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毗人努嘴,几名宫人不由分说,将不停挣扎、哭叫的瑞梅架出庙殿,拖进车中。
这一次,瑞梅闹大了。
孙膑视若无睹,顾自呵呵呵呵傻笑,嘴角的哈喇子滴得更长了。
魏惠王震怒,旨令后宫严禁她外出,并于次日午后召惠施谋议。
“啧啧啧,”惠施拱手贺道,“得女如梅公主,臣向王上道贺!”
“惠爱卿,你……”惠王一脸愁苦,“寡人这都愁死了,你却……”
“敢问王上所愁何事?”
“她……她这是胡闹呀!”
“范厨,你总算来了!”瑞莲急切叫道,“快,陪我进去!”
“咦?”惠施盯住惠王,“王上怎么说出此话呢?”
“你说她……”惠王长叹一声,“唉,不顾体面,纠缠一个疯子……”连连摇头。
“在常人眼中,公主是在胡闹,因她纠缠的是一个疯子,可王上并非常人呀,臣……”惠施欲言又止。
“哦?”
“爱卿?”惠王听出话音,盯住他。
“在非常人眼里,公主这不叫纠缠,叫挚爱。公主是非常人,这是爱得挚了,爱得切了……”
“爱卿,”惠王摆手止住,敛神,“无论如何,我都不许她去爱一个疯子!”
“孙将军不是疯子!”惠施亦正『色』道。
“梅儿……”惠王的心撕裂了。
“你说他……”惠王惊愕。
孙膑情绪亢奋,继续喊杀,在殿里不住移动,寻找所能找到的东西砸她。
“孙将军或为一时心『迷』,若得公主这般痴情,这般护爱,不定就会……”
“好了,好了,甭再说了,”惠王再次摆手,喘起粗气,语气断然,“寡人召你来,不是讨论爱不爱的事,是……”匀会儿气,声音缓和,“是想叫爱卿寻户人家,趁早把她嫁出去!”
“王上要寻什么人家?”
“当然是寻户好人家了,”惠王轻叹一声,“诸公主中,梅儿是寡人最喜欢的!”
“若是此说,”惠施顺口应道,“倒是有一户合适的!”
这个破庙本是那群乞儿的家,有乞儿返回来,在门口张望。
“哪一户?”惠王趋身问道。
“燕室。”
“是太子苏吗?”惠王眯眼问道。
“孙郎,孙郎……”瑞梅心疼了,轻声呢喃着,缓缓走近他,试图为他挠痒。
“是子哙,太子的嫡长子。”
惠王陷入沉思,良久,摇头:“不可!”
“哦?”
“燕国偏远不说,这还隔着辈呢。再说,近几年来,燕公那个老不死的净与寡人作对,尤其是孟津之会那辰光,寡人迄今还窝着气呢。”
“齐室如何?太子……”
“不可!”惠王断然说道,“背信弃义之人,不可结亲!”
“楚室呢?”
瑞梅捂脸哭起来。
“陉山那个结,还没解呢!”
“秦室……”惠施自行打住,改口,“韩室如何?”
“韩室?”惠王捋须有顷,“嗯,哪个公子?”
“太子康!”
“太子康不是有了太子妃吗?”惠王盯住惠施。
“就臣所知,三个月前太子妃寤生,母子不治,待过百日,就可新娶了!”
惠王心里“咯噔”一下,面现不悦,但迅即笑出:“就韩室吧。无论如何,几件大事上,韩武虽有微言,大体还算过得去。此事就托爱卿吧!”
惠施受命提亲,韩室响应,当即派来求聘使团,彩礼隆重。
瑞梅得讯,连吹三夜箫,于第三日凌晨悬白绫自挂闺中,所幸宫女发现及时,宫人破门,将她救下。惠王闻讯赶至,抱女痛哭。
王后爱女心切,跪求惠王退掉婚约。
瑞梅悠悠醒来,见是在惠王怀里,拼命挣扎,口中只叫“孙郎”。
惠王紧紧搂住女儿,和泪说道:“梅儿,我的好梅儿!”
瑞梅颤声:“父王……”
“梅儿……”
“父王,我……我要为孙……郎……吹……箫……”瑞梅颤声哽咽。
“梅儿……”惠王的心撕裂了。
“孙郎能听懂的,他……他……只要他和上我的节……拍……他的病就……就好了……”
“梅儿……”惠王的心撕裂了。
“父王……准允……”
“梅儿谢……父王成……全……”瑞梅晕过去了。
瑞梅不惜一死,终于换来了逐爱的权利。
数日之后,养足了精神的瑞梅在宫人的陪同下再到小庙,为孙膑吹箫。闻风前来看热闹的人围满小庙,吓得一帮子乞儿四散奔逃。
第063章  痴女吹箫为孙郎 肃侯托国洪波台(3)()
孙膑初听时烦躁,慢慢地,他开始静下来,耐心去听,再后来,他果然以手击地,与她的箫声相和,但他拍出的总是不合拍音。
“是为孙兄吗?”
惠王也为瑞梅立下了规矩,就是午后来为孙膑吹奏,日落时必须回宫。
一日又一日,瑞梅天天来到小庙。大梁人渐渐习以为常,看热闹的人少起来。
自从有了瑞梅的陪伴,孙膑不再发疯了,但他的和拍总是不合节奏。
有时,孙膑会爬出庙门,到街上晒太阳。瑞梅也就跟出来,当街吹奏。
瑞梅忘情地吹,孙膑静静地听,时而以手击地,发出不和谐音。
听着,听着,孙膑似是忘记了她的箫声,不再击拍了,专注地挠痒痒,这儿抓抓,那儿挠挠,时不时地捉出一只虱子,放在掌心玩赏,放进嘴里吃得咯嘣嘣响。
观者无不落泪。
听箫声,击拍子,挠痒痒,抓虱子,玩虱子,吃虱子,渐渐成为孙膑的标志『性』动作。
午后的太阳,当街照着,所有人都躲在阴凉里了。
“小人遵命。”申孙口中应过,腿却不动,“启禀主公,有贵客到访。”
瑞梅来到小庙,继续吹奏。
孙膑爬出庙门,来到大街上。瑞梅跟出来,箫声伴着他。
乌云满布,风来了。
雷声响起,雨来了。
大街上空无一人,唯有孙膑在捉虱子,玩虱子,吃虱子。
离孙膑不远处,瑞梅在吹箫。
宫人急了,上前拉她,瑞梅不肯。
大街上空无一人,唯有孙膑在捉虱子,玩虱子,吃虱子。
“公主,下雨了!”宫人含泪跪求。
“黄昏还没有到呢!”瑞梅斥他一声,继续吹箫。
雨越下越大。
宫人急了,驱车驰往武安君府。
一辆大车驰来,庞涓与瑞莲从车上跳下。
庞涓盯住孙膑。
孙膑无视庞涓的存在,只在雨地里呵呵傻笑。
瑞梅仍然在吹。雨水湿了玉箫,箫声吱吱,几乎听不到了。
奉阳君白了老太医一眼:“伤寒就是伤寒,什么厥阴厥阳的,故弄玄虚!”
庞涓走到孙膑跟前。
季青起身再拜:“在下定向主公转达相国金言!”
孙膑捉出一只虱子,放在手掌心里把玩。
“孙兄……”庞涓心里一酸,声音发颤,泪水和着雨水滴下来。
孙膑仍然无视他,注意力只在虱子上。
“快!”庞涓扭转身,与庞葱将孙膑架回小庙。
瑞莲与宫人合力,将瑞梅架上车,扬长去了。
是夜,庞涓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未眠。
“夫君,”瑞莲抱住他,柔声,“你……还没睡?”
“唉,”庞涓长叹一声,“我睡不去!”
“是为孙兄吗?”
“不,是为梅姐。”
“她……”瑞莲顿住了,盯住他。
“夫人,”庞涓坐起来,揽起瑞莲,目光盯住她,“夫君在想一件事情!”
“夫君请讲。”
“有朝一日,若是夫君沦到孙兄那步田地,夫人会不会也如梅姐这般?”
“我……”瑞莲怔了,良久,带着哭音,“我……不知道……”
赵国都城邯郸的东南隅有一处万亩见方的水泽,名曰洪泽,距赵室宫城三里左右。泽边有座土山,赵室先君在土山上筑一别宫,名之曰洪波台。
二月阳春,万物复苏,乍暖还寒。
“有朝一日,若是夫君沦到孙兄那步田地,夫人会不会也如梅姐这般?”
赵肃侯兴致勃发,在宦者令宫泽的陪伴下移驾洪波台赏春观波。一行人刚刚住下,未及赏游,就有一人匆匆上台,呈送宫泽一份密报。见是赵、燕边境急报,宫泽迅即禀报肃侯。肃侯拆看,面『色』立变,复将密报递予宫泽。
宫泽细细读完,略一思忖,小声问道:“君上,臣实在看不明白,赵、燕睦邻已久,中山近年来也无异动,相国大人为何频调大兵,陈于代地?六万大军,不是小数呢!”
洪波台上森严壁垒。
肃侯眉头紧皱,面『色』冷凝,有顷,缓缓说道:“不止这个。近来他与燕国公子武成君互有信使,交往不断。看样子,赵成沉不住气了。”
“君上?”
肃侯闭眼又是一番长思,冷笑一声,微微睁眼:“召太医!”
“臣领旨!”
洪波台上森严壁垒。
一队甲士护卫一辆八驷大车自西驰来,在台前停下。赵国的相国奉阳君赵成(赵肃侯三弟)跳下车子,摆手止住从人,疾步登上通往洪波台的台阶。公子范(赵肃侯八弟)下阶迎入,导引奉阳君直趋肃侯寝宫。
赵雍起身,朝奉阳君、安阳君跪下,叩道:“雍儿叩见二位叔父。”
龙榻上,肃侯直直地躺着,面『色』通红,二目紧闭,手臂微微痉挛。几个太医表情严肃地跪在榻前,一个中年太医将包着冰块的裹带敷在肃侯额头,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太医聚精会神地将手搭在肃侯脉搏上。安阳君公子刻(赵肃侯四弟)跪于榻前,神『色』紧张地望着老太医。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