鬼之见,摧破殆尽。其曰理无断灭,气之根于理而日生者,浩然而无穷,可见宇宙虽不断灭,而人之自私其身,而不欲其亡,因之强执死后仍有一无体质而有精神之我,纯是虚说。如此,则既无天堂可歆,亦无地狱可怖;而犹力求不愧不作,全受全归,可谓无所为而为之。其情感,或不如信教者之热;其动机,则较之信教者高尚多矣。然宋学所以仅能为哲学,而不能兼神教之用者亦以此(古书所谓有鬼者,自系世俗迷信之谈。以理学家之理释之,无论如何,无有是处。朱子答吴伯丰书曰:“吾之此身,即祖考之遗体。祖考之所以为祖考者,盖具于我而未尝亡也。是其魂升魄降,虽已化而无有;然理之根于彼者,既无止息;气之具于我者,复无间断。吾能致精竭诚以求之,此气既纯一而无所杂,则此理自昭著而不可掩。此其苗脉之较然可睹者也。上蔡云:三日斋,七日戒,求诸阴阳上下,只是要集自家之精神。盖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在我者既集,即是祖考之来格也。”此说虽勉强调和,然几于即以生人之精神,为鬼神矣)。
然朱子之说虽妙,而谓气聚则有,散则无;又谓气之已散者化而无有,根于理而日生者,浩然无穷;则殊与质力不灭之理相背;而与其大钧播物、一去便休之说同病。实信伊川大过致之也。语类:“横渠说:形溃反原。以为人生得此个物事。既死,此个物事,却复归大原去,又从里面抽出来生人。如一块黄泥,既把来做弹子了;却依前归一块里面去,又做个弹子出来。伊川便说是不必以既屈之气,为方伸之气。若以圣人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之语观之,则伊川之说为是。盖人死则气散。其生也,又从大原里面发出来。”此二说者,比而观之,不必科学,亦不必森严之论理,即以常识推断,亦觉张子之说为是,小程之说为非。以张子能泯有无之见,而小程不然也。而朱子顾以程子之说为是,何哉?盖由先存一辟佛之见,故有此蔽。语类又曰:“释氏谓人死为鬼,鬼复为人。如此,则天地间只是许多人来来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都废。却无此理也。”此朱子所以不信横渠之说也。殊不知所谓生生,只是变化,并非自无出有。轮回之说,实较伊川之言,为合于论理也。
朱子既有此蔽,故于有无聚散,分别不甚清楚。其论鬼神皆然。语类:“问人死时,这知觉便散否?曰:不是散,是尽了。气尽则知觉亦尽。”又曰:“神祗之气,常屈伸而不已。人鬼之气,则消散而无余矣。其消散,亦有久速之异。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气不散,为妖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者。圣贤则安于死,岂有不散而为神怪者乎?”又曰:“死而气散,泯然无迹者,是其常道理恁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气不散,又怎生去凑着那生气,便再生。然非其常也。”又曰:“气久必散。人说神仙,一代说一项。汉世说甚安期生。至唐以来,则不见说了。又说钟离权、吕洞宾。而今又不见说了。看得来,他也养得分外寿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