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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了,十三年过去了,他几乎已将这个女儿忘的一干二净!
而今这个词从记忆深处破土而出,带出他十三年前的困窘无力,乃至深深地恐惧。
“老爷,老爷…”丫鬟在一旁不安的唤他。
老爷今日好奇怪啊,听到大小姐回来怎的是这个表情。那感觉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连她这个做下人的都纳闷。
听说大小姐一出生就被送到外面学艺去了,这么多年,她就从来没听过老爷在人前提过一句关于大小姐的话。
阔别已久的女儿回来,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丫鬟想不通,也不敢去细究详情。
连铭缓缓转过身,嘴里喃喃着。“无事,无事。”
砰咚!
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将桌椅撞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丫鬟待要伸手去搀,却见老爷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将他牢牢扶住。
“爹。”
连铭虽然做到兵部侍郎这个位置,但他是文人,并没有什么武艺在身。
踉跄后被人稳稳扶住,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他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这要是摔在地上,身上一定得破开不少口子,那滋味想想都疼。
被吓过一吓,连铭的神情也不再恍惚了。她听得耳边有人他“爹”,下意识的应了声“倾倾。”
“我不是倾倾。”
这一次,声音响在耳边。
那音『色』虽然恬淡悦耳,却不是自己女儿倾倾的声音。
连铭在这一刻想到了什么,慢慢的扭过头,他神『色』僵硬像望见了鬼。
“你、连安。”这个名字像被人捏住了喉咙挤出,满是抗拒。
将连铭的表情看在眼里,连安略有些不自在。
她稍稍后退拉开了一段距离,好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亲生父亲不那么恐惧。心中却泛起一股无名的苦涩。
她盼了十三年的家,终于回来了,可这个家却已是物是人非。
不,或许用不到物是人非这个词。
刚出生就被送上蜀山,她连这府里的景致如何都不曾亲眼见过,又怎么能说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呢?
家,不是她的家。而是别人的。
同为女儿,倾倾,连安。这两个名字从爹口中叫出,亲疏如何,一听就知道。
连安望着自己的爹爹,这十三年来第一次见到的爹爹模样,和她想象中那么不一样。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情绪太过激动,连铭拍了拍袖子,将上面的灰尘掸去。“秋菊,你去门外候着。”
丫鬟被他支开,连铭调整了一下面上的神情。望着连安的眼底藏着深深的厌恶和不易察觉的恐惧。
“有什么话去我书房说。”
说完便转身而离去,对着自己的女儿连一句问候都不曾出口。
连安微愣,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在看见爹头也不回的背影时,慢慢变得更加冷漠。
她被爹爹转身时那一眼的痛恨与轻蔑,刺的心里发疼发冷。脸上本要绽开的喜悦笑容,也一点点收的冷若冰霜。
她立在满地狼藉的正厅中,与周遭格格不入。缓缓的抬起头,她平静的说道。
“我千里迢迢回来,为的并不是与爹爹叙旧,而是看一看。看一看我连安的爹到底是何模样。”
少女的嗓音清脆又响亮,将前方拔腿就走已转入屏风后的背影说的顿住。
“我只是不明白。人人有爹有娘,有家可归。为何独我一个是例外。”
她不是控诉,只是陈述。
将心里想了多年的问题,在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面前问出口。
那一句句问话都像冰雹砸在连铭身上,砸弯了他的腰。
他深深地吐气又吸气,仿佛在用全力地将胸腔中的气排出去。否则他下一刻就会嘭的一声炸成碎片。
“我竟是从来不知道,爹爹已经续弦。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素昧平生的妹妹。”
这最后一段话,是压垮骆驼的稻草。
连铭霍得转过身,衣衫在旋转中带出声响。
他暴出青筋的面容,狰狞又难看。快步往回走,直到手隔着一寸指到章程的脸。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你问我别人有爹有娘有家可归,为何独独你没有?你怎么有胆开口这么问我!”
“若不是你出生,你娘也不会难产致死!若不是为了送你治病,你外祖也不会路遇匪贼客死他乡!若不是因为你,你外祖母怎会悲痛过度,就这么撒手而去!”
“你一出生,就克死这么多人,你就是个天煞孤星!你的命,是用他们的血他们的命换来!若是没有你,我与荷儿怎么会天人永隔!”
他的手因为愤怒越说越抖,但那力道却顺着那些刺人又震撼的话语,化作一根根尖锐的刺锋利的刀,一下下的将连安的心伤的血肉模糊。
“当初我饶了你一条命,就是我此生犯下最大的错误!”
“不,该是说,你这孽种在你娘肚子里时,我就应该当机立断的将你杀死在腹中!”
连铭说完了,连背都仿佛轻了许多,慢慢挺直。
藏在心里多年的愤懑与枷锁,顺着这股不加掩饰的指责与咆哮,终于不再让他心底这般沉甸甸。
连安没有动,她化作了雪人。
手脚冰凉,面容苍白。浑身的血像凝结冻住不会流动了,她好冷。
冷到牙齿咯吱作响,近似自语的喃喃。
第十章()
许是她此时的面容太过苍白,又或是连铭吼了这一顿,前尘往事,所有郁结抒发不少。
望着连安怔怔站着,连唇都变得黯淡无光的样子,连铭有些看不过眼。
“你不是在蜀山呆的好好的吗?来这里干什么?”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他也就不装着去做一个父亲的样子了。
甩开袖子,连铭找了旁边一张没有倒下的椅子坐下,那副样子居高临下充满了不喜。
连安仿佛从冰窟中被冻醒,终于眨了眨眼。
她努力让自己从刚才那种快要浑身颤抖的状态中回复。冷淡的面具,重新带上,她将脸微微扬着。
“真谢谢你。”
连铭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觉侧耳问道。“你说什么?”
连安唇角勾出一个笑,用脚随意的将一张凳子踢正。然后以比连铭刚才更为潇洒的姿势,一屁股坐上去。
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真谢谢你。”
她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苍白,少女的模样虽然瘦弱,但气势却格外凛冽。
这一次声音比刚才更清楚,连铭听在耳里,再见到连安没等他开口就这么大摇大摆坐下,本来好了一点的心情又重新变得不悦。
“你在笑什么?”他看连安不顺眼,就连连安脸上带着笑,他也觉得是对自己的一种嘲讽和奚落。
“既然爹你已经回答过我的问题了,那你等着。待我喝一口茶,再给您好好回答。”
案几上总是长备着上好的茶,成套茶器看着便是质量上乘价值不菲的。
连安神态自若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唇边吹着微微抿一口。
只是很快,她皱起眉,将茶盏又轻轻放下。
“本来以为兵部侍郎家中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我千里迢迢从蜀山一路赶到这里,也想尝尝连家的茶叶到底是何味道。可是…”
连安轻轻笑了一声。“可是亲口喝过了,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连铭望着连安不甚珍惜的将没喝完的茶水放到一边,心里隐隐肉痛。
他虽然俸禄也有不少,但每个月几乎都交给自己夫人了。
这茶叶,可是夫人托塞外的商人从那极热之地带来的。数量有限,他平日都是算着日子喝。哪知道今日被这人牛饮一般糟/蹋!
“你到底要说什么,别磨磨蹭蹭的。”若不是还要几分脸,想着让连安自己离开。他真想将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女儿赶出门外,免得沾染晦气。
“不用催,今日你就是求我留下来,我都不会多待一晚上。”
连安坐直身子,扫过连铭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那般淡漠,疏离。倒教连铭一愣。
“我谢你有三。”
“其一,谢你当年送我上蜀山。”
“其二,谢你让我知晓当年之事。”
“其三,谢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连安每说一句,连铭脸上的困『惑』便增加一分。听到最后,那张平日出门上朝时威严不凡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
真是没看出来啊,他这命硬的大女儿居然是如此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一个人,句句不带脏字,却能句句将自己刺的心窝里边发烫。
连安继续道。“过去我还怨天怨地,抱怨这世道不公。但今日听你所言,我却觉得自己很是幸福。”
“不论是我娘,还是你口中提到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都因为我的出生遭受不幸。我自然惭愧自责乃至懊悔,可这更能证明他们待我如珠如宝。”
“而不是如你这般,以为将自己的大女儿打发到远方,重新娶一个夫人,再生一个孩子,就能粉饰太平将自己昔日的无能推脱的一干二净。”
“你若是当真爱我娘,当年我娘生我之时,产婆定会问你是要大人还是孩子。可是如今好端端站在这里的人是我,是十三年前那个本可以选择不来这世上的孩子。”
“那么,到底谁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连铭的脸本已经涨得通红,可在连安清清冷冷却句句见血的话语下,慢慢褪去血『色』。
他像变成了一张画皮,软软的瘫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竟连直视连安的目光都不敢。
只是很快,连铭一下子站起来,仿佛站的高一点就能在道义上压倒连安。他近乎咆哮的吼她。
“你懂什么!你这种天煞孤星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我与你娘青梅竹马相敬如宾,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