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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锡麟旁边看的有些不忍。宫本武藏的声名,徐锡麟也听说过。此人生活在日本战国与幕府交替之时,是当时有名的剑客,一生大小共计六十六战,号称不败!其中船岛一战,几百年来更是被日本武界奉为巅峰经典之战。倘若仅是如此,也不过是一个流星,固然鲜亮,但转瞬即逝。但宫本武藏非是流星似的一般剑客,其人无师自通,其所著剑经《兵道镜》,开日本剑道之源流,晚年所写《五轮书》,更是融兵法剑道于一体,在日本国内也是有数的民族经典之一。
徐锡麟仔细看了看跪在下面的四个人,衣服陈旧,面有菜色,想不到,宫本武藏如此煊赫的人物,其后世子孙,如今竟潦倒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徐锡麟可惜之时,又复有些敬佩。古人有言: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几人穷困如斯,竟然不忘求知,振兴门楣,真是有中华古君子之风。
想到这里,徐锡麟便有心劝说朱丘收下几人,若是朱丘不愿,他倒也有心教授几人几天经典。
徐锡麟刚想开口,忽听朱丘说道:“你祖上写的《兵道镜》和《兵法二天一流三兵书》,你们可还有吗?”
宫本义英捧着胁差,一动不敢动,听的朱丘所问,低着头羞愧的说道:“不敢欺瞒先生,您说的这几本书,自我祖父时就已经遗失了。”
“哦,遗失了?”朱丘倒是吃了一惊,接着便说:“那冢原,你可通晓宫本家二天一流的武技?”
不想冢原一郎亦是羞愧的低下头去,好半天才喃喃的说道:“冢原愚笨,不曾习得主家绝技!”
朱丘听完,倒是呵呵一笑:“既然是这样,那么,即使我教授你们汉家典籍,即使你们也学通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书生,最多算是个谋主,哪里成得了武士?何况,你们宫本一家,以武立族,失掉了家传绝学,如何立族? 更别谈什么振兴你们宫本家的所谓二天一流之道了?”
跪着的四人沉默不语,宫本义英更是泪流满面,捧着胁差的手,不断的颤抖,虽然强自忍耐,最后还是哭出声来。
徐锡麟也是微微叹惜,家学失传这种事情,中华几千年来,自然数不胜数,徐锡麟也是看的多了,只是每次都更加心痛。
哪知朱丘转而说道:“不过,遗失就遗失了,倒也无所谓,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以后跟着我,好生修炼,倘若你们真是有能够继承二天一流的材质,到时候,我自会将宫本家的秘籍,默出来给你们。”
宫本听完,先是不解,后是一愣,接着心中大喜,转念一想,欢喜欲狂,喊道:“先生答应收下我们了?”
朱丘将手里的太刀扔给徐锡麟,又从宫本义英手里接过胁差,拔出来边看边说道:“这可是宫本武藏的佩刀,很难得的东西啊!你以家族之宝做束脩,我自然不能拒绝。不过,汉家有句古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然拜我为师,这师徒之礼,是不能废的!”
宫本义英点点头:“师父的话,我自会遵从。自此以后,我宫本一家,自当视您为师,父礼相事!”
朱丘促狭的眨眨眼,笑说道:“话虽这么说,你毕竟年纪比我大,虽然我做你老师,但是也不能过于托大,否则有损天德。这样,我改一个字,一日为师,终身为兄。你们事我如长兄,便可。”
徐锡麟在旁扑哧一乐,这朱丘,难道做人兄长就不是托大了?
这时,跟着在一旁狂喜的冢原一郎突然回过神来,问道:“先生、先生说要将主家的秘本默出,冢原想请问,您如何能够知道主家的秘本内容?”
朱丘瞧了冢原一眼,笑说道:“还是那句话,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却不便告诉你。以后若有机缘,你会知道。”
冢原一郎满脸不解之色,还要再问,一旁的宫本义英却止住了他。宫本义英整肃衣服,领着弟弟妹妹,郑重的给朱丘磕了三个响头,行了这拜师之礼。
朱丘亦是神色端正,肃穆的受了宫本三人的拜师礼。等三人拜完,便对三人说道:“既然入了我的门,有些规矩你们便要知道,这以后再说与你们知道。现在时候不早了,看你们的样子,也是许久未好好吃过了。先让信孺带你们去洗漱一番。孝孺,你去寻我母亲,挑几件衣服,一会儿给他们换上。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之后便开始授课。”
说完,便让方家兄弟引路,带着宫本几人去了。他和徐锡麟,落在后面慢慢跟着。
徐锡麟也是满面喜色,心情甚好,便开起朱丘的玩笑来:“丘哥,你这小小年纪,就开馆授徒了,要是让国内那些老儒们知道,可不晓得会羞成什么样子呢!”
哪知朱丘没接他的话,反而正颜说道:“伯荪,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勉强不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切莫多虑,着了魔障!”
徐锡麟一惊,知道是刚才那丝不忍之色被朱丘看在眼里,此时拿来劝他。
朱丘不过七岁孩童,却说话犹如师长。但徐锡麟丝毫不以为意,亦正色回道:“丘哥说的是,是我庸人自扰了。”
朱丘哈哈一乐,徐锡麟才知道朱丘是开自己玩笑,不免指着朱丘,俄而也是哈哈一乐,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答应他们的。”
“哦,我也是一时兴起。不过,伯荪,我有个问题问你。”
“但说无妨。”
“你说,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那宫本义英不是说了,你的学问比他们好,所以才要拜师的吗?”
“我看不见得,这船上,学问好的,并不止我一个;教授学识的,也不止我们一处,更何况我还是一个七岁的小孩。我这三日,教授弟弟们的,都是一些汉家典籍基础,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他们听了三日,都不拜师,为何今日突然就要拜师呢?”
朱丘说到此处,与徐锡麟目光相对,两人若有所思,不一会儿都是恍然大悟。
徐锡麟大笑说道:“看来你教授夷语,吃惊佩服的,可不止我一个啊!”
朱丘摸了摸头,也是嘿嘿一乐,说道:“我倒没想到,讲个英语还有这个功效。这日本人开国之后,果然一贯的崇拜西洋,对汉家的东西,越发的不在意了。”
徐锡麟一叹:“成王败寇,强存弱汰,日本一个小国,当然是哪里强大,便学习哪里了。”
“剥开层层表皮,竟然全是改造别人家的东西,里面,却是连自家的核儿也没有半个!”
“你说的这个,可是洋葱头吗?”
“不,我说的,是日本人!”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指着对方,都是仰天大笑。好一会儿笑声止歇,也再不多言,招呼了远处专心练拳的马雷,三人便一起进舱用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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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际会()
梅丽达在黄昏前,又准时的回到了那片甲板上。此时的她,已经看惯了碧波蓝天,白云海鸥,连那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壮丽,都有些习以为常了。但是不知为什么,每天的早晚,她都来到这片甲板上,听那个小大人模样的清国小孩,一遍遍的教他的弟弟们歌唱。
梅丽达来到早上接力的地方,忽然“咦”了一声,因为她奇怪的发现,那几个日本衣服打扮的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那里等着她来。梅丽达顿时觉得有些失落,又有些高兴,比别人能坚持下来,能够一个人听那清国小孩的歌声,对她来说,心里也有一些小小的幸福。
谁知她仔细一看,却发现其中的两个日本小孩,改头换面,换了一身清国人的衣服,居然也坐在小大人的前面,仔细的听着。这一下,让梅丽达好生气恼,禁不住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一“咦”一“哼”,惹人侧目。方信孺回过头来,见是梅丽达,便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方孝孺见状,立刻瞪了弟弟一眼,方信孺见状,吓的一缩肩膀,立刻肃立听讲,不敢稍动。惹出这番事情的宫本兄弟,听到这一“咦”一“哼”,脸便红了一红,本来日本人的头就经常低着,这下,头更低了。
朱丘转过头来,料到是她,见果然是她,便微微一笑,又去教他的课去了。
也许是见到梅丽达来了,朱丘很快就结束了今天的课业: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好,今天经义,止到这里。
时有余暇,今日依旧教你们一首新曲,曲为心声,亦可修身,义英义雄为日本国人,所以这次教你们的曲子,有汉文、日文、英文三样的词。先教你们日文的词。”
跟着朱丘便唱到:
“更け行く秋の夜 旅の空の わびしき思いに ひとりなやむ
恋しやふるさと なつかし父母 夢路にたどるは 故郷さとの家路
更け行く秋の夜 旅の空の わびしき思いに ひとりなやむ
窓うつ嵐に 夢もやぶれ 遥けき彼方に こころ迷う
恋しやふるさと なつかし父母ちちはは 思いに浮かぶは 杜もりのこずえ
窓うつ嵐に 夢もやぶれ 遥けき彼方に 心まよう”
一曲歌罢,宫本义英与宫本义雄俱是泪如雨下,沾满衣襟。朱丘便停了一会儿,对方孝孺与方信孺说道:“语言并无高低之分,只是沟通的工具。你们以后,也当向宫本兄弟习说日语,等到得夏威夷,安顿下来,我们再仔细修习。”
朱丘说完,见宫本兄弟二人渐渐止住悲戚,沉下心来,又对几人细细解释了日文的词意,便教四人将这曲子唱了几遍,熟了曲调歌词。
朱丘见几人学的很快,方孝孺和方信孺虽然不懂日语,也是唱的似模似样,甚是欢喜。便不停顿,将那中文曲词唱出: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