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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11-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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酪面包呢,达尔内!”可这三个奶酪面包都被彬彬有礼地谢绝了。斯特莱佛先生很生气,此后在培养三位少爷时他便化愤怒为教育,要他们以后当心那个家庭教师的穷酸傲气。他还有个习惯,喜欢喝着美酒向斯特莱佛太太宣布达尔内太太当初曾玩过花招,要想“钓上”他,而他却有一套以金刚钻对金刚钻的招数,使自己“幸免上钩”。皇家法院的熟人偶然跟他一起喝酒,听他撒了这个谎,也都原谅了他,说他那谎话重复得太多,连自己也信以为真了。犯了错误,却又坚持不改,这种家伙若是叫人押到一个合适的僻静地方悄悄绞死倒是活该。
  这些东西都是露西在她那回音角里时而沉思、时而忍不住微笑时听见的,一直听到她的女儿长到了六岁。孩子的脚步声、亲爱的父亲永远活跃而有节制的脚步声、亲爱的丈夫的脚步声,这一切不用说都跟她的心贴得很紧。她以她的才智和品德勤俭地维持着他们共同的家,过着富裕而没有浪费的生活。这个家的最轻微的回音不用说对她也都是音乐。还有,她四周的回声在她耳里不用说都很甜蜜。她的父亲曾多次告诉她,她在婚后比未婚时对他更孝顺了(如果那还有可能的话)。她的丈夫曾多次告诉她,家务的烦恼与责任似乎并没有分散她对他的爱和帮助,而且问道,“你对我们几个人都照顾得那么周到,仿佛我们只有一个人,却既不显得太忙,也不觉得太累。亲爱的,你有什么魔术一样的诀窍?”
  但是在这整个时期,却也有别的回声在那街角气势汹汹地隆隆作响。而现在,在小露西六岁的生日那天,那隆隆的回声已开始变得可怕起来,仿佛法兰西那一场巨大的风暴正挟着汹涌的海涛奔袭而来。
  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七月中旬的一个晚上,罗瑞先生从台尔森来时已经很晚。他在黑暗的窗前的露西和她丈夫身边坐下了。那是一个炎热的风暴欲来的夜晚,三个人都回忆起多年前那一个星期天的晚上,那时他们三人也在同一个地点观望着闪电。
  “我开始觉得我今晚应该在台尔森度过,”罗瑞先生把他的棕色假发往后一推,说。“白天我们忙得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该干什么好。巴黎的政局十分动荡。我们的信托业务实际上应接不暇,那边的客户们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把财产托付给我们。有些客户确实发了疯,还想把财产送到英格兰来。”
  “情况似乎有些严重,”达尔内说。
  “你是说似乎有些严重么,亲爱的达尔内?是的,但是我们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严重。人们简直不可理喻!我们台尔森有些人年龄越来越大,这种平白无故的反常麻烦可叫我们吃不消。”
  “可是,”达尔内说,“天空有多么阴暗,预示着风暴到临,你是知道的。”
  “我确实知道,”罗瑞先生同意了,努力说服自己说他那和善的脾气发了酸,因此在嘟囔,“但是我心烦意乱了一整天,难免不发脾气。曼内特到哪儿去了?”
  “在这儿,”这时医生正好踏进黑暗的屋里。
  “我很高兴你在家,这种忙乱和不安缠了我一整天,弄得我无缘无故地神经紧张,我希望你不打算出去?”
  “我不想出去。如果你乐意,我还想跟你掷骰子呢,”医生说。
  “如果可以说说心里话,我并不想掷骰子。我今天晚上不适于跟你较量。茶盘还在那儿么,露西?我看不见。”
  “当然为你准备着。”
  “谢谢,我亲爱的。宝宝平安无事地上床了吧?”
  “睡得很香呢。”
  “那就好,一切清吉平安!我不知道这儿的一切有什么理由会不清吉平安,谢谢上帝。我可是烦了一整天,却又不如过去年轻力壮了!我的茶么,亲爱的?谢谢。来,来,坐到圈子里来,咱们静静地坐着,听听回声。你对回声还有你的理论呢。”
  “不是理论,而是幻想。”
  “那么,我聪明的宝贝,是幻想,”罗瑞先生拍拍她的手说,“可今晚的回声非常多,而且响亮,是么?你听听看!”
  这一小圈人坐在伦敦那黑暗的窗前时,远处的圣安托万区却有疾速、疯狂、危险的脚步兴起,并闯进他人的生活。那脚步一染上猩红就不容易洗净。
  那天上午,圣安托万区有黑压压的一大片衣衫褴褛的人潮水一般涌来涌去。在攒动的人头上不时有光芒闪过,那是熠耀在阳光下的战刀和刺刀。圣安托万的喉咙发出巨大的吼声,赤棵的手臂的森林在空中摇摆,有如冬季寒风中干枯的枝条,所有的手指都往武器或类似武器的东西抓去,无论它在多远的地方。武器是从下面的深处抛上来的。
  是谁抛上来的,是从哪儿抛上来的,从哪儿开始抛的,是什么人经手抛的,人群中没有人看见。武器一次几十把,摇晃着、颤动着跳了出来,出现在人群的头上,有如电闪。跳出来的还有毛瑟枪、子弹、火药、炮弹、木棍、铁棍、刀子、斧子、长矛。总之,发了疯的创造精神所能搜寻到或设计出的一切武器都有。得不到别的东西的人们便用血淋淋的手从墙上挖出石头和砖块。圣安托万的每一次脉动和心跳都疾速而火热,像是发了高烧。那儿的每一个人都发了狂,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火辣辣地准备拿出生命作牺牲。
  翻腾的水的漩涡总有一个中心,眼前这纷乱的人群所围绕的中心就是德伐日的酒店。沸腾的锅里的每一滴水(每一个人)都受着漩涡中心的德伐日的吸引。此时为火药和汗水弄得满身脏污的德伐日正在发出命令,分配武器,把这个人往后推,把那个人往前拉,拿走一个人的武器交给另外一个人,正在震耳欲聋的喧哗中苦干着。
  “别离开我身边,雅克三号,”德伐日叫道,“雅克一号,雅克二号,你们俩分头活动,把这些爱国者尽量多地聚集在身边。我老婆在哪儿?”
  “呃,这儿,你看见的!”老板娘仍然跟任何时候一样镇定,只是没有织毛线。她那坚定的右手攥住的是一把斧头,而不是较为温和的常见工具,腰带上还插了一把手枪和一柄残忍的刀。
  “你要到哪儿去,老婆?”
  “我现在只跟着你,”老板娘说。“以后你会看见我走在妇女队伍最前面的。”
  “那就来吧!”德伐日放开嗓门大叫。“爱国者们,朋友们!咱们已经作好了准备。到巴士底去!”
  人潮开始动荡,发出一声怒吼,仿佛整个法兰西的喉咙都集中到了那一个令人憎恶的字眼上。人潮一浪接着一浪,越卷越高,淹没了城市,来到了那个地点。警钟响了,战鼓响了,人潮在新的海岸上发着狂,大声地咆哮着。攻击开始了。
  深深的壕堑、双重的吊桥、厚重的石壁、八座巨大的塔楼。大炮、毛瑟枪、火焰与烟雾。酒店老板德伐日穿过了火焰,穿过了烟雾,又进入了火焰,进入了烟雾。人潮把他送向了一尊大炮,而他在转瞬之间已成了炮手。他像个英勇的士兵激战了两个小时。
  深深的壕堑,单吊桥,厚重的石壁,八座巨大的塔楼。大炮、毛瑟枪、火焰与烟雾。座吊桥垮下来了!“干呀,同志们,干呀!干呀,雅克一号,雅克二号,雅克一千号,雅克二千号,雅克二万五干号;以所有的天使和魔鬼的名义——你愿用谁的名义都行,干呀!”酒店老板德伐日还在大炮前干着,大炮早烫手了。
  “跟我来,妇女们!”他的妻子老板娘叫道,“干什么!拿下来之后,我们也可以像男人一样杀人的!”妇女们发出如饥似渴的尖叫,跟在她的身后。她们的武器各不相同,但是心中的饥渴与复仇的心情却一样。
  大炮、毛瑟枪、火光与烟雾,但仍然是深深的壕堑、单吊桥、厚重的石壁和八个巨大的塔楼。有人受伤倒下了,汹涌的人潮作了不大的调整。闪亮的武器,通明的火炬,一车车潮湿的柴草冒着烟、四面八方的工事上的苦苦厮杀。尖叫、排炮、咒骂,奋不顾身的勇气,炮声、撞击声、叮当声,人潮的愤怒的咆哮。但仍然是深深的壕堑、仍然是单吊桥,厚重的石壁和那八座巨大的塔楼。酒店老板德伐日—还在他的炮前。大炮已激烈地打了四个小时,已经是双倍地发烫。
  要塞里升起了白旗,谈判——白旗在战斗的风暴之间依稀可见,声音却听不见。人潮突然无法估量地扩展开来、汹涌起来,把酒店老板德伐日卷过了放下的吊桥,卷进了厚重的外层墙壁,卷进了投降了的八座塔楼。
  席卷着他的人潮势不可当,就连吸一口气转一转头都困难,仿佛是在南太平洋的狂涛里挣扎。他终于来到巴士底监狱外面的场院里。他在那儿凭借了一堵墙的拐角的力量才挣扎着向四面看了看。雅克三号差不多就在他身边;德伐日太太仍然带着几个妇女,已离监狱不远,隐约可见,手里拿着刀。到处是骚动、兴奋、令人耳聋的疯狂的混乱,令人震惊的呼喊,却也有激怒的哑剧场面。
  “囚徒!”
  “记录!”
  “秘密牢房!”
  “刑具!”
  “囚徒!”
  在所有的呼喊声中,在一万个破碎的字句中“囚徒!”是为汹涌而入的人潮应和得最多的。仿佛有无穷的人在无穷的时间和空间里应和着。最早进入的人押着监狱的官员,并威胁说,若是有任何一个秘密角落没有公开就立即杀死他们。这阵人潮卷过之后,德伐日已把他结实的手放到一个监狱看守胸前——那人头发花白,手执火炬。他把他跟其他的人分开,逼到了墙壁面前。
  “告诉我,北塔怎么走!”德伐日说,“快!”
  “我会认真告诉你的,”那人回答,“如果你跟我走的话。不过那儿已没有人。”
  “北塔一0五是什么意思?”德伐日问。“快!”
  “意思么,先生?”
  “那是囚徒还是牢房的名字?你想找死么?”
  “杀死他!”雅克三号正走过来,叫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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