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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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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
  他的侧脸在朦胧的夜色中被浅浅的月光勾勒得刚毅又柔和,苏曼晴看着,眼前却突然出现宜逍揽她在怀的情景。那时的娇羞仿佛现在才在她心中苏醒,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制住凌乱的心跳,颤抖着问他:“宜大哥,我……我以后能叫你逍哥哥么?”宜逍自然不晓得此刻她心中的波澜,又露出憨傻的一面:“当然可以,只要你看开了这些事,喜欢怎么叫都好。”

  下雨了。
  下雨的时候凌心亭与凌逸渊牵马走在姑苏外城。苏州园林名满天下,连外城都是精致优雅,与别处不同。碧木如盖,片片绿叶汇了一时的雨水,撑持不住,纷纷落在脚下激起一朵朵大于寻常的银色莲花,颜色眩目,声响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
  透过斗笠上的面纱,雨气在心亭眼中凝成一片氤氲。她默默跟在凌逸渊身后,望着他模糊的背影,心思早已神游太虚。
  “亭子。亭子?”
  “啊?”两三声之后,心亭才渐渐回过神来。这几天,凌逸渊表面上虽平静自若,却很少开口讲话。心亭两步并到他身旁,他嘴角微微一动,以极其平淡的语气道:“亭子,你知道大哥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吗?”
  心亭惘然:“关系?宜大哥同哥哥不是结拜兄弟么?”凌逸渊摇头道:“不是这个。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咱们家便是杀他父母的仇家!”雨声淅沥,使他的声音飘渺无根。心亭一个激灵:“难不成,他就是父亲不忍杀害而留下的那个孤儿?”凌逸渊点头道:“不错。父亲一生做尽善事,杀的也都是天理难容的恶人。可是,那次听信髯翁前辈迫不得已杀害数个无辜之人,快二十年了过去了,父亲依旧深深自责。更重要的是,”他说到这里转头瞟了心亭一眼,“你知道大哥的师父是谁么?”
  心亭已是混乱至极,但以她的聪慧还是眼神游离着喃喃道:“难不成是,是……”凌逸渊凄然一笑:“是的,他的师父正是髯翁!”即使有了十足的准备,心亭心中还是忍不住凉意拂过,她不知是痛心还是喜悦,呆呆念道:“这,这……”凌逸渊继续向前走着,声调平平道:“亭子,若再见他,要和往常一样……谁知道那次的残杀是否真能换来预期的结果?”
  心亭无言以对,仿佛策划杀戮的人是她自己。她低头望着地上深浅不一的水坑,突然耳畔叮咚一声,微扬下颚,见一缕鲜红的碎缨漂在混浊的积水中。心亭走近,俯身拾起碎缨,并不嫌它脏了衣袖。
  碎缨系着一块玉配,那是一张精巧无双的小弓,弓上搭着一支待发的碧箭。若不亲见此物,谁也不会想到温润谦谦的玉石也能蕴藏如此霸气。
  心亭抬头望去,前边不远处走着四、五个人,正是方才他们说话间走过去的。她松开缰绳,轻轻巧巧跑近了,举起玉配脆声问道:“几位大哥请留步,敢问这玉配是你们遗失的吗?”四人中的一人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摸过腰间,而后道:“正是在下所失,多谢姑娘送还。”
  这声音谈不上多么好听,却饶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他的个头比凌逸渊要高,与宜逍大致一般,也带着挡雨的斗笠。心亭瞧不清他的面容,却分外清晰地感觉到他眼神的凌厉与高傲。她递过玉配时,触到他的手掌,是寒冰样的彻骨,让她不由的抽回小手,全身一种酥麻的异样。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转身而去。心亭走回凌逸渊身边,不解道:“哥哥,方才那人好生奇怪。” 凌逸渊淡淡笑道:“这世上奇怪的人还不是比比皆是,何须介怀?牵马进城吧。”然而眼睛却盯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直至消失。
  
  一座幽深而富丽的庭院,静静立于锋砺汀一角。庭院正门上没有匾额,朱红的大门也时常紧闭,仿佛思妇常年紧锁的眉头。门口两边的石狮利牙狰狞,却通常无贼可防、无客可迎,只能互相欣赏。因而青砖危墙,阁宇交错,亦显得荒凉。
  锋砺汀的三少爷杨峋一踏进这座庭院,便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这庭院外面看来井然有序,然而进门不久即见花木断折,墙柱斑驳,屋内更是桌倒椅歪,玉瓷俱碎。他左左右右躲过一处处狼籍,渐渐听到了他那疯掉的二哥杨崎嘶哑的憨声:“不要!这些不好玩!我要更好玩的,我要那玉船变得跟刚才一个样儿!”
  杨峋走进杨崎居室,丫鬟们一个个被他拉扯得发钗凌乱,见了三少爷,作福后都慌忙退去。杨峋看着赖坐在地上的杨崎,衣衫明明是新换上的上等苏绣,已被他铰得破碎支离;头发本应该由丫鬟打理得整整齐齐,却也只是胡乱披散着;和杨峋同样白净的脸庞,此时涂满了乌黑的墨汁。
  杨峋叹了口气,蹲下抱住哥哥,任他在自己的怀里乱抓乱咬。过了一会儿他才放开手,望着呆呆傻傻的杨崎,突然笑了:“哥哥,你可知道,那日我在在苏州外城看到一个女孩子。”
  杨崎听到这里,突然不动了,只是使劲眨着眼睛,盯着杨峋。杨峋替他稍稍理了乱发,接着道:“哥哥真乖。那日下雨,她带着斗笠,看不清她的样子。她来还我掉落的玉弓箭。她的声音,那样的温暖,就像我们每天都能看见的海上朝阳;又有跳跃的清脆,教人听得一颗心也不由跟着她的拍子跳动……是的,我看不清她的容颜,可分明感觉到她双眸中的纯粹与清澈。那样的清凌呵……”
  他迷失在自己的回忆里,杨崎仍是死死盯着他,嘴角的口水已流过了衣领。
  然而奇异的是,杨峋眼中片刻的神采突然通通被抹去,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凌厉高傲,闪烁着权欲的微光。
  “哼……美女?我杨峋缺美女吗?”他说着一把推开怀中的杨崎,“而若是得到苏曼晴,就不一样了。哈哈,谁说朝野武林互不相涉?既有锋砺汀,又娶宰相女,若再加上北方的凌剑谷——”杨峋霍地转身,衣衫抖得笔直,“除却武林之外又怎会分不到朝廷的一杯羹?”
  这时杨崎的兴趣似乎已全然不在弟弟身上,自顾自的摆弄被他砸碎的花盆里的残花,不再看他一眼。
  杨峋稍稍平静了些,低头望着杨崎道:“哥,这些日子我恐怕要忙一件大事,不能来看你了。放心,那些丫鬟仆人全由你支使,你高兴,要他们死也是无所谓的。”
  他说毕悠悠走出屋子,庭院里传来他依旧清晰的声音:“哥,放心,你不是白白变傻变疯的。”
  五,避急雨齐聚残庙

  杨峋口中要忙的事情,自然就是指接待凌剑谷少主凌逸渊。他以锋砺汀少主的身份邀凌逸渊前来,后者充其量会带十几个随从;武林中有威望的大家相互会晤也是常有之事,所以凌逸渊的应邀拜访即使需要仔细准备接待,却也不用这位少主忙前顾后。
  他所忙的,是凌逸渊手中的殇魂剑,换言之,即凌剑谷掌权的标志。现在的锋砺汀和凌剑谷,就好比战国时的秦赵二国,而那殇魂剑,恰恰就是和氏美璧。
  是的,凌逸渊就快到了。因为,连寻找他们的宜逍和苏曼晴也已到了华亭外界。即使锋砺汀是苏曼晴最来不得之处,听了宜逍的话后,她还是毫不犹豫跟着他来追寻凌逸渊。
  他们白天赶路,人多的时候两人常速前进,到野外荒芜之处,宜逍才拉小曼的手疾速而行。一连几天,却连凌逸渊的影子也不曾逮到。
  这日天色已晚,两人仍未见到一处村落,前方隐约可见一座孤寞的庙宇建筑,将浓墨的玄影重重涂抹在夕阳略微枯败的血光中。走近了,庙宇便全然不似方才的独傲壮观,外垣褪尽颜色,瓦片不知何年何月被掀得七零八落,使得庙顶之上杂草丛生,枯败落魄像是垂暮的耄耋。
  宜逍叹了一口气,回头用抱歉的眼光看着苏曼晴道:“小曼,我们今晚只能在这过夜了,委屈了你这个大小姐。”苏曼晴毫不在意,笑靥可可道:“逍哥哥,你说这话是怪我娇生惯养,任性无理么?这儿很不错呢,也免得人多口杂,让锋砺汀的人找到我们。”
  她说着抢在宜逍前面跑进已掉了半扇门的破庙,庙中光线昏暗,仅有供台上两支弱不禁风的细长红烛蓄着如豆黄光;蛛网横布,稻草四散,空气中更是弥漫厚厚尘埃,教苏曼晴连咳不止。更奇怪的是,这庙里供奉的既不是什么佛祖菩萨,也并非道家三圣或是关公岳飞。苏曼晴扬手指着那彩漆剥落的人偶,问刚进来的宜逍道:“逍哥哥,你知道那供奉的是谁么?”宜逍摇头,苏曼晴饱读诗书,连她都不认识的偶像,深山里的他更不会听说。
  苏曼晴蹙眉舒展,叹道:“罢了,现在本姑娘没空考虑这些。”她环视四周,心忖如此鄙陋荒凉之所八成少不了蟑螂老鼠,贵为宰相千金的她仍不免微微悚然。然而回头看到宜逍深邃温柔的双目,她又突然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于是走向墙沿的一大垛稻草,想好歹铺垫一下,夜里也能稍微暖和些。
  谁料苏曼晴纤臂方拂过稻草,便瞬间感觉指间触到一极为厚实坚硬之物,如触电般尖叫着退后数步,倒在闻声上前的宜逍怀里。宜逍扶她直了是身子,刚想扒开乱草一探究竟,只见草垛里倏地探出一个头发杂乱蓬松,面容肮脏的人头,着实吓了二人一跳。那人睡眼惺忪,撇开嘴夸张大叫道:“哪来的死人,敢吵老子的美梦?”
  宜逍万没想到草堆里会冒出个活人,一时呆在那里。苏曼晴瑶鼻微皱,反问道:“谁是死人,死人会吵么?我们不过是过路借宿之人,反而是你,鬼鬼祟祟躲在这儿干吗?”那人听了这话,气得跳了出来,衣衫之褴褛,分明就是一个乞丐。他指着苏曼晴直跺脚道:“你,就是你!刚才一定是你碰了老子,让老子醒了过来!你问老子躲在这干吗?这庙压根就是老子的!你这样问,岂不是乞丐赶庙公吗?”
  苏曼晴瞧他的衣着举止,活脱一个乞丐,却指着别人“乞丐赶庙公”,不禁掩口咯咯笑道:“别‘老子老子’的,你比我们大多少么?”乞丐脸上不太好看,不耐烦摆摆手道:“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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