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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柚罗轻咳了声。小阎赶忙将小幽扶好，脸上飞过的红霞，却没有逃过小幽的眼睛。
“柚罗姑娘，你我不必这么客气，你就随着小幽，叫我一声小阎……”刚说到一半，身后冰冷的视线传来，小阎只好生生改了口，“……王，小阎王，好了。”
柚罗愣了愣，只好叫道，“啊，那小阎王大人，这里或许曾有一大片妖怪居住过，式神纸的反应从来没这么强烈过。”
小阎扶额，回头执了小幽的手向柚罗的方向走去，“的确，这里妖气甚重，恐怕这群妖怪也没走太久。”小阎望了望地面，一些凌乱奇怪的脚印四处都是，“这群妖怪为何要走？又为何走得这么匆忙？”
“最近整个京都都不太平，稍微警觉点的妖怪也想早点逃命吧。”柚罗将式神收好，问小阎道，“要不要将秀元家主召出来问一下？”
“问他有什么用！”还没待小阎开口，却是许久不开口的小幽吱了声，“不怪去哪了，这么大的妖气，还怕不好找么？”
“小幽。”小阎皱了眉，“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得不谨慎一些。”
小幽亦拔了声调，“怎么他的话总是比我的话有用。”
小阎失语，只好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鬼妖在作祟，小幽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一旁的柚罗见状，赶忙开口道，“不如先找找看吧，等找到了再将家主召出来也不迟。”
小阎看了眼小幽，终是低声道，“也对，就这么办吧。”
……
从地上的脚印、和空气中的妖气来看，这一波妖怪怎么说也有上百只，如此庞大的数目，追踪起来应该十分容易。
可是随着越往树林的深入，柚罗的式神却越发不灵敏了，经常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有气无力地飘落道地上。
“小，小阎王大人，妖气太弱，式神搜不到了。”柚罗疑惑道。
并非柚罗疑惑，小阎也早就察觉了不对劲，那么大的妖气，怎的越追越淡，最后竟然几乎都要消失了。
“柚罗姑娘，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征兆，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片树林的好。”正说着，一直跟着自己身后的小幽却不见了身影，“小幽？”
小阎神色一凛，只见不远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也来不及对柚罗招呼，自己径直就追了过去。
这个小幽，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那厢，小幽却是趁着二人说话的时机，循着最后那几乎弱不可闻的妖气，找到了一片空地。
小幽睁大了眼，空地上竟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老妖怪。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被血液浸透，半闭的眼睛看不到一点神采。
小幽缓缓地走过去，那妖怪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猛地睁开眼，却突然支撑起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向后倒退，口中支支吾吾地乱嚷着。
小幽见状停了脚步，低声道，“你活不长了。”
那人听闻她说话，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松了口气，摊在了地上，吃力地说，“果然，果然……”
“你说什么果然？”小幽见他没再闪躲，又靠近了几步，“你组下的妖怪，都死光了？”
那妖怪嘴角微微上扬，似在嘲讽又似在苦笑，“呵，想我堂堂田钵组，竟然就被……就被……一招毙命了，只留我这个组长还有一口气。”
小幽微震，上百只的妖怪被灭组，莫非？
“你就是他要找的人吧，”那妖怪咳嗽了一声，接着道，“老夫百年的妖力，竟也探不出你分毫，鬼妖、鬼妖，果真如传说中一般。”
“我是奴良组的妖怪。”小幽冷冷出声，“我不是鬼妖。”
“哈哈哈哈。奴良组？”那妖怪笑着又吐了口血，“老夫这条命是快没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既是鬼妖，拥有了强大道逆天的妖力，又怎么能逃过命运。”
还未等小幽开口，那妖怪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幽知道，他气数已尽了。
“鬼妖，田钵组的上百条冤魂，可就算在你头上了……”
……
“小幽！你在这里做什么？”身体被一把搂进一个滚烫的胸膛，是啊，自从小阎化妖之后，他的胸膛总是那么烫。
“小阎。”她缓缓抬头，再次看到了那双满是担忧的眸子。何必呢，自己是鬼妖，是天地之间“恶”的极致，鬼妖现世，天诛地灭。她是鬼妖，她是要将这六界毁灭的鬼妖，为何，为何要担心她……为什么不早点让她消失了才好……
“小幽，你怎么了，小幽！”怀中的人瑟瑟发抖，直抖得小阎心都揪了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有没有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小阎，小阎。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地府好不好？”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裂，她不要做鬼妖，她要做地府无忧无虑的小幽，她要做整日欺负黑白无常的小幽姐，她要做他的小幽，只他一人的小幽。
她不是鬼妖，她不是，她明明不是……
“好，好。”他一下一下抚着自己的背，轻柔的声音仿佛最好听的催眠曲，一声声钻进她的耳朵，“我们这就回去，我们回地府，我们现在就回地府。”
他的声音、他的话语就像最好的咒语，他说，她便信。只因他是小阎，她是他的小阎。
……
夕阳西下，老妖怪的尸体终于魂飞魄散，小幽再次望了望那块空地，终是将头深深地埋入了小阎的怀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让自己放纵地哭一次吧。
☆、鬼妖（四）
捉妖的旅途持续了数月，期间也曾抓到过大大小小的妖怪。不少被抓的妖怪起初都惊讶地望着这一鬼一人一妖的奇怪组合，甚至巴巴地求他们放过自己。
“不用担心，我们不是想害你……”还没等小阎说完，大多数妖怪都惊慌失措地逃走。鵺的出现，真真打乱了世间的平衡。无论是大到稳坐一方的组长，还是小到田野间未成形的小妖都闻风丧胆，有如惊弓之鸟。
也有胆大的、或是早已了无牵挂的，再被小幽一行人抓住之后，毫无反抗，任凭几人折腾一番。到头来，发现自己竟真是多了一身妖力之后，却都拿奇怪的眼神瞅着他们，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终是柚罗嘟囔了句，“好歹也是渡给了他们半生的妖力，怎么连个好脸都没有。”
小阎扯了扯嘴角，“现下这世道，平白无故得道妖力，究竟是好是坏，谁又说得清呢？”
柚罗瞅了瞅无奈的小阎和始终冷着脸的小幽，低下了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日就在这歇息会吧。”小阎将几人安顿在了一所废弃的寺庙内。且不说他和柚罗都需要休息，小幽这几日的情况实在是让他担忧不已。
夜已深，经历几天的劳累，柚罗嘴里说着要守夜，却不一会就倚着佛像沉沉睡去。不远处烛光明灭见，小幽独自垂眉，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小阎皱了眉，缓缓走了过去。
“小幽，你虽是……”原本欲脱口而出的“鬼妖”二字被生生压下，小阎踌躇着道，“虽是鬼……也总要休息一会。”
“小阎，这里很像地府。”
小阎环顾了四周，昏暗的灯光衬得寺庙阴森十足，耳边阴风吹过，似有影影绰绰。倒确是与地府有几分想象。
“小阎，我困了。”小幽猛地将自己扎进小阎的怀里，明显感到那温热的身子一僵，随后放缓下来，变成了她最熟悉最舒心的姿态。
“睡吧。”他轻声道，像是安抚着一个婴孩。
睡吧，小幽。
……
“小小阎，小小阎！”百无聊赖的秀元正执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变来的狗尾巴草对着小阎的脸戳来戳去。
“秀元，你又闹什么？”小阎皱着眉，回头看了眼柚罗，“柚罗姑娘还睡着，你怎么跑出来了？”
“啊！小小阎怎么这样，一直把人家关着多无聊啊！”秀元嘟着嘴，“再说，以我现在的法力想自己出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嘛。其实，鵺复生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看，有他在地府坐镇，我的法力倒是长了不少。”
小阎坐起身，语气不善道，“那也是我的地府，我总要夺回来的。”
秀元一看，赶忙拍了拍小阎的肩膀，“小小阎，这么严肃的表情做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么。”说着眼骨碌一转，道，“说到这，我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哦。”
“什么？”
秀元朝小幽努努嘴，“救她的好办法。”
小阎一惊，“难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不料，他一动，怀里的小幽挪了挪身子，显见着是被他吵到了。
秀元做了禁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外。
小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小幽扶好，三两步走出了寺庙。秀元自是捂着嘴，笑嘻嘻地跟在他的身后。
“说吧，秀元。”小阎望着月光，不得不说，自己最近的妖力提升了不少，长时间的保持人形几乎已经不是什么难题。
“啧啧，果然。”秀元卖着关子，再看到小阎不断紧皱的眉头以后，又赶忙开口，“小小阎，你不要忙着生气，这次是真的好消息！”
他缓了口气道，“小小阎，鬼妖已经抑制不住了喔！”
小阎双唇紧闭，脸色不可察觉的一白，“快说，是什么法子！”
“小小阎，你，可想做那鬼妖？”秀元一字一句地说着，那薄唇里吐出的话仿若最美妙的音符又仿若最可怕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