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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 2007第6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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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和我作对,总是下些不大不小的雨,没法到河里去游泳,我只能独自在游戏房 玩“街霸”。有一天我把口袋里的零钱全都兑成了硬币,玩了个囊空如洗,漫长 而无聊的下午仍然没有结束,于是把一个过路的小学生拦住,从他身上抄走了一 块三毛钱。小学生撒腿就跑,跑出一百米之后回头对我喊:“我叫我哥哥来收拾 你!妈了个逼!”
  你知道,所有那些在暑假里无所事事的少年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们或单独 游荡,或成群出动,酷暑和无聊使他们的荷尔蒙分泌旺盛。我可不想惹上这种麻 烦,就用抄来的钱买了一根雪糕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我爸爸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他问我:“去哪儿了?” 我顺嘴答道:“复习功课去了。” 我爸爸用食指关节叩了叩桌子,“你想想清楚再回答。” 经他的提醒,我想起高考已经结束了,所有的课本和复习资料都被我卖到废
  品收购站去了,就改口说:“到同学家看电视去了。”我之所以撒谎,纯粹习惯使 然。我们家虽然是工人家庭,规矩比他妈的贵族还大,禁止抽烟,禁止去游戏房, 禁止早恋,禁止逃课,禁止打桌球,禁止看课外书,禁止在马路上游荡。受禁的 只有我一个人。
  我爸爸知道我最爱玩游戏机,经常会到附近游戏房去查岗,游戏房的老板是 我哥们,见我爸爸遥遥地过来,就打一个唿哨,“小路,你爸来了。”我扔下游戏 机就往后门逃。我的自行车总是停在后门,骑上车子回到家,迅速摊开书本假装 复习功课。这些内幕我爸都不知道。
  那天我爸爸没跟我废话,他从人造革的皮包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有几排表格。 我爸爸说:“把这个填好。”
  这是一张工厂招工报名表,我按项目填好之后,他从抽屉里找出我的毕业照, 粘了一点米饭,贴在了右上角。我问他:“爸爸,这是哪里的招工表啊?”
  我爸爸说:“糖精厂。”
  “你不是农药厂的吗?怎么把我送糖精厂去了?” 我爸爸摇了摇头。这事情说来话长,当年我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我堂哥也是
  通过我爸的关系,到农药厂去做一个学徒工。不幸我的堂哥最后成了个黑社会, 把车间主任暴打一顿之后扬长而去,被打伤的车间主任跑到我家来评理,他头缠 纱布,左臂打着石膏,耳朵上还有被咬伤的痕迹。我爸爸对他的惨状无动于衷, 我爸爸当时说:“做车间主任就是这样,怎么可能不挨打呢?”车问主任哭着对 我爸爸说:“路大全,将来你儿子要是进了农药厂,我就派他去掏大粪。”我爸爸 是工程师,和他平级,当然不怕他威胁。但是,这个车间主任后来晋升为副厂长, 专管人事和纪律。我爸爸说,要是我去农药厂上班,最终结果,很可能真的去掏 大粪,就算我乐意,我爸爸也丢不起这个人。
  总之,我堂哥和我爸爸合谋断绝了我的农药厂之路。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 和自己爸爸做同事是一场灾难。
  我讨厌农药厂,因为它经常爆炸,还放出二氧化硫气体。如果你不想闻那种 臭鸡蛋的味道,就只能期盼着它爆炸,然后停产。如果你不想挨炸,就必须永远 忍受臭鸡蛋的味道。这他妈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它代表着人生的终极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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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是农药厂,而是糖精厂,糖精是一种挺可爱的
  东西,小时候做爆米花都得加点糖精。农药就不那么可爱了,吃下去会死掉,偷 回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我问我爸爸:“糖精就是爆米花吧?”
  我爸爸说,放屁,糖精是重要的化工原料,用专业名词来说,叫做食品添加 剂,除了爆米花之外,还能掺进蛋糕、糖果、冰激凌里面去,用途非常广泛。糖 精厂的效益很好,如果只是做爆米花,怕是早就饿死一半工人了。后来他又说:
  “你知道这些没什么用,你又不是搞产品开发的,老老实实做学徒吧。”我听了 觉得很沮丧,并不是因为做学徒,而是因为糖精,做一个生产糖精的工人真是太 不浪漫了,一点没有神秘感,对女孩子更是缺乏吸引力。我以前跟着堂哥出去, 看那拨小青年泡妞,男的一捋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说自己是跑码头的,非 常威风。我呢?难道我的未来就是对女孩子说“我是造糖精的”?
  我对我爸爸说:“我不想去糖精厂。没劲。”
  “那你想干什么?”
  “我还是想做营业员。”
  “营业员很有劲?”
  “也没劲。”
  “瞧你那点出息。” 我爸爸让我脑子放清楚点,工厂不是劳教所,招人也是要看成绩的。照我的
  成绩,无论做学徒还是做营业员都没可能,就这张破破烂烂的招工表,还是他用 一条中华烟换来的。我爸爸还说,营业员一辈子都得站着上班,工人干活干累了 可以找个地方坐着,或者蹲着,或者躺着,这就是工人的优越性。
  其实我爸爸没明白我的意思。营业员虽然没劲,但还能站在柜台后面张望, 那些形形色色的顾客,总比每天对着一堆机器强。我从小有个毛病,爱斜着眼睛 看人,这很有快感,如果是斜着眼睛看机器就会像个十三点。
  当时我姑妈在人民商场做会计,确实曾想把我安插进去,结果人民商场传来 消息:这两年商品多得卖不出去,顾客除了消费以外,还想看看美女,所以那一 年人民商场招的毕业生全是美女。我高中毕业之后的第一个理想破灭了,这个理 想是去做营业员。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要看美女,我也没办法。
  九二年的时候,我因为想读那个免费的化工职大,最终到糖精厂去做学徒。 当时,我的高中同学们已经散落在社会的各个角落,他们有的是去肥皂厂.有的 是去火柴厂,有的是去百货店。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工作全都属于 体力劳动,消耗的不是脑细胞,而是卡路里。
  进厂之前,我爸爸向我详细介绍了化工厂的丁种问题。 他说,别以为进厂做学徒的待遇是一样的,化工厂最重要的是分配到一个好
  工种,这得托人,送香烟,送礼券。我问他什么是好工种。他说,在化工厂里, 生产车间的操作工就是坏工种。这些人必须倒二三班,早班中班夜班,像一个生 物钟完全颠倒的神经病一样过日子。这是坏工种,当然还有更坏的,比如搬运工 和清洁工,但我既然有一张高中文凭,国家就不至于这么浪费人才,让我去搬砖 头刷厕所。
  与此相对的是好工种,比如维修电工、维修钳工、维修管工、厂警、值班电 工、泵房管理员之类。这些人,通常都是上白班的,平时或搞维修,或搞巡逻, 或坐在那里发呆,没有产量指标,没有严格的交接班,这就是工人之中的贵族。 我爸爸说,一个好工种很重要。比如钳工吧,平时除了修修厂里的水泵,下 班还能在街口摆个自行车摊,替人修车打气,把一天的饭钱挣回来;再比如电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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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管工,可以顺便做做装修,时不时赚点外快。这些都是技术工种,简称技工。
  我爸爸分析说,万一去不了化丁职大,做个技工也不错啊,一个八级钳工的 待遇相当于高级工程师,或者是副教授。
  我问他:“怎么样才能成为八级钳工?” 他说:“至少得干三十年吧,什么机器都会修,还要懂英语。” 我说:“爸爸,还是换一个吧,做电_丁呢?八级电工?” 我爸爸想了想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八级电工。” 我听了这话,就再也不想跟他讨论什么工种问题了。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记不得是哪一天了,台风裹挟着稀疏的雨点经过戴城,
  被打落的梧桐树叶软塌塌的贴在路面上。我骑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绕过城东的 公路,拐进一条沿河的石子路,来到糖精厂。街上阒无人迹,全世界像是只有我 一个人在赶路,风声窜进我耳中,然后听见轰轰的巨啸,把风声盖过了,那是糖 精厂的锅炉房在放蒸汽。我看见两扇铁丝编成的大门,旁边还有一扇小门供自行 车出入。水泥柱子上挂着一块惨白的木板,上有一串宋体字:戴城糖精厂。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时候是懵头懵脑的。通常来说。越重要的时刻越容易 犯傻,日后回想起来,就有一种做梦一样的感觉。
  九二年的时候,我懵头懵脑站在厂门口,恍如梦中,那个如今已死掉的门房 盯着我看。我辞职之前,他得了肺癌,在厂门口咳出了一摊血,被送到医院之后 就再也没回来。九二年的时候他还健在,他叼着香烟问我:“学生意的?”我不 知道什么是“学生意”,他告诉我,工人就是“做生意的”,学徒就是“学生意的”。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学生意?”门房说,他站了三十年的岗,要是这点眼力都 没有,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我当时想,你一个看了三十年大门的糟老头,可不就 是白活了吗?
  我问门房老头,哪里是劳资科,我得去劳资科报到。老头指着一幢办公楼, 那楼正对着厂门,前面有个花坛,种着一棵半死的雪松,枝桠毕露,好像吃了一 半的红烧鱼。老头说,三楼就是。
  我把自行车停在车库,走上三楼,楼道里非常暗,贴着些标语。劳资科静悄 悄的,只有一个女科员坐在那里。她见我在门口探头探脑,就说:“你是学徒  T 吧?进来填资料。”我走进去,发现她是一个噘着嘴的小姑娘。长得还算端正, 尖尖的鼻子,淡淡的眼眉.但不知为何一直要噘嘴,后来发现她天生长成这样, 这就比较可爱了。小噘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说:“我叫路小路,马路 的路,大小的小。”小噘嘴在一摞报名表里把我找了出来,说:“耶?你这个名字 好玩的,路小路。”我说:“你就叫我小路吧。”
  等我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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