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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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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终究没有由着自己倒下去。
  云始终跟在他身后十丈处,没有出声,也没有上前相扶。
  只是看着他。
  ※ ※ ※
  夜渐深,雨渐急。
  天好像在哭泣。
  天既无情,又为何要有这么多的眼泪?
  
  悦来客栈。
  屋外的雨水是冷的,屋内的浴汤是暖的。
  金黄的灯火晕染温柔,大木桶内盛满温度适宜的浴汤,汤中混合了活血化淤的药材。草药淡淡的香味随着氤氲的热气萦绕屋梁,沁人心脾。
  白玉堂将身体完全浸泡在这一大桶浴汤里,只留头颅靠在桶沿上。他仰面对着屋梁,双眼紧闭,木无表情。
  不能死,不能疯,甚至……不能哭!
  ——不过是被疯狗咬了一口!
  ——要活下去!要讨回来!要亲手剁了那条卑鄙的狗!!
  所以他不会再做任何委屈自己身体的事。他需要尽快恢复,他要报仇!
  蒸汽氤氲,湿润了他的脸颊,呼吸也随之温暖起来。身体的皮肤都浸得发红……
  可惜暖水暖雾,暖不了他那颗已然沉入漆黑冰河的心。
  他究竟是血肉身躯,这连续的刺激和消耗已令他倦极,他简直连一根手指也无法稍作移动。
  尽管如此,窗外那条黑影闪过的刹那,他还是本能地睁眼,发出一声低吼:“谁?!”
  黑影不答,只推门步入。
  风雨、夜寒,乃至无边黑暗,皆随着那影渗入了温暖光明的室内,浸渍蔓延。
  沉重缓慢的脚步,独特的节奏——独属今日的云怒堂魁首——云。
  “是你……”白玉堂本已催动仅剩的气力打算跃起,但在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死亡气息之后,他反倒松下全身劲力,只是轻轻地吐了两个字。
  
  ——是你。
  ——果然是你。
  一丝欣慰倏忽掠过心头。
  他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看错了很多人。有些错得荒唐,有些错得悲哀。
  好在今日之事,毕竟证明了他并没有看错“他”!
  也许他永不能够突破“他”那颗固如玄冰的内心,可他终没有信错“他”的人。
  “他”终究配得起他当日那一杯真情真意的水酒。
  
  “是你……”白玉堂说完这两个字,便仍浸在热水中一动不动,也不回头看云。
  既然是“他”,便无须防备。
  他不动,云也不动。
  雨水自云的发稍、身上滴下,转眼湿了脚下的地面。他只是站着不动,连一句半句安慰的言语也无。
  “你走吧,我死不了。”终于忍不住打破这沉默的,还是白玉堂。
  听似满不在乎的一句话,丢出去,便如一根落了海的针,连个水花也得不回。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
  “并未得手。”
  脑后那片死寂的黑云忽然没头没脑地迸出了一句断为两截的话。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白玉堂当然听得懂。
  白玉堂分明听到了这句话,却毫无反应,连眉毛也没有抬一抬。
  ——对向来看重尊严的他来说,对方有没有最后“得手”,并不能减少这件事加诸他身上的耻辱!
  “我知道了,你走吧。”白玉堂沉默了一刻,低声道。
  听得出斗篷声响,看来身后的云已动了。
  ——呵,“他”倒真是识趣。
  “谢谢你。”这三个字吐得很急,像是生怕脑后那人去得急,听不见……
  云却没有如他所料地离去,而是自斗篷内取出一件东西——
  刀囊。
  “你的刀。”
  一个“刀”字入耳,白玉堂陡生出一股莫名的力气,猛然站起转身!
  气随心动,木桶中的热水经不起他心思摧发的刀气激迫,骤然翻滚如沸,溢出大半!
  白玉堂全顾不得自己身无寸缕,他满面满心都交织着惊喜与哀伤,这复杂的情绪,将他的面孔也扭曲了。
  他切切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云递过来的刀囊,吼道:“还给我!!”
  却不察,恰抓在云的手上。
  ——好冷的手!那沾满雨水的手冷得像冰,硬得像铁……简直像死人的手一样!
  一片——令人心碎的酷寒……
  忽然便想起初见时,“他”一脸凄惶,那般心碎地呼唤着什么人……
  ——同是天涯人……两样沦落,一种伤心……
  惊喜与哀伤瞬间平复,白玉堂静了下来。他静静注视着云那双冰冷的眼,慢慢将手松开,避过那只冷手,再度抓住刀囊,又顿了一顿,方才一个字一个字道:“多谢!”
  
  云依旧冰冷,死寂的眼中亦无任何变化。
  他已看见一切。
  然后,他松开了手。
  当即转身,默默离去。其实已经瞥见白玉堂一把将刀囊抱在怀里,甚至瞥见了这一刹那青年脸颊上如流星般划过的光亮银线……
  但很清楚,他必不希望任何人知道。
  所以,破天荒地加快了脚步,离开。
  反手带上屋门的同时,听见身后传来水声……猜得到那人又把自己丢进了热水里。
  他却不知道,此刻自己如万年玄冰般的眼底,有一簇火焰在无声燃烧。
  
                  六、报复(上)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独自莫凭栏
  六、报复(上)
  
  应是月上梢头时,却有浮云如烟,轻遮明月,将月的轮廓晕得朦胧似梦。
  月色幽幽……好像情人的泪眼。
  云怒堂。
  阿娜儿一身血色纱衣,坐在妆台前对镜画眉。她那乌木似的长发披散在肩背上,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她细细地描画,画一出宛如新月的妩媚,演一曲眉梢眼底的温柔。
  有几个风尘女子素面见人?面上的妆粉,便是她们心上的护墙。
  数日来,她每晚都如此悉心地妆扮。
  只因那以白玉堂的平安交换她一夜陪伴的云怒堂主,始终没有来过。
  一切衣裳饮食用度之物,甚或家俱器皿,都有人替她从潋滟晴澜运来,她无需踏出房门,亦无法踏出这房门一步。
  云一日不来,她便一日无法离开云怒堂。
  风吹云散,半天明月,空怀剔透灵光。
  照不见妆粉下的容颜,照不透容颜后的辗转心思。
  一个女人夜半画眉、对镜点妆,若不是在等一个值得她等的男人,便是在布一个值得她付出的——
  局。
  
  身后门开了,带起一阵凉风。
  女子笑了,笑得好不凄凉。
  连芙蓉妆粉,也藏不了盖不住的凄凉。
  一只脚踏入这间精美的屋子,毫无反顾。
  就像一心投入一个早已无法逆转的杀局。
  “多好的夜……夜静如水,正是好梦时节,承蒙堂主厚爱……”阿娜儿巧笑转身的同时,妆已毕,笑容已无懈可击。
  可惜这笑容,仅能维持到她看清来人的面孔之前。
  因为来者并非云怒堂主,而是白玉堂。
  
  白衣扎缚,背负刀囊,满面腾腾的杀气。
  任一个人看得到此刻的白玉堂,都能看出他绝不是来寻觅温存的。
  他分明是来拼命的!
  可阿娜儿偏似看不出,微微一怔之后,依旧甜美地笑:“白爷有几日没见了,可想煞了人……莫非你也念着我,竟敢夜闯云怒堂?”
  白玉堂不去接她的话头,直截了当问道:“穆尔达人在哪里?”
  阿娜儿笑道:“这般好夜,有几人不在自己家中安眠呢?”
  白玉堂踏前两步,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厉声道:“少耍花招!出了这等事,他早就挪了窝!姓白的要定那鞑子的脑袋,你知道我问的什么!”
  他说罢,虎口一紧,阿娜儿的额上立刻渗出了冷汗。她勉强撑住满脸的笑容:“白爷好大的火气……你可还记得那日赌酒的注头么?”
  白玉堂挑眉道:“你们布的好个温柔局!是我阴沟里翻船,落得活该,不怕你点灯涂蜡敞开来嚷!”
  阿娜儿笑得满眼温柔,摇了摇头,慢慢道:“也没什么……只是那雕子我帮你留下了,就等你来亲手放了它呢。”
  白玉堂一愣,忽然松开了手,转身避开阿娜儿的笑容,咬牙道:“你不必跟我这样假惺惺的,我不怕人骗。”
  阿娜儿以袖掩面,咯咯地笑:“你真的不要它了么?那我便关着它,也不给它飞,也不由它死,活活闷着它……我们这样的恶人,却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美人笑羞了一天明月,红袖飞旋,她竟不慌不忙转回了身去。
  青年倏地捏紧了拳头:“好,把雕子给我。”
  阿娜儿的声音似乎还是在笑:“穆尔达的下处,你不想知道了?”
  “你不说,莫道我便查不到。”
  阿娜儿忽然转了身,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幽幽的目光好像那幽幽的月,似乎要穿透他,一直读到他的心里。她低声道:“你遇了这等事……宁可不报复,也要放那只鸟儿?”
  白玉堂没有回答。
  阿娜儿又是一笑:“你,不后悔?”
  “废话少说!”
  阿娜儿施施然站起:“雕子我这便还你。”
  
  黄金的牢笼依旧,那只“玉爪”已奄奄一息。
  它美丽的羽毛脱落更多,一块一块受伤的皮肉外翻,□着凝结的血块。
  红玛瑙般的一双眼睛,已然失却了原先的光泽,却依旧倔强地瞪着。
  白玉堂面若寒霜,默默自阿娜儿手中接过笼子,走到窗前,将那金壁辉煌的囚牢置于窗台上。
  “呛啷”一声锐鸣,室内亮起一道灿烂的光华——白玉堂自背后刀囊中抽出一柄二尺短刀,那华丽的金笼便在一声脆响过后,被劈成了碎片。
  白玉堂静静看着那伏在笼底的鸟儿,道:“飞吧。”
  遍体鳞伤的鸟儿,就在他说出这两个字的同时一蹿而起!拍打着残缺的羽翼扑入窗外的黑夜。
  见那雕子终于飞走,白玉堂与阿娜儿不禁都长舒了一口气,白衣刀客的脸上竟而显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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