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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又拔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秀平：“江雪哥哥，我知道你会打电话回来的。”“你知道？”这一刻前，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打电话回去，远隔千里的她又怎会知道？
“我昨夜梦见你了！你说要回来，回来娶我。”“秀平。我不是个好男人，我只会伤女人的心。你应该找一个爱你的人，他会关心你，照顾你，给你一个温馨的家。我是一个浪子，浪子是不配有家的。”“不！我不要别人爱我。我也不要别人给我家。我愿意跟你去流浪。你要做楚留香，我就做你的李红袖和宋甜儿。只要能时常看到你，你心里时常有我，我就高兴了。”“可我不会让你高兴的。我的名字叫花心，我的爱好是多情。我这样的坏男人，不会让人高兴的。我喜欢欣赏别人的痛苦。”“江雪哥哥，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会等你……”“别等！如果你硬要等，你多等一天，我就多恨你一年！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将来的事。女人都是现实的，物质的，所以，在你还未能把握将来的时候，切莫轻易说出等一个男人的承诺来。那太幼稚了！你难道忘了那个梳妆女的传说？男人，尤其是我，不值得你等。”说完，我就关了机。
太阳依旧明媚，它丝毫不知我心湿漉漉的。无论欢喜抑或悲伤，人们依旧过他们的生活。
世界没变，变的只是我。
九月九日
学生时代已经结束。记日记成了一种奢侈。
很久未曾握笔了。今天，趁着这霪霪细雨，且把几个月来的心思交给这洁白的纸张，希望借它的素雅，亦能填补我几许内心的肮脏。
如果我还是一个男人，就应该马上告别现在的一切。
从学校出来，一路顺风的祝福尚在耳畔萦绕，我便进了刘氏集团。
刘飞燕许诺我说，有一个很重要的职位虚位以待，等我上马就任。说真的，我被她说得怦然心动。如果刘氏集团真的如此看重我，让我居高位任重职，给我一片用武之地，我一定会好好施展拳脚士为知己者死。但事实却给了我当头棒喝。什么“重要的职位”！原来就是充任刘飞燕的特别助理！说穿了，就是当她的“秘书”。这年头，秘书是个好职业，却又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职业。我顿时凉了半截。
刘飞燕笑道：“怎么？还不满意？”“你不是说你爸要重用我吗？”“万丈高楼平地起嘛！慢慢来。”我冷哼一声，没有做声。此后的日子里，我越来越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了：一条哈巴狗。我只是刘飞燕的一个宠物。她根本就不信任我，无论是工作上或是情感上。她是一个女强人，处处钳制我，希望我像一条狗一样，挥之即来，高兴时亲我两口，不高兴了踢我两脚，我还得摇着尾巴讨她欢喜：“踢得好！踢得妙！”工作上她从不给我办事的实权，情感上她又忍不得半粒沙子。只要我跟哪个女工多说了几句话，她立即板起脸孔像头要咬人的母狮子。
八月中旬，她说为了栓牢我的心，要与我举行婚礼，当时我想，我江雪只好认命了！便跟她踏进了结婚礼堂。
婚后，我的表现与她希望的恰恰相反。我开始彻夜不归，在舞厅和酒吧混到天明，整日酒气冲天，头脑昏沉，还会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开始，我只是想气气她，故意惹她伤心，到后来，我开始沉溺于这种堕落的生活，被那种完全自由的状态所俘获。我开始喜欢刺激的音乐和劲舞，喜欢嬉皮女郎和丁克一族。跟他们在一起，可以肆意放纵自己的声带与舞姿，时时有一种自由得想要飞上天的感觉。
我内心为自己的堕落生活而痛苦不堪，我的肉体却乐此不疲一发难收。我跟刘飞燕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周开一次打。
事情终于闹到最高指挥长岳丈刘董事长那里。
这位老人民教师，白发稀疏，红光满面，威而不傲，和而不亲，颇有大款架子。我被召进董事长办公室谈话。说来渐愧，打进刘氏集团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进这办公室。如果不是因为那样的事，这样的幸运不知还要推迟多久。
“江雪，你是个好男儿。在我刘家，算是亏了你了。”我不知他话里红白，只得保持缄默。也算是一种对上的尊敬。
“你要搞女人，我不反对。男人都是不知足的。飞燕根本无法满足你。但你既然是她的丈夫，我希望你能负起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最起码，你不要太丢我刘家的脸！我所能劝告你的仅是：好自为之。”“伯父，我知道，我欠你们实在太多……”“并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希望飞燕过得好。”“伯父，我想独自出去闯荡一番。”“离开刘氏，离开飞燕？”“我只想试试自己的斤两。”“我欣赏有志气的年轻人，我答应你。”但刘飞燕远不如她老爸那般好说话。她不放我走。当我把伯父的意思告诉她时，她立时便寒了两边脸。
“你要抛弃我？”“我只想出去走走，散散心。这对彼此都好。”“你不喜欢我了？”“你不觉得，我俩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刘飞燕突然哭了。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哭。
“江雪，你别走，我离不开你。我答应你，我一定改变。”“我只是去散散心。”“我会改的，你相信我，我一定改，我全改。”“我只是出去走走。”“好，江雪，你走，有种你就别再回来！”“你的话我一向都不听从。惟独这一句，我一定千方百计达成。”“好！江雪，我再问你一句：你心里面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有多少？”“说出来彼此都寒心，你又何苦逼我？”“可我爱你！我太爱你了，我好怕失去你……我还是失去了你……”“飞燕，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比我江雪强千百万倍的男人。别太在意过去的感情。那只能代表过去。”一切都说得那么明了！那么，对这个家，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我还有什么依恋？
我不要别人造好金屋等我去住。我要建造自己的金屋！至于“家”，我还敢奢望有个家吗？人世间的情分，还有哪样能打动我那早已僵死的心灵！
我常常剖析自己，发现自己的心千疮百孔。命运对待每个人都是不公正的！我们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得到自己追求的幸福？
我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金钱？权力？
还是找回那业已出卖的灵魂和尊严？
何处寻觅？
在金钱和权力中？
那就去追求那无所不能的金钱和权力！它们可以轻易诱失一个少女最纯洁的心灵与圣洁的灵魂！那被处子之血染红的孔方！那被罪恶灌醉的钢印！
我诅咒你们！但我要追求你们，就像苍蝇追逐粪便，色鬼追逐狂欢！我要抓住你，把你踩在脚下！
第八章 拥抱，天堂里车来车往
2001
事情总是在你最期待的那一刻出现意外。
江雪的日记在我最想看下去的时候翻到了最后一页。我对他的情史感兴趣，但我对他的奋斗史更感兴趣。
他究竟是怎样成功的？我急于想知道他的努力过程，越详尽越好。还有，他跟刘飞燕的感情后来怎样了？
十分令人惊奇的是，外界传闻中，江雪不但未婚，而且不曾有女友！怎么与日记内容大相径庭？难道同行们都不知道去挖掘这方面的新闻？刘飞燕呢？江雪的夫人，现在又在何方？
疑窦丛丛！不得其解！
江雪就像一片雪花，突然降临在这个南方城市，拥有令人艳羡的一切！没有过去，没有失败，简直是一个男人完美的典型。可如今，他的日记揭开了他的神秘面纱。
他为什么愿意把私人日记给我这个记者？
难道，他有意借我披露自己一生之密？
谢晓雨也已经一口气读完了江雪的日记。
“怎么样？”“意犹未尽！”“深有同感。”“应该还有日记本，他没给你？”“没有。”“不能不说是个遗憾。”谈论一番后，谢晓雨告辞回去。
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半。由于休息不好，又喝了点酒，第二天上班，我迟到了。
主任不但没有审问我什么，反而一反常态，笑嘻嘻地问我：“听说你跟江雪来往甚密，可有什么新闻？”我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些日记。
“有件特大新闻，不过事涉个人隐私。”“娱乐新闻就是披露个人隐私！”主任一针见血。
我拿出日记。
主任边看边笑，如获至宝。
第二天，江雪的日记便成了东方日报的独家报道。
当一个人成为新闻对象时，有关他的一切都将成为新闻的关注对象。
江雪的日记满足了部分人的渴望和好奇心。
当我正满足于领导的奖励时，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当时，我正在报社当班，谢晓雨打电话给我，声音颇为急躁：“江上鸥，你快来！大事不好了！”“怎么？”“刘光冲进江董办公室去了！”“他俩是好朋友嘛，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我看他那样子，像要吃人一样！很恐怖！你快过来！”“你公司那么多保安，为何舍近求远来叫我？”“我……我一急，就想起你来了……”我心头一热，热血冲顶，虽然她急的是别人的事，但既然想起了我，可见我在她心目中还有点地位，那我还不赶快去？
事情没有谢晓雨想象中那般糟。女人总喜欢小事化大，无中生有的。不过，刘光当时的情形确实很吓人，看见老鼠也要惊叫三声的谢晓雨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