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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纪事本末 作者:[清]谷应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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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而南贑贼党略平。皇灵未畅,苞櫱旋萌,于是江西之贼复有四:蓝天凤等为左溪贼,谢志山等为横水贼,钟景等为桶冈贼,池大鬓等为浰头贼。新建以廷推旧望,简荷新衔,规画山川,广行间谍,亲破贼巢者八十余,增设县治者二,特设南贑提督军门者一。自正德十二年受命,至十三年而江西贼悉平矣。
  夫诸臣平贼,迟而变随,新建平贼,速而贼定。盖江西南临百粤,北枕大江,东连闽峤,西接荆蛮,地延千里,址交五省。又有崇山峻岭,鸟道丛篁,车骑不得长驱,米刍不得时给。王师直指,则鸟遁深林,振旅还朝,即鼠谋窃发。揆其形势,则决地之翼不能离巢,径丈之鳞终难失水。然而尉陀有七郡之计,任嚣效坐大之志,庾岭以南,举足非国家有也。当四贼再发,浰头远在汀州,桶冈实处楚境,左溪、横水连亘其中,彼且视狡兔之窟,成率然之形,汉天子有神灵,岂能从天而下乎?而当时议者动思言抚,此何异招麋鹿于金镳,呼亡猿于朱槛?有踯躅倘徉去之惟恐不速耳。抚不就而用剿,征调狼达,兼招苗峒,劫掠性成,罕知王制,引入内地,恃为长城。贼甫兽骇,我已鸱张,贼苟帖耳求生,则我已受之恐后矣。羁縻勿绝,岂久安长治之道也哉!
  新建悉罢客兵,自募乡勇,养兵数月,观衅旬时,德裕筑筹边之楼,文渊画聚米之势,犹虑贼兵四出,牵制我师,伪抚浰头,佯委桶冈,使皆怀疑观望。徘徊之间,鼓行而进,直捣中坚,奇兵云扰,铁骑飙驰,横水覆巢,左溪失险矣。桶冈既断右臂,王师已入门庭,兼两寨逋逃自相骇触,乘其破胆,一鼓遂登,兵法所谓「出其不意」者也。浰头愚狡,新建玩弄股掌,贼首池大鬓等皆千里诱致,缚之樽俎。渠魁已在槛车,天兵已薄贼险,而彼且鼾寝晏然。鼓角一鸣,千山声动。贼于斯时,登陴授兵则一木不支,仓皇出逸则四面楚歌,相顾解甲,恸哭请降。武侯五月渡泸,而南人不复反矣。夫江介岭表,限在天南,拊背扼吭,专支阃外。杨仆楼船,马援铜柱,比之新建,何以称焉!
  
  第四十九卷  江彬奸佞(钱宁附)
  武宗正德七年(壬申,一五一二)冬十月,内旨欲调边兵入卫京师,大学士李东阳等及府、部、科、道力谏,不听。时幸竖有献密计者,言京军不习战阵,欲调宣府官军入卫京师,而以京军充数戍边,每岁春秋更调,如班操例。上遣司礼监谷大用至阁议,东阳力持以为不可。大用谓上有先入之言,不可破,姑试之以俟再议。东阳曰:「某等职在论思,今日曲从,即有后患,百死何赎!」乃上疏曰:「宣府,京师北门,切近漠北。朝廷屯宿重兵,分地防守,尚恐不给,每年河南等处边军轮班备御。近因流盗猖獗,动调官军,乃一时权宜,甚非得已。盖京军官军,各有分地,无故而动,一不便也。京军备边,不习战阵,恐伤国威,二不便也。京军出京,骇人耳目,闻之各处,未免惊疑,三不便也。京军在外,恃势淫怙,将官护短而不可禁,边方受害而不敢言,四不便也。边军在内,狎恩恃爱,傲睨军民,蔑视官府,小则怠缓,大则违法,治之则或不能堪,纵之则愈不可制,五不便也。远违妻子,弃捐坟墓,或风俗之不相宜,或糗粮之不相续,六不便也。粮草之外,必须行粮,布花之外,必须赏赉,糜费无纪,七不便也。往来交替,日无宁息,仓卒之际,或变起于道途,厌倦之余,或患生于肘腋,八不便也。示京营之空虚,见中国之单弱,九不便也。西北诸边,见报声息,唇齿之地,正须策应,脱有疏失,咎将谁归?十不便也。」疏上,翌日竟降内旨行之。
  召大同游击江彬等入京师。彬,宣府人,骁勇狡险,时从宣府副总兵张俊征流贼于山东,惟杀掠良民以邀赏。班师入京,赂钱宁,引入豹房,得见上。彬机警,善迎人意,上喜,留侍左右,升左都督,冒国姓为义儿,时时在上前讲说兵事,因请尽调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精兵,入京操练。时许泰、刘晖等皆有宠于上,号「外四家」,而彬尤甚。边卒纵横骄悍,都人苦之。上尝于西内练兵,令彬等率兵入习营阵,校骑射,或时为角抵之戏。上戎服临之,铳炮之声不绝禁中。千户周麒常叱之,彬竟陷麒死,于是左右皆畏彬。
  八年(癸酉,一五一三)冬十月,以钱宁掌锦衣卫事,赐姓朱。宁,镇安人。太监钱能镇守云南,宁幼鬻能家,能死,事刘瑾,因得见上,上甚悦之。尝醉,枕宁卧,百官候朝至晡,莫得帝起居,但伺宁。宁内侍帝,外招权纳贿,诸大臣造谒恐后,小拂意即中害。内侍武臣率重资投宁,求镇守总兵。都察院经历钱岌至拜宁为父,密伺廷臣忤宁者弹斥之。是时,内臣张锐掌东厂,威势与宁埒,中外号曰「厂卫」。
  九年(甲戌,一五一四)春二月,帝始微行黄花镇等处。近幸朱宁、张锐、张雄等日导上游畋微行,不可谏止。
  十年(乙亥,一五一五)秋七月,浙江左布政方永良劾朱宁鬻钞害民,不报。时宁黩货无厌,以钞二万发浙江,易银三万余两。良永上言:「四方群盗甫息,疮痍未瘳,边塞多虞,浙东、西雨雹为灾,嗷嗷千里,臣苟隐忍不为陛下言之,则已敛之财必入朱宁之手,而民心伤;民心伤则邦本摇,陛下宁不为之寒心乎?臣惟朱宁窃宠以来,陛下之赐与无算,四方之馈遗不赀,箧笥之中必不少此,乃苛敛无已,负恩实深。伏乞陛下割偏私之爱,下之诏狱,明正典刑。仍急行浙江巡按监察御史,将已敛钞银尽给还民,民怨可慰,臣死且甘心。倘不以臣言为然,置之不问,日复一日,尾大不掉,必蠹军食民,肆无厌之求,有出于寻常所不料者,陛下悔之晚矣。」疏入,宁颇惧,乃委过下人,遣卫卒追所发钞,而以价银还之民。时宁怙宠藉威,举朝屏息,独永良讼言攻之,憾之不置。寻永良上疏乞致仕,从之。
  十一年(丙子,一五一六)春正月,上御豹房,与江彬等同卧起。彬、泰、晖皆赐姓朱。彬等与都督钱宁,中贵张忠、卢明、秦用、萧敬,优人臧贤表里擅权为奸,诸司章疏多阻格不上。然诸宠皆出彬下,彬时导上出宫禁,游猎近郊,群臣谏,不听。
  八月,大学士杨一清上疏乞休,略言:「宫府异体,用舍违宜,官帑空虚,浮费冗食不能革,民力困弊,征求苛敛不能除。谗言可以惑圣听,匹夫得以摇国本,禁庭杂介冑之夫,京师无藩翰之托,地震天鸣,日食星变,旱干水溢,报无虚日,腼颜在位,将安用之!」疏入,忤朱宁,致仕归。
  十二年(丁丑,一五一七)夏六月,中旨革彭泽职为民。先是,彭泽经略哈密,纳币土番,颇失国体。既召回,掌都察院事,常与言官论及朱宁,辄忿曰:「吾恨不手刃、此贼!」兵部尚书王琼数憾泽,因以语宁,且曰:「吾为公致彼来,公自察之。」遂招泽相过,匿宁屏后,故以言激之,泽复大骂。宁由是深衔之。至是,琼劾泽擅命纳币土番,致启边衅。奏上,宁营内旨除名。
  八月,上出关游猎。先是,江彬等屡导上出宫,游戏近郊。彬并骑铠冑,几不可辨,因子数言宣府乐。至是遂出居庸关,至宣府临塞下。巡关御史张钦上疏谏,不报。彬为上营镇国府第于宣府,辇豹房珍玩女御其中,时时入民家益索妇女以进,帝乐之忘归。
  九月,上幸大同,猎阳和诸城。上时独乘一马,卤簿侍从皆不及。
  二十七日,方猎,天雨冰雹,军士有死者。是夜,又有星陨之异。明日,驾赴大同,北寇数万骑犯阳和,掠应州,上命诸将击之,引去。
  十月,南京吏科给事中孙懋上疏言:「都督江彬以枭雄之资,怀憸邪之志,自缘进用以来,专事从谀导非,或游猎驰驱,或声色货利,凡可以蛊惑圣心者,无所不至。去年导陛下幸南海子,幸功德寺,又幸昌平等处,流闻四方,惊骇人听。今又导陛下出居庸关,既临宣府,又过大同,以致寇骑深入应州,使当日各镇之兵未集,强寇之众沓来,几何不蹈土木之辙哉!是彬在一日,国之安危未可知也。」不报。上还京,封江彬平卤伯,许泰安边伯,冒应州功也。
  典膳李恭具疏请回銮,指切江彬罪,拟朝贺上之。彬闻,逮恭拷毙于狱。给事石天柱刺血上疏,御史叶忠言尤深切,俱不省。
  十三年(戊寅,一五一八)春正月,上郊祀毕,复出关游幸。太皇太后王氏崩,乃还京。江彬为营卒报怨,遣百户朱英执人于平谷。御史董相杖而系之,且欲奏闻。彬遽谮于上,降相徐州判官。夏四月,上以太后将祔葬,亲诣天寿山祭告六陵,遂幸黄花镇、密云等处游猎。
  六月,宁夏塞有警,上复议北征,自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巡边,以江彬为威武副将军扈行,令内阁草敕。大学士杨廷和、梁储、蒋冕、毛纪上疏力谏,且云:「万一宗藩中援祖训,指此为言,陛下何以应之?又或以朝无正臣,内有奸邪为名,陛下之左右与臣等何以自解?」不听。廷和遂称疾不出。上御左顺门,召梁储,面趋令草制。储对曰:「他可将顺,此制断不可草。」上大怒,挺剑起曰:「不草制,齿此剑!」储免冠伏地泣谏曰:「臣逆命有罪,愿就死。草制则以臣名君,臣死不敢奉命。」良久,上掷剑去,乃自称之,不复草制,彬亦罢副将军。
  命礼部尚书李逊学等廷议建储居守。时钱宁意在宁藩世子,江彬意别有属,梁储厉声曰:「皇上春秋鼎盛,建储未易轻言,万一有他,吾辈伏斧锧矣。邪谋岂可听徇!」兵部尚书王琼、吏部侍郎王鸿儒亦力言不可,议遂寝。
  七月,上北巡,出居庸关。先是,上既还京,辄思宣府乐,称曰「家里」。至是,复历宣府至大同。大同巡抚都御史胡瓒乞回銮。瓒以沙漠之地,不宜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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