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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夏-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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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作曲的同志把前边一首谱了曲,在搞对敌广播时唱给敌军士兵们听。执行任务间隙,
我也时常哼唱这支歌。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这首被我改名为《放牛的小牧童》的抒情歌里,寄托着我的希望。

第十三章
    这一声令人极度恐惧的惨叫在夜空中响起。久久飘荡
    四月里,我们的师团开赴鹫峰,接替友军的防御阵地。那时,开城的停战谈判还在断断续续地进行。我不知道朝鲜停战谈判是不是世界军事史上历时最久的停战谈判,但是从我们入朝不久就已经开始的这场谈判,竟然持续了近两年之久。这种
谈谈打打、打打谈谈,其间波澜不断、枝节横生而艰难备至的谈判,如果不是绝无仅有,也是极为罕见的。
    就是那些从报纸和广播中看到听到的有关停战谈判时断时续的报道,陪伴我们度过了无数难熬的战地日月。在对停战和胜利的盼望中,我和战友们一起,经历了东线阵地防御战中的冷枪冷炮的狙击;经历了在上甘岭西侧阵地为策应友军坚守上
甘岭而发起的对敌人阵地的战术反击;也熬过了1952年底和1953年初那些大雪封堵坑道的奇寒日子,还有斯大林逝世的噩耗传遍前线阵地的悲痛欲绝的1953年3 月……
    ——直至1953年夏季战役,我们的师团又开回到金城以东的防线,面对着轿岩山——1951年秋季防御战中我们曾失去的阵地。
    仿佛不由我们亲手将它夺回来,停战谈判便不会签字似的。
    而这时候,翟玉祥重返一团的消息已经传来:“三反”时,他被押回国内留守处审查,最后只在他的箱子里翻出碗大的一砣大烟膏子。翟玉祥说,这是老家来人捎来让给卖的,扔在箱子里好久,差不多给忘了这码事。一块烟膏子也说明不了太
大的问题,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后来翟玉祥又因肺病住了几个月医院,病愈后便又返回朝鲜战场,重回一团任职。
    对他官复原职的结果,我已经早有预感:我的离婚报告上级一直没有批准。以前催问,答复是等翟玉祥的问题审查清楚以后再说;后来又问了两回,说是要等等翟团长的意见;最后一次催问是夏季反击战开始前,答复是等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最好等你和翟团长再好好谈一次,看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于是我知道翟团长快回来了。让我为难的是:和他再次相见谈什么?怎么谈?如果被批准离婚倒好办多了——两个人各不相干,再没什么个人私事可谈;但是现在……
    后来知道,比我更感到难办的是一团政委钱之茂。据说,师里原本想让翟玉祥到其他团任团长——因为一团团长早已由蔺有亮担任;可翟玉祥牛脾气上来,非回一团不可。倒是钱之茂听说翟玉祥即将返回之后,自己心虚胆怯,觉得无法和翟相
处,于是主动向师里提出,请求调动岗位,师里也答应给予考虑。偏偏这个时候,钱之茂不慎惹下大祸——
    那是军文工团下部队演出,来到我们零七师。师里考虑一团正准备对敌人实施一次较大的反击,就安排军文工团到一团慰问演出。那次军文工团下来20多人,以舞蹈、声乐为主。当时钱之茂已知道自己要调走,估计打完这次反击后调任命令就
会下达,心里也挺高兴。赶上军文工团下来演出,就琢磨着想“好好看一场节目”、“好好打一次反击”,有声有色地离开一团。于是钱之茂就问军文工团的领队:你们是想大演,还是小演?人家说,怎么演都行,听首长安排。这下钱之茂来了情绪。
布置了一场大型演出:派人帮文工团在一条山沟里搭戏台,架天幕、侧幕,为此砍了不少树,在沟里清出一片空场。演出时,把计划当晚参加反击的二营都调上来观看。那天下午开演,七八个节目演完后,天空飞来一架敌人的炮兵校正机,盘旋了
一下飞走了,没引起大家的注意。台上报幕的说:演出到此结束。战士们都哗哗鼓掌,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文工团演员们商量着再上一个独唱,其他人已开始卸装。
    谁料想,独唱还没来得及唱,演员们花花绿绿的演出服装还没换下,炮弹就飞来了!
    那次敌人一共打了三发炮弹:第一发炮弹打到舞台后边的山坡上几十米远处,
弹片都炸飞过来了;紧跟着第二发炮弹砸向观众席;第三发在舞台下炸响——三发
都是大口径榴弹炮,一下子炸得血肉横飞、惨叫声一片!加上观看节目的战士都全
副出武装,炮弹爆炸又引爆了战士们携带的手雷、爆破筒,于是引起连环炸,一时
间烟雾弥漫,人们乱作一团!

    这次被炸,军文工团伤亡十几人。观看演出的部队更惨:伤亡一百多名。据说,
事后山沟里残肢断臂狼藉满地;附近一条小河沟里的水都被鲜血染红……并且,此
事的严重后果在于:当晚的反击行动被迫取消。

    这次事件引起军首长的震怒,为此向全军发了通报,并禁止在前线再搞大型演
出。军政治部派人下来查处此事:由于团长蔺有亮当时正在师指挥部开会,钱之茂
便成了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受到撤职查办的处理。

    这么一来,不久后翟玉祥返回一团时,师里便对一团领导作了调整:把蔺有亮
改任为一团政委,而翟玉祥便自然官复原职。

    我准确得知翟玉祥已重回一团的消息是夏季反击战开始前的5 月初的一天夜晚。

    那是个晴朗的初夏夜,我们在山坡的松林间一片草地上铺了几块雨布,借着月
色赶排舞蹈《春之舞》。四周黑黝黝的松林在微风中散放着一种醉人的松脂芳香。
林地的花草笼罩在如烟似雾的月光下,显出一片朦胧的银白。我们在廖沙的指挥下,
由春红领舞,一节一节地排练。在乐手用黑管轻轻吹奏的优美旋律的伴奏下,我们
翩然起舞,仿佛忘记自己置身于枪炮密伏的战场,而忘情地沉醉在舞蹈和音乐旋律
中,感觉自己正与松林和草地融为一体,又好似飘飘欲飞,升向星月闪烁的夜空…
…至今,我只要一遇到月色皎好的夏夜,总会在脑海中浮现起50年前那个夜风沉醉
的晚上,而那时,心中便会滋生一种难以解说的对我的青春战友的深深怀念……

    但是那个美好夜晚的结束却令我遗憾——

    先是秋月不舒服,呕吐,以为是闹肚子,让她回去休息了。

    再就是排练中间休息了一会儿,再集合排练却不见了赵玉林。

    喊了几声没人应,大伙儿急于,分头去找,却原来他在林地一处高坡上坐在一
块岩石上发呆——他遥望着南边月色朦胧的山峦,沉入伤心的怀想。我们立刻明白
了原因:在南方远处山峦的一处陡崖下,埋葬着他的妻子和战友吴静。刚才排练时,
领舞的李春红不小心说了一句:“要是吴静还在就好了,让她领舞更合适……”一
句不经意的话勾起了赵玉林的伤感,令李春红懊悔不已,一个劲儿向赵玉林道歉。
而我则安慰他说:

    “别难过了,玉林,我们也都很想念吴静……一晃一年半多了,咱们又来到这
里……不久,咱们部队就会打过去,收复失地,那时候,咱们一起去看望吴静,去
祭奠她……”

    不料,这番安慰话说的倒令赵玉林泪流满面,而我也被伤感引得鼻子酸酸的,
也想哭。

    接下来就轮到我了——把赵玉林找回来后,又开始排练。练了不一会儿,王队
长来了,喊我,说找我有事。

    我披上军衣,跟王队长离开。

    走到离排练场地几十米远的一棵大树下,王队长站住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说:

    “我看,你这婚就先别离了……”

    “什么?”我一时没弄清怎么回事。

    “政治部把你的离婚报告退回来了,我下午一忙忘了给你——”

    说着,他把手里那张纸交给我。

    我接过来,借着月光,模模糊糊认出,这还真是我递交上去的那份离婚报告。
算一算,都一年多了,部队几次换防,戎马倥偬,也难为政治部的干事们,居然把
我这张纸保管得这么好。

    “为什么不批准?”我冷冷问一句。

    “哎!你不知道?”王队长奇怪地问,“翟团长又从国内回来了,还回一团当
团长,已经到任好几天了,你不知道?”

    “这跟我的离婚报告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呀!翟团长不是老虎了——‘三反’没查出人家有问题……你不是因
为打他的老虎才提出跟他离婚嘛,现在人家不是老虎了,还离啥?别离了吧,呵?”

    “现在说他不是老虎了?”我气愤地说,“当初为啥硬要我写材料检举揭发?!”

    “嗐,那不是搞‘三反’嘛,有别人的检举信在前嘛……”

    “噢,理都让你们讲了?”我心中突然冒起一股无名火,控制不住地发泄道,
“先是左说右说让我跟他结婚,是革命需要;后来又逼我揭发检举他,打他的老虎,
也说是革命需要!现在又让我收回离婚报告,还是革命需要?我还有没有一点自主
权?方主任不是说过,离婚是属于个人问题,要我自己做主吗?小二黑还讲婚姻自
由呢,我为啥只能让别人摆布?”

    “你是小二黑吗?”王队长不高兴了,用教训的口气说,“你是志愿军战士嘛!
别忘了,组织上培养你入了团,还批准你立了三等功!你是组织的人,不能事事只
想个人做主,有时候就需要顾全大局……”

    “不行!这回我就要自己做主!”我下了决心,“这婚我是一定要离!”

    “这婚是能想离就离的?”王队长说,“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说结就结,
说离就离?就是真要离,也是两个人的事儿,总要跟翟团长谈妥吧?也得听听人家
的意见呀!”

    “什么听他的意见?为什么从不重视我的意见?你们这是官官相护!”

    “唉,苦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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