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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吟吟的看着张元济,问道:“不知筱公觉得,值此清朝风雨飘摇之际,我可回得了国吗?”
张元济觉得这一天兔起鹘落,本就是惊心无比,但比起现在听到的这个消息来,竟然已算是普普通通的事情了。
他震惊的一呆,突然霍的站起身来,拿手指着眼前的朱方生,口中断断续续,已经连不成一句话了:“你、你、你……是、是……朱……明……朱……明……”
朱丘见到张元济这般模样,仰头大笑,全然不似一个遭到通缉的罪人,也全然不似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我便是朱明余孽。”朱丘接口说道,“筱公,可否坐下说话?且喝一口茶,这茶可是我在这岛上好不容易栽种成活的,筱公是茶中大家,品一品这其中滋味如何?”
说话间,张元济已经平复下来。一旦静下心来,他不禁为刚才的行为赧然。
“倒让朱公子见笑了。菊生空活了这四十年,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是没有到家。”
张元济一声长叹后,便端起桌上的茶盏,用茶盖拨开浮叶,小小的噙了一口。
“茶不算好,苦味太重了。”张元济放下茶盏,慢慢说道。
“筱公果然是大家,一语道破。不过我倒觉得,这般苦,才能品出一些滋味。” 朱丘说道:“此刻故国飘摇,生民乱离,这般苦,方才喝的心安。”
张元济闻言,便又品了一口,果然苦味滋生,有若人世。
两人都是有过起落的人,此刻静静品着这茶,回想着自己这一路红尘奔走,不由的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儿,朱丘望着茶盏中载浮载沉的绿枝,慢慢的说起:“我与伯荪,算来如今也相识五年了。当年若不是他,我便早就横死在南洋了。我们既然身入汉留一脉,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想不到,这一天来的却是这般的迅速,这般的突然。‘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杜工部这句诗,以前读来,觉得只不过沉郁顿挫,此刻想起,却是心痛无比。
筱公或许不知,这译书之事,最早的源起,却是和伯荪的一个约。伯荪任勇轻谋,当年便有意联合各地山堂,举义谋事,却被我一力相阻。
当时我便对他说,这江山易改,旧制难移。我中华文明两千年演化至今,其实已经沉疴难起,不流尽污血,不渡入新生,始终不过是简单的治乱更替罢了。若是只有内乱,这般也就罢了,当年我洪武先祖,也是可作先例。但如今诸强相侵,哪一个不是与我平等之文明?有如此强敌窥伺在侧,又哪里有我们从容的收拾山河呢?
方今之策,首要之务,便是借鉴西学,启迪民智,恰好那时碰到一位北美长老会的教士狄乐波,我们这才知道筱公原来早有此意,已经着手去做了。狄教士随身带了严又陵翻译的《原富》,我读后深有所感,这才开始有了翻译百部西学经典的心思。
那时我便与伯荪相约,百部书成之日,便是我汉留一脉,扬眉吐气光复中华之时。不想,这漫漫长路,不到半途,伯荪……”
朱丘长叹一声,双泪如河,却是无法自已。
张元济看着这个流泪的少年,这个故国难回的少年,这个异国通缉的少年,觉得那一滴滴的泪,是如此的让人疼惜。他才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啊!纵使惊才绝艳,纵使皇室后裔,可依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不如寻一条船,去东洋吧。”张元济劝慰道,“那里究竟是我们东方人的地方,而且这些年也有不少反清复明的会党在,你在那里,或许要更平安一些。”
朱丘却嘿嘿一笑,说道:“不瞒筱公,那东洋的会党首领,唤做孙文的那个,入洪门时还是我做的接引。他的秉性,我深知的很,反清复明,不过话一句耳。东洋的那些人,大事未成,便相互争吵不休,筱公是读遍史书的,不觉得那正是南明旧事的重演吗?这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终归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说到这里,朱丘话锋一转,接着问道:“筱公可是觉得,我在这夏威夷,已经山穷水尽了吗?”
张元济觉得朱丘问的有些傻,这夏威夷群岛上,横行的到处是美利坚士兵,这问题还有问的必要吗?但不等他回答,朱丘却又说道:“我自五年前到的夏威夷,便知道有这一天。五年来,我整肃洪门,培养死士,暗结盟友,无时无刻不在为今日做准备。实不瞒筱公,这一天,我等待的太久了。筱公觉得我已经山穷水尽了,但是,我眼里却是柳暗花明,这夏威夷转瞬便将易手,便将是我洪门在海外的根据之所。”
张元济摇摇头,仍是不信。只是劝道:“你身处他乡,或许并不知道,你译的这些书,这五年来在国内有好大的名声,如今士子之间流传着一句戏语:为学不治方生译,读尽诗书也枉然。古语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是朱明后裔,又有如此才气,何必非要弄险,去想这种白日之梦。没地浪费了你的才气。”
朱丘回道:“筱公并不知我这五年来究竟作何准备,此时不信,也是情理之中。不过,筱公是学识渊博之人,可否知道我汉留一脉的渊源?”
“方生这是考我了。”张元济不过略一思索,便答道:“汉留一脉,乃是明清交际之时,朱明遗臣志士所创,有名者五人,分别为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傅青主、殷洪盛,这便是汉留五祖了。这五人担心异族当权,如同蒙元一般,让中华亡了文化根源,故创设汉留,为的便是存亡续断,保留我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只是二百多年演化至今,早就失了其中的真义,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闲散组织罢了。”
“筱公说的不错。我刚到夏威夷时,遇到的便是这种状况。”朱丘轻轻说道:“那时,你要说,这五年后,我能翻云覆雨,让这夏威夷顷刻易手,我也不信。
洪门自汉留衍生而出,却失了汉留的本意,一味的只知道好勇斗狠,去跟那清廷血拼。自洪门总堂舵主陈近南死后,洪门群龙无首,帮纪散乱,良莠不齐,更是难成大器。但是好在,数十年前,我朱氏先祖与洪门陈氏在夏威夷重整了洪门,暗地里重建了洪门总舵。自那以后,洪门陈氏便一直守在这夏威夷岛上,教书育人,等待着机会。筱公清晨所见的思明兄,便是洪门陈氏的后裔了。
我来岛之后,一面翻译西学,教育门人;一面便是以军旅之法训练洪门中人,如今已经略有小成。但是究竟时日太少,力量还是远远不足,不过,要夺的这夏威夷岛,却并不是一件难事。筱公来的不巧,但也算来的巧,这风云变幻,还要请筱公做一个见证。这也算是我,献给伯荪的一份祭奠吧。”
“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张元济见朱丘如此说,知道他心意已决,再难劝动。
朱丘笑着反问道:“筱公说的如何做,指的是这夏威夷岛,还是千里之外的故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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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日侨()
子夜时分,美利坚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对全岛的搜捕终于停了下来,留下守夜的兵士,其他人便去军营休息了。
宫本义英一身黑色夜行装,隐在房屋顶上,看着下面三三两两的美军兵士,间或有些空隙,便跃身而过,向日本侨民居住地不断的接近。
他在傍晚时分,将张元济送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密藏之所后,便按照原定计划,休息了两个时辰,夜深之后,出来联络族人,商议几日后的举事。
宫本义英知道自己此行的艰难。艰难之处不在于族人不愿意或者不会举事,而是,如何说服族人们,不要援引帝国军人,妄想占领夏威夷。
他心中并没有一个定案,虽然师父说的很在理,他也觉得很对。可是,对那些族人,光凭说理,能消解掉他们心中日益膨胀的邪念吗?
快到了族人们的安居之地,宫本义英正要飞掠而过,忽然察觉到一丝气息,转头一看,却见屋角的一个隐蔽处站起一个身影,那人问道:“是宫本君吗?”
听声音,宫本义英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他也站起身来,对那人回道道:“是池上君吧?是在等我吗?”
当面的是池上堺,他和宫本义英一样,都是破落的武士阶层,也都是少年时便远渡重洋来到夏威夷谋生。因为这些共同的特点,五年来,池上堺与宫本义英交情莫逆,堪称刎颈。土地租借条例案败诉,夏威夷汉人暴动之后,池上堺就知道,宫本义英今晚一定会来。
“不但我在等你,大伙儿都在等你。”池上堺淡淡的说道。
此时在夏威夷的日本移民,大多在白人开的甘蔗农场做工,干的比白人多,却始终得不到平等的待遇。慢慢的,在青年之中,便形成了一个秘密的组织,而这个组织的核心,便是宫本义英和池上堺等武士阶层的后代。
宫本义英进到屋里,果然看到大伙儿都已经聚在了这里,只是不见了大石三郎。
“大石君去哪里了?”宫本义英问道。
“下午的时候,被美利坚士兵捉走了。”石井武解释道。
池上堺见宫本义英已经坐下,便也关上门,盘腿坐下,看了看大伙儿,便说道:“现在我们组织七人众中,除了被捉去的大石君,都在这里了。现在我们要商量的事情是,现在夏威夷出了暴动,我们该怎么办?”
众人相互看了看,却是谁也不想开口,是隐忍还是和汉人们一块暴动,这个选择不好做。
“宫本君,你那个唐人首领的师傅,是怎么想的?”一旁的井中胜义问道。
宫本义英皱皱眉头,他不想这么早便将朱方生的设想拿出来,他需要先知道,这些朋友是怎么想的。因为,宫本义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帝国派过来的密谍。
“朱先生的意思是,尊重我们的选择,如果我们选择隐忍,他保证动乱不会波及到我们。”宫本义英抛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