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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传奇-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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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点点头,丁风确实急坏了。   
莫拂琴苦笑:“但是,那男人,你看,那种人连名字也没有,就跟了药材叫天麻,天麻有一天不知在镇子里听见什么,忽然发疯了要去西边倒药材,我求他放了我,他不肯,说要我给他生个儿子……那些天,我闲着没事,慢慢想丁风屋里那些秘笈,你知道我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丁风那些破书我不知瞧了多少遍,当时忽然心思一动,觉得练些功夫,说不定还有点用。”   
“我的腿断了,不知怎么练才好,只能一边依样画葫芦,一边想想他那些毒药机关的门路,我年纪大了,学得慢,但是等我们到了敦煌,我也差不多懂了一点皮毛。天麻人傻,一到敦煌就被人盯上了他的货,他的货真是好货,都是山里的上好药材,脱手本来应该能挣个高价。忽然有一次,有人要用双倍价钱买他的药,但是财不露白,非要晚上在观音庙见,哈哈,当时那个傻东西还说不会有事,有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边瞧着哪——可是你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苏旷低头:“这还用猜?自然当成肥羊给做了呗。”   
莫拂琴点点头:“是,那间观音庙,就是个土匪窝,他们十几个大男人,宰了天麻,就把尸首藏在观音像后面的土坑里,然后我……我……”        
她纵然不说,苏旷也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一个残疾的弱女子,落在十几个山匪手里,又能有什么事情?莫拂琴双肩剧烈抖了起来,好像想起那个大风沙的夜晚,风沙大得好像天在哭鬼在叫,她被按倒在地上,人说举头三尺有神灵,可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就在举头三尺的地方啊,还是那么慈眉善目看着这一切……看着一个无助的弱女子被欺侮,无声呼号。   
莫拂琴接着说:“他们找了一根大铁链,锁着我另外一条腿,他们老大说,谁生意好,谁就和女人睡,有时候大家生意都很好,就讲义气,推推让让,嘿,生意不好呢,就打我出气,商量着要不要再找个女人回来。那条铁链大概七八尺长,能走到门口或者拐到观音像后面,那里都是他们杀人留下的尸首骨头,开始我怕,后来也不怕了,有一天我也要被扔进去的,怕什么呢?有一天无聊起来,我想找找天麻那个死鬼的骨头,怎么着,他把我当女人看过……我找啊找,没找到他,找到几只尸虫,这可把我高兴坏了,我看过丁风的书,我知道那东西能弄死人。但是他们十几个人哪,我不敢乱动,把尸虫藏好,开始找些蜈蚣蜘蛛什么的,放在小瓦罐里头养蛊,这鬼地方虫子少,养蛊不好养的,我又没什么经验,反而被一只大蜈蚣咬了脚一口,我的脚立刻肿了,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拖下去他们也只会把我扔进死人坑里去。我拖了一副骨头架子,把最毒的蜘蛛蝎子蜈蚣放在他手上,又把骨头抵在门上,进来的第一个人被吓得半死,伸手去推,果然被咬到,当场就死了。”   
她说得平静极了,似乎是村头白话讲野史的老头儿乱摆龙门阵,眼里露出丝又温柔又兴奋的光,只顾笑:“你看,还是这些东西好,它们什么都不懂,只有它们,它们不会背叛我,是不是,小苏?”   
这声小苏叫得苏旷背后一阵发麻,他只能点头,是。   
莫拂琴继续说:“天见可怜,进来的只有一个,我高兴得疯啦,便拿他的身子养尸虫,菩萨保佑,给我养了出来,后来……你再猜猜,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还能怎么样?莫拂琴可以躺在这张舒服柔软的大床上,共话破庙夜雨时,想是那些山贼一个个死在她手里,死相也好不到哪里去。   
莫拂琴抿嘴一笑,“那个做老大的心也狠,他发现一切是我做的,拼着烂了大半身子,偏把钥匙扔出庙门外去,要我也常常尸虫啮身的滋味,我饿了三日,那些死尸又吃不得,找来找去,只有把钝了的柴刀,怎么也砍不断那根铁链,我知道再留下去只能也死在庙里,只能慢慢的把另一条腿也锯了下来,小苏,你有没有听过钝刀子磨在骨头上的声音?你想不想听?”   
苏旷连忙摇头,他本以为壮士断腕已经很了不得,现在才知道,女人的忍耐力可以可怕到一个什么地步。   
莫拂琴道:“我就这么爬到城里,那些人当我是怪物,男人,女人,老的小的都欺侮我,有一天,我听他们商量,要把我这不干净的东西烧了……我躲在一个骆驼的货包里,那骆驼真好,它看着我哭,我流血,一声也不吭,那骆驼真好……也是我命不该绝,那些货商到这儿拜佛,我趁机逃了出来,他们要追过来杀了我,然后,也死了。”   
莫拂琴摸了摸苏旷的脸:“你说,我要不要报仇呢?”   
苏旷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莫拂琴的脸,一时不知说什么……在发觉被亲人背叛的瞬间,他何尝不想拼了一条命复仇?断腕之后,他武功大打折扣,恐慌、自卑、无助,每个夜晚曾像毒瘤一样在他心中滋长,他发疯地练功,夜以继日,哪怕损伤元气也在所不惜,他是明白的,这世上所有的自信都并非凭空而来,若不能比大多数人强上一点,就会自然而然被大多数人轻贱鄙视,不知多少个夜晚,他曾看着自己丑陋的断腕,扔下刀,一头一头撞在墙上,只想死了算了,还好,他是幸运的那个,他年轻,健康,有天份,肯下苦功夫……而且,他有朋友们。   
可是,莫拂琴呢?   
这样的仇恨,应该对谁发作,向谁报复?   
莫拂琴也是一怔,她看多了猎物的眼神,至死不低头的硬汉子不是没有,但苏旷不是,苏旷的眼里,是痛,物伤其类的痛楚。   
菩萨,你千手千眼,这世上的疾苦,你当真看见了么?   
苏旷嘴唇抖了抖,他知道说错话,但还是控制不住地说:“要的。”   
莫拂琴眼里已经有泪:“我到了这里,本来下身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但是天见可怜,叫我遇上观音石乳,后来我遇上月牙儿,她的腿坏啦,被家人扔在佛窟门口,小丫儿哭得厉害,我便收下了她。再后来,冷箜篌居然找到我,说是丁风那个死鬼这么些年也没忘了我,总觉着我还没死,要她寻访我的下落……十年前,丁风来了。”   
苏旷眼皮一跳:“啊!”   
他再没有想到,莫拂琴和丁风,竟是又谋过面的。   
莫拂琴点点头:“这里的机关,是他一手布置的。他来了,但是看见我这样子,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口口声声后悔难过,爱我多年,鳏居不娶,但看见我的片刻,我就真的在他心里头,死了。听说他回黄山之后,便娶了个年轻的小姑娘,嘿嘿,苏旷,我的心,也死了。”   
思念一个人太久,就不知道爱的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影子,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难受,但一旦真的见了,不若初见,反差失落可大了许多。   
莫拂琴道:“我当时真的恨起来,只想杀尽天下人,然后就有了这观音石窟……三年前,我放话给丁风,要他来见我,不然便血洗了天下武林,他,他竟然自杀了。”   
丁风一死——且不管真死假死,莫拂琴复仇的心思,就冷了大半,于是盘据在这洞天福地,经营自己的地盘,到了心中怨毒最甚的时候,便出去觅了猎物,回来折磨玩耍。        
不巧的很,苏旷他们自投罗网,也就来了。        
莫拂琴摸出一张黄绢,正是从沈东篱身上找出的千手观音画像,她泪水落在绢帛上,一字字道:“可是,你看,他还是买了杀手,要除了我。”   
苏旷抬头:“你对每个要弄死的男人,都说这么多么?”   
莫拂琴唇角漾起一丝微笑,眼里冰冷如玄冰,“你是例外,苏旷,来,你来,你留下陪我,我,要,你,留下陪我。”       
(6)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苏旷的右眼皮顿时跳个不停,妈的,故事真不是白听的啊。 
在过往的许许多多游侠故事里,有许许多多类似的描述,一个神秘诡异的洞穴,一个苦大仇深的女人……但是,好像都缺了点什么? 
只是缺了什么呢?苏旷一时也想不明白,他索性坐在莫拂琴床边,伸肘靠着床头,嘿嘿一乐:“你说的陪你,我是明白的,但是我说小琴啊,你看,我同你上床,你玩腻了,扔了我的尸首喂虫子……老是这一套,那有多没意思?” 
这么多年来,莫拂琴从没有见过脸皮那么厚的男人,她见过一心求死的勇士,见过妥协退让的懦夫,但是眼前的男人,笑得熟稔亲昵,宛如多年老友,苏旷道:“不如这样,你把南枝东篱都喊上来,咱们四个凑一桌,喝酒聊天赌骰子,好不好?你坐庄,看我眼色,保准那对傻子输个精光。沈东篱又会做诗又会弹琴,叫他给你解闷,南枝那丫头手艺特别好,你瞅瞅,她给我做的这只手,又结实又漂亮,让她给你也做这么一对腿,咱们去敦煌城里吃羊肉泡馕,吃饱了就回江南看看——小琴呀,你好久没回家了吧?” 
莫拂琴皱皱眉头:“你以为,这一套对我有用?” 
苏旷安静了些,语调放慢:“我们三个,大不了就是死了,我们死了,你再找新人,再玩儿——小琴,那就有用了么?” 
莫拂琴躺在床上,眼角两行泪缓缓渗进雪白的丝绸,洇出小小的一圈,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冰冷:“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花言巧语——你们,都该死——苏旷,我再问你一遍,你肯不肯陪我?” 
她冷笑着,张开双腿,苏旷几乎要呕吐出来,那是一堆什么样的烂肉?暗红扭曲的腐肉,渗着观音石乳的白沫,一股死尸的臭气扑鼻而来。 
莫拂琴笑着,等着看他的神色,一个人心中究竟有怎么样的仇恨和扭曲,才能这样冷笑着展示自己的丑陋和伤口? 
苏旷缓缓说:“我不能。” 
莫拂琴挥手,“拿下他喂尸蛊!” 
身后的侍女好像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面无表情地去扣苏旷的肩头。 
苏旷反肘撞在两名侍女的肋部,站了起来,他竭力压抑动手一搏的冲动,静静道:“我不能,莫夫人,我有我喜欢的女人,你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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