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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道石传奇·拂晓魇杀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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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帘后的母子,和楚道石、厘於期时,白徵明叫楚道石:“变个戏法吧。”
  楚道石困惑地抬头,询问地看着素王。后者低低地回答:“让别人听不见我们的戏法。”
  厘於期开口说:“你放心吧。有我们在这儿,没人听得见。”
  楚道石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在众人的周围,早已经被一圈淡蓝色的光环笼罩——厘於期的反应,总是比他快一步。
  冀妃的抽泣声一下子传了出来,白徵明默默地抚着母亲的背,在帘子那边的剪影显得格外沉重。他叹了口气对朋友们说:“当年母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就是猴子老爹陪着她度过的。我在八岁前,也都是猴子老爹跟着。母上,猴子老爹为什么会离开你?他怎么会去太后那里?”
  “他太老了,”冀妃的情绪在哭泣声中渐渐平稳了下来,“所以才去。”
  白徵明如遭雷击:“难道是说……”
  “对,他去给太后试膳。”
  试膳,替即将用膳的贵族品尝饭菜,纯粹的安全措施。这种工作看上去简单,很适合年老体衰完全没用的太监宫女们从事,平时没事时一切都好,但只要一旦出事,就有生命危险。毒性剧烈的猛药,就算是健壮男子,也是非死即残,像猴子老爹这样衰老的人,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这么说来,”白徵明低头思考了一下,“有人想要谋刺太后吗?”
  冀妃鼻音浓重地回答:“太后老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刺她作甚。”
  白徵明摇摇头,语气显得很忧愁:“母上,我讨厌这种事情。”
  “我比你还讨厌,”冀妃叹了口气,“你认识很多能人吧?我希望他们至少能替我们弄清这是怎么回事。猴子老爹跟我这么长时间,我对不起他。”
  白徵明点点头,正要发话,楚道石忽然抢先开了口:“冀妃殿下,这么做不妥。”
  冀妃愣了一下:“为什么?你是谁?”
  “在下楚道石,素王殿下座下一介白人。请恕我直言,皇宫定有其他强悍能人巡视,如果贸然行动,有被发现的可能。”
  厘於期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还没见阵仗就败了,这倒挺像弱者做的事情。”
  楚道石皱了皱眉头:“试膳遭遇不测,也算是替太后尽忠,我们何必为了小不忍触大霉头。”
  这话虽然听上去无礼,但是白徵明和冀妃都知道,这是目前最为保险的做法:闭目塞听,静观事变。母子俩都低下头沉默了。
  厘於期站起身来:“楚兄,你有不想失去的人吗?”
  楚道石沉默。厘於期接着说:“我有。两位殿下也有。所以我们最好一起把这件事弄清楚。”
  楚道石很不喜欢厘於期这种态度,但是话已至此,他也没做更多反抗,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香来,问冀妃要了香球,拧开镂空的盖子,把香块搁在炭上,燃着后慢慢转动香球,香气从缝隙中渐渐逸散开来,随着转动形成阵阵缭绕的烟雾。
  在烟雾中,隐隐地现出另外的场景来。就像被什么东西引领着,几个人走进了一个宽敞的房间,这里只有一排桌子,猴子老爹和其它年迈的宫女太监跪在前面,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双银筷,表情漠然。有人从外面鱼贯而入,端进来琳琅满目的饭菜,放在他们的面前。每上来一样,就有宫女从中很小心地拣出一丁点来,放在这些人的碗里。猴子老爹面前的是一盘鱼,他小心地拣起来,放在嘴里。
  白徵明感觉到母亲抓住自己的手陡然一紧。
  宫女们看这些人无恙,片刻后就把饭菜端开。但是猴子老爹举起手来,示意宫女们不要端走这盘鱼,他摇着手,似乎说了些什么。宫女听完后,立刻跟旁边站着的主管太监说了两句,后者点点头,奖励地拍了拍猴子老爹,随手把鱼倒进了垃圾桶,然后他们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说些什么?!”冀妃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厘於期伸出一只手,像抓什么东西一样,从那虚无缥缈的场景中穿进去,他的手指触到猴子老爹虚拟的嘴唇,沉吟了一下,机械地张开了自己的嘴,猴子老爹的声音惟妙惟肖地从他口中传出:“这鱼,没剔干净。”
  白徵明死盯着盘子的眼睛陡然睁圆,他喃喃地说:“西施乳。”
  厘於期抬起另一只手,仿佛要安慰素王似地放在后者肩上,摇头叹了口气。
  西施乳,河豚腹部,最为膏腴,鲜美无伦。可只要有一根血管没有剔净,残留一颗鱼子,对于气血衰败的猴子老爹来说,就是致命的毒药。没有任何阴谋,也没有任何疑点,只是一盘失败的河豚鱼而已。
  烟雾中,老人挣扎着向门口走去,他一直撑到了走廊上。他拽住了路过的小太监,说了最后一句话,厘於期忠实地把它复述出来:“告诉五殿下……”
  然后他倒下了。
  厘於期默默地掏出猴子老爹托他转交的锈蚀钥匙,递在了白徵明手中。后者呆呆地看了一眼,就赶紧将它踹进怀中,再不忍看第二眼。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沉默,暮色从窗子的缝隙透进来,沉重地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
  楚道石和厘於期等在外面的走廊里,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都靠在栏杆上,懒得跟对方废话。直到白徵明从里面出来,两个人才围拢过来,厘於期问:“怎么样?”
  白徵明把手指点在嘴唇上:“说是不舒服,没心思吃饭,早歇息了。”
  看着两位好友明显不太好看的脸,素王振作精神,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但我们还要吃,对吧。走,我带你们去吃好的。”
  楚道石叹了口气:“要是心里不痛快的话,不必勉强,我们回去就是了。”
  但是厘於期却过来,积极响应:“对,别太难过了,我们一醉方休。”
  这种明显就是唱对台戏的对话,楚道石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几乎是天天领教,所以他只能翻翻白眼,无奈地跟着一拍即合的俩人去了。
  除了统一的御厨,各个宫中也都有自己的小厨房,特别是素王白徵明,因为平素好吃,自己府中的厨子素质极高不说,还特意给饮露宫整治了一个精致的小灶,色色俱全,吃的喝的都与其他不同,整治食物的法子也都是白徵明从各地搜集而来,自己吃的好了,才过来教给厨子做给母亲吃。所以他对这里是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摸过来。厘於期过去没少跟他一起饱口福,也不陌生,只有楚道石,一个月前还在吃牢饭,在这种地方当然是两眼漆黑,看着那些名目繁多的食器就眼晕。
  白徵明推开厨房门,掌上灯之后,也不叫厨子起来,自己就先走到墙角一溜瓷盆旁边,高举蜡烛仔细打量。楚道石跟在后面看的清楚:盆中水面在烛光照到之时,响起了哗哗的声音,有东西划开水,凑到了光的下面,它长着宽大的背甲硬壳,两只巨大的钳子,八只沙沙作响的小脚,一对黑芝麻般的小眼,等爬到盆边时,向上抬起,露出了白色的腹部。
  楚道石吃了一惊:“这是……”
  “螃蟹啦。”
  楚道石脸上微微一红,幸好厨房里黑,大家都没留意到。他在乡下时不是没见过河蟹,但是它们居然能长到这么大块头,确实有点儿超出他的常识了。
  厘於期笑了一声,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这是海蟹,旻郡主家里得了许多。听说素王殿下新跟人学了糖蟹,特意送来给冀妃殿下尝鲜的。”
  楚道石在黑暗中又皱起了眉头:“蟹的时令在秋天,现在还是夏季,如何得来?”
  白徵明降低蜡烛的高度,仔细审视蟹的情况:“这是海虹,夏季蟹,从海边捕来后,雇人昼夜兼程送过来的。虽然做糖蟹不是什么好材料,但是聊胜于无吧,实验好了秋天我再做,还可以赶新年吃。昨晚上已经吐净泥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稀糖水里泡着呢。明天拿出来用盐和蓼浆一杀,泥封后腌在缸里就等吃啦。”
  看完,他顺手把蜡烛拿开,点着了厨房的其他烛台,海虹没了光,就在盆里翻腾起来,白徵明笑着跟朋友们说:“这东西就是喜欢光,捕的时候用一盏灯,要多少有多少。”
  随即,他挽起袖子:“看我给你们露两手。”
  楚道石又吓一跳:“殿下,怎么能让你给我们……”
  厘於期又抢在他前面:“楚兄快去搬柴、打下手,我来烧火。这次可要饱口福了。”
  他丢给楚道石的眼色,分明就是“别给脸不要脸”。后者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去搬柴了。
  等所有的菜码都做得,已经是三星横空,周围万籁俱静,厘於期毫不留情地把背酒的工作推给瘦弱的楚道石,自己则拿着香气四溢的食桶,和白徵明有说有笑地直奔湖心亭。落在后面的楚道石背上沉重,心中恼恨却也无计可施。因为素王平时喝酒有讲究,一场酒喝下来,有引兴酒、平胃酒、度肠酒、品菜酒、销魂酒、终曲酒,每个时段都有不同,酒的种类自然也各别,全都让一个人背起来,背上的不说,手里提着,胳膊上挂着,腰里还得别着,还要防止酒瓶互相撞击破碎,必须小心从事,走起来既笨重又尴尬——楚道石这个时候对“风雅”二字可真是深恶痛绝。他刚走到通往亭子的廊口,迎面看见了两名值夜的宫女,都是年纪轻轻,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两个人一看他这样,“噗”地一声都乐了,其中一个就过来问:“给五殿下送酒的?”
  连个称呼也没有,看来是把楚道石当成杂役了。
  不过她们心眼还不错,“我们帮你挑灯吧,要是摔倒了磕破一瓶,殿下又该不高兴了。”
  一路上,楚道石沉默着跟在后面,倒是两个女孩唧唧喳喳的,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看楚道石不说话,还特意贴近他的身边,与其说是跟他搭讪闲聊,不如说是两个人故意议论给他听:“猴子老爹去的好蹊跷呀?你听说了吗?”
  “有呀有呀!好像说他还继续养着奇怪的东西呢?”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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