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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以后。当他再次来到小镇的时候,带走了我的大姨。
可是维舟不是我的亲表哥。
勘察队在四川完成了工作,往北行的时候,途经重庆,正是夏季最炎热的伏天。巴山的雨,因为李商隐而变得忧郁,可是在这样的夏天,人们还没有来得及体味他的情趣的时候,却先体验了它的残酷。高山的急雨,带来了泥石流。车被突然来的一小股泥石流击坏了,眼看着就要来下一阵儿更凶猛的泥石流的当儿,一群人投入了抢救勘察器材的工作中。器材还没有被全部抢救了出来的时候,泥石流就又来了……四个参加抢救的队员,永远的留在了这片他们工作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山川……其中有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的儿子还只有两岁,维舟就是那个孩子。传说中,那个年轻的妈妈是大姨父曾经的恋人。
人世间有很多事是难舍处也得舍。就在那一年姨父遇见了大姨。也许是小镇的情谊让他无法忘却那些痛苦年月里一个女子的温婉吧,最后,他成了我的大姨父。
两朵……
妈妈二十岁的时候,认识了我的父亲,在小镇。因为大姨的离开,外婆脸上多了无数条数不清的皱纹,是岁月的印记,烙在了妈妈的心里。爸爸是镇上水运码头的管理工人。负责来往船只的登记,货物的运送登记,为了让渡口有条不紊的运转。爸爸是在这里认识外公的,然后又认识了妈妈。
每一天清晨的时候都会有远行的船只离开渡口。只听见往来船工们大声的吆喝,卷着个裤管,大多数人都穿着草鞋,还有打着赤脚的,伸着懒腰,哼两句号子,清清嗓子,提起精神来,船就开航了。这一去往往不只是十天半个月,而是或者更长的时间。外公和他同船的船工们的号子声清亮而悠远,穿破黎明的拂晓,只看见两岸新浮现的淡青色山脉缓缓的向后跑去,然后变成旧的山脉。
外婆的等待从此伊始。
我的爸爸也早早的起了床,在渡头清点着远行的船只。夏日的清晨,露水很重,弄湿了行人的裤脚,凉凉的拂过脚边。我的妈妈穿着外婆卖青菜买回的凉鞋,走过渡口的小沙滩,看见了我的爸爸,他正埋着头仔细的记着什么。夏天的阳光和快的穿透过薄雾和山林,变得热闹起来。这就是小镇夏天的又一个开始。
妈妈的爱情像小镇平实的老街一样,没有什么波折,平凡的幸福。镇上有点学识的人并不多,这里只有一个小学堂,很多人连学堂都没有进过。而爸爸是唯一到外面念过中学的人,毕业以后替了多病的爷爷,就忙碌在渡口了,无论冬夏。我的出生给这个朴实的家带来了更多的欢乐吧:忙碌的渡口承载了我的整个童年。
三、四朵……
七月,我们一起看海去吧。
毕业那年的夏天,通知书如同雪花般飞往我们手中。维舟的未来飞向了遥远的北方。可还是没有去成海南。
大姨父永远的离开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见儿子的红色通知书,没有来得及送他去北方,没来得及,一切都还没有来得及想象,一切却都已经发生了……
那是在一次地质灾害勘察中,意外的风雨,带走了我的姨父。那是广西的一个小寨。据说当地的白族女孩儿善良而漂亮。
我坐在维舟的身后,看见他抽噎的背影。想起大姨,想起那个没有要自己孩子的大姨,心里酸酸的。
地质勘察队的工作就像追逐四处流浪河流,永远的路上,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重重的探测器材时时刻刻都得带上。稀有矿山的发现,地址灾害的起因……他们要凿出深深土层下面的秘密。从终年的积雪的山脉到四季铺满绿色的江南,他们的足迹布满了中国的一片片土地。家,只是他们生活里蒙古包一样的东西。
四年。
成成。北方的雪下的好大好大,可是我却没有感觉到寒冷。一出门我们都得带上厚厚的帽子、手套,只有眼睛不怕风雪,我要用它看清家乡的方向。想起小时候妈妈给做的厚厚的棉袄,那么暖和,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了。虽然现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可是怎么也没有从前温暖的感觉。
这些光秃秃的树,苍白的天空,雪层下灰蒙蒙的建筑,没有绿色的世界常常让人忘记春天的味道,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世界。在南方是很难看到这样的大雪的。五岁以前,我们生活在大兴安岭的一个小镇上。每天爸爸和他的队友都顶着风雪归来,又在风雪中出门。妈妈因为是做测绘工作的,到可以时不时的陪我。听爸爸说,奶奶的家也在北方,在山东的一个小山村里。可惜他从来都没有去过。奶奶很早就过世了,爷爷总说知青一代的生活不堪回首,可是他没有再结婚。跟着爷爷的他是在铁路边数着枕木长大的。遇见妈妈的那一年,爷爷也永远的离开了,那时爸爸正在南方的小镇忙着他的勘测。从那以后,爸爸的脸上开始有了皱纹,挥之不去的沧桑。
成成,你好吗?还记得那一年你拉着我的衣角“威胁”我去河边给你捉螃蟹的情景,还记得夏天的时候你喂我吃的汤药,还记得......在心底我有那么多的感激,可是好久没有看见你的笑脸了。时间真的可以让人忘记悲伤么?我时不时的问自己。离开的爸爸是我一直不敢提及的话题。每次你总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问我的近况,我知道你的担心也知道你心里的话,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二00一年的夏天我回家。想起鲁迅先生的《在酒楼上》里那个失去生活热情的人,他的回家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举措,而我的回家却是温暖的牵挂。外婆的鱼塘里养了好多我不知道名字的鱼。自从外公过世,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忙碌。她总是告诉我们,人的生活应该勤快些才好。已是船管站站长的爸爸到常常到鱼塘里打鱼,那个夏天把我的肚子喂了个饱。
河流依然是离开时的样子,默默的向着长江流去。不知道那里面汇集了多少人家的喜怒哀愁,却依然平静的流向它要去的远方。走在四年前修成的桥上,看见桥下已经不再摆渡的老船,旁边停靠了许多等待着出航的货船,心里突然有一点点的失落。小镇上这些年修了一排排的新楼,也修葺了许许多多陈旧的记忆。
穿过树木林立的街道,我看见了大姨从农贸市场里出来,手里拎满了新鲜的蔬菜,有我最爱吃的蘑菇。
“大姨!”
“你怎么跑来了,这么大热的天,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
“我来帮你拿东西呀。”
“行了行了,你大姨还没有老呢。”
我执意接过她手里的一篮子的蔬菜。转身时不经意间看见了几丝白发晃过我的视线。
自从大姨父离开了我们,大姨便没有再跟勘察队了,她在一个测绘部门找了份工作。这些年东奔西跑的生活,她说亏欠阿婆,亏欠儿子太多了,她要把于下的光阴好好伴在故乡这片土地上,伴着养育她的这片土地,她的亲人。
维舟没有回家,他随大学生自愿者团去了西藏。
妈妈。
我很想你,可是我要去西藏了。那是爸爸和您曾工作过的地方,在有生之年,我要去看看。
妈妈,您曾跟我说那里有漂亮的藏羚羊。可是很不巧,这些年的自然破坏得太厉害了吧,没有看见。晴朗朗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草原里,开着大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藏民们皮肤黝黑,微微泛红,穿着怎么看都是笨重的衣服,色彩鲜艳。他们也有穿汉族的衣服的。呵呵,其实您比我更熟悉。那些在希望小学里念书的孩子们怎么看都让人心疼。当年您和爸爸资助过的那个孩子也应该去外面闯荡他的世界了吧?
妈妈。我终于来到这片土地了。它那么接近天空,离爸爸也很近吧?
这个夏天过得极度的快,太阳的毒辣似乎没有减少人们生活的热情。天刚蒙蒙亮,三三两两年轻的媳妇儿就到河边石梯上洗衣服,虽然家里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装了自来水,可是她们依然没有改变这个习惯,那些石梯上不知捶打过多少代人的衣服,这些都是小镇的记忆。
车窗外,秋天的夕阳把最后一抹绚烂的颜色隐藏的时候,有一群鸽子飞过了天空。颜色灰白,绕着城市高楼的天空旋转。
回到学校第一件事情是去收发室看班级信箱里堆积了一个夏天的信件里有没有我的。有一封文学杂志社邮寄来的刊物,大概是哪篇文章被发表了吧。看了一眼信封封面,继续找还有没有别的信件。一封盖着西藏邮戳的信滑进了我的视线。
走在校园笼密的梧桐树荫下,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成成。
我在西藏了。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念“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情景吧。那时候你固执的要当老师,在“黑板”上写着歪歪扭扭的诗行,还一本正经的“教”我念。想起那时候的天真,心里禁不住乐了起来。是的,这里有辽阔的草原,可是自然灾害,加上人为的破坏,她的面目已经让人心疼。
但是,这还是一片接近灵魂的土地。
也许是朝圣者的虔诚赋予了这片土地以灵气吧。高高的天空就在你的头顶,那么近。刺眼的阳光穿过皮肤的感觉不是紫外线的杀伤感,而是接近天空的透彻,仿佛要洞穿你的灵魂。这是爸爸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同行的一个女孩儿告诉我,她的奶奶曾经就是朝圣者中的一份子。有一年固执的要亲自到西藏来,却由于高原反应引发了心脏病,她的魂灵就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土地。这个藏族女孩儿是法律学院的,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属于那个民族的特点。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来西藏。长期生活在汉族聚居的城市,只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藏民,自己却不会说藏语,多少是个遗憾。白天的时候我们给当地希望学校的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