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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顶红之杜十娘-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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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种啊,齐先生。一种是爱你的人,另一种是恨你的人,爱与恨是如此的相近。
  他边跑边摇头,宝儿,还有第三种有待补充。
  第三种?
  是的,你的名就是有些人的衣食父母,他们就靠损你整你给你制造花边新闻生存。
  呵,看来他养了一大帮寄生虫。
  好不容易跑到岸边,这儿也有一艘红漆白蓬的小舟,如前世今生,默默的把杜十娘等候。
  也不问船家搭不搭客人,被他牵着手,牵着急匆匆的跳上了船头,刚刚站定,他就命令,快快摇船,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躲过那些人……
  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人,高高大大,把一包东西递给我,宝儿,你早上还没吃早点,这个是你最喜欢吃的三丁包……
  这么远,他来,就为的是送这俗世的吃食,平凡的爱情。
  爱心一如六百年前的杜十娘,点点滴滴,一寸一寸,夜雨浸润。
  我的手不得不从齐天乐的掌里滑落,接过那个小小的包,他来了,他是孙宝儿的爱,他是——柳遇春。
  第二十节
  船家把船摇往江心。
  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与六百年前的情形却是不同。
  那时是买卖关系,当下却是暗中纷争。
  柳遇春把包子一递,便伸长胳膊把我的腰肢一揽,揽,揽到他的怀中,自然而沉着,似乎这臭皮囊本该是他的一部分,我整个人便跌入他胸。
  细。这孙宝儿的腰肢,细到盈盈。一握。美人杯的杯颈。被他掌握,如酒在杯中的命运,他在告诉他;这个女人,你不要动,她——她是我的女人,要被我这个男人饮。
  依他怀里,故意放软,做那无骨人。藤萝偎松,浮萍依水。杜十娘想看看齐天乐这个男人,怎样对待这双双相拥的好风景。
  齐天乐却满面春风,处惊不变,不但大大方方的和柳遇春握了手,还含笑的问,你是孙宝儿的哥哥?
  且边问他边给我眨了眨眼睛。
  呵,这个坏男人,要玩损招。
  柳遇春也含笑的回道,是啊,我是宝儿的哥哥,只不过这哥哥前面带了个情,宝儿你说是不是哦?说着捏了捏我的耳垂,那么轻,也那么温柔。
  暗中劝我为他装点门面,不要输给这个男人。
  我不由对柳遇春刮目相看,他有他的聪明,齐天乐本是嘲讽他嘘寒问暖,大老远的送点吃食,只有做哥哥的份。他却答的平淡机敏。
  杜十娘就爱玲珑剔透的男人,柳遇春好生可爱,看来孙宝儿没有爱错人。于是边伸手从袋里拎了一个包子,边喂到他的唇,一如喂给六百年前的李甲,声线甜甜的道,是的,遇春。
  却拿眼角窥看齐天乐的表情。看他把场面怎么妥帖接续,回旋安定。
  那齐天乐呵呵一笑,风清云淡,唇角却挂了一丝讥讽,不肯再把话问。
  桃花般的讥讽。艳到惊心。
  嘲笑还嘲笑到如同阳春三月,花落水流红。
  他讥讽什么?可是看穿了杜十娘深深浅浅试探的心?
  柳遇春因赢了一筹,更是要把这哥哥做到十成,对着他说,齐先生,你可是我家宝儿的偶像,她很喜欢你演的电影,以后她要走这一条路,还要你多多提携……
  齐天乐笑着摇头,眼风轻轻掠我,一带而过,却是蜻蜓点水,涟漪一圈一圈漾在人心。柳先生,有的人天赋好,生来就是演戏的料,宝儿不用我提携,自当会红……
  呵,他是真的看穿了十娘的用心,所以不肯再当那观众。
  江面清明。
  江风如吻。
  齐天乐看着水面,不再打量这边风景,任它独好。我好生无趣,做戏没有观众,舞台有什么用?便推开柳遇春,走近了他,问,齐先生在想什么,可是想那沉江的杜十娘?
  他笑,是的,宝儿,你说人们为什么记住了这个女人?
  呵;这个我怎么知道?杜十娘死了六百年了,心心念念里,左是李甲,右亦是李甲,从未想过,后人还会念我这只情死鬼,立了亭,书了文,做船儿把游人载,当了风景名胜。
  可是纪念她生性刚烈,爱的真诚?只能傻傻的问。
  他摇头,宝儿,你想想,如果没有那一箱珠宝,人们还会不会记住这个女人?
  我一下如雷轰顶,呆在风中。
  是的啊,如果没有这箱珠宝,杜十娘只身落水,死了也就死了,还有谁记得我那抵死缠绵,却也以死做结的爱情?
  人世势利。他笑着说,活要资本,爱要资本,自杀也得有资本。没有资本,死也死的默默无闻。
  警言一般,闪着刀光与血腥,惊的我这只鬼,骨头到皮的发冷。
  柳遇春看着我抖了一下,过来拥紧。他的爱是实实在在的温存。
  孙宝儿要,他便在。他是孙宝儿最适当的那个人。
  齐天乐怎么想到这一层?他活得春风得意,马蹄声声,还有这样的感慨送人?
  只见他说完摊开掌心,掌心里多了一个物件,那是一只钗,钗柄上刻着蝇头小字,李甲赠,钗头是一只小小的凤——钗头凤。
  这物件我识得,它是我的心头爱,更是心头恨——那是爱浓似蜜,粘答答,甜腻腻时,李甲送我的爱的赠品。
  那时从朱门大户到街头巷尾,相爱的人都喜以此小小鸟儿相赠。
  都是色相太好,惹了死亡的祸了。此鸟小小,不到一寸,羽如翡翠,嘴似玛瑙,人们捕来,弄死作成不腐的标本,簪到钗头,比银匠金匠打造的凤,栩栩如生百倍,因为它本来便是一种“生”。
  美的尸体,华丽横陈。
  李甲送我时,我只见金色的柄迎胸穿过这美丽的鸟身,直抵心脏,看不见的血肉模糊,看的见的爱的疼痛。
  太过残忍。
  他把它轻轻的插在杜十娘的三千青丝,他说,以后如不爱你,十娘,让李甲一如此鸟,穿胸而死,做了鬼魂……
  十娘忙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李郎,不许说这样的诺言,十娘不爱听……
  结果死了的是我,而不是他,可见诺言是谎,是水,是风。
  在时间里流转,皆不可信。
  齐天乐那里得来这物件?难道他真的已做过那浪里白条,在江里搜寻?
  第二十一节
  这钗十娘六百年来,在水里捡了又扔,扔了又捡,在舍与不舍之间,终有一日弃了它,扔在江里的一只大蚌的嘴边,看它食了它。
  诺言虚妄,毁尸灭迹,找一个水簇做了它弓形的坟墓埋葬。
  可齐天乐得到了它,他笑说,这是我在一个渔人那儿遇到的,看着好,所以买了。那渔人说他在这江里捞到了它。
  心底雪亮,白马终入芦花。不用问,他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钗,目的昭彰。
  更紧的偎紧柳遇春的胸膛,人,六百年来,一点进步也没有,欲望,无耻,争斗,为财而亡,令杜十娘这只鬼也害怕。
  突然茫茫,无有头绪,杜十娘,你还回这人世干什么?
  这样美的男人,这般污脏!
  身后有舟追来,仍是白光雨般飘洒。齐天乐忙忙把钗塞我收里,宝儿,这个送你,收好哦,这可是古董。
  我的,又来还我!
  他扔是惯例的霸道,也不管这礼物我收不收它。女人惯坏了他。
  不由白骨如刀,尖尖的穿出皮肉,想抓他一把。撕碎他!片片如雪花。
  他却脱了衣裳,快捷似鱼,纵身跃入了江。白骨抓无着落,却眼睁睁看他跳江。死,要不得,皮骨皆一惊,尽想随他一跳,喊着,天乐,天乐,水很凉……
  柳遇春用劲揽紧了我,他的胳膊一颤,他感觉到了这话的分量。天,情急之下,杜十娘脱口而出,叫他,唤他,居然天然的亲热,不再把他称呼为齐先生了。
  一切,有了头首,便有故事回旋一章一章,爱,一如大火,来了,措手不及,无法阻挡,任它燃,任它烧,明知为烟,为灰,却不肯熄了它。
  明知他坏,却还要为他,担忧,惊扰,害怕,一路走下……
  不可以,杜十娘!!!
  你这只鬼不可以动了情念,再来一次情殇。
  柳遇春在耳边轻轻的说话,语气水般的凉,他是个敏感的人,看出了杜十娘片刻的真意,如朱红刻章,深深雕上。宝儿,别急。齐天乐这是为躲那帮记者,跳到江里游泳,又不是学什么杜十娘。
  果然是这样。只见齐天乐一尾赤身栗色美男鱼儿一样,摆腿摆臂,水姿优雅,渐游渐远,还喊话给我,宝儿,告诉白原,他的电影我演,但一定不能换女主角,我要定你了……
  他要定了我!
  一听此话,我被冰冻一样。沸与凉,在这只鬼的体内挣扎。他要定了我,誓言一样,横空劈下,击的杜十娘没了方向。
  一个要定,简单而没有商量。
  这个男人不需要商量。而李郎,从来没有说过,十娘,我要定你了。他连他自己都无法做主张。
  柳遇春不知何时已嘱那船家,调头,靠岸,他不喜欢孙宝儿痴痴的看另一个男人,虽然他早知,他是她的什么偶像。
  而我的掌里,那钗,被紧紧的攥着,以前是一个男人送的杜十娘,而后,这小小的钗,粘了俩个男人的气息,虽然隔了六百年的时光。
  扔还是不扔?
  杜十娘,你是一只鬼,不可动情,不可动色,不可伤了柳遇春这等好男儿的心房。于是,牙一咬,手一扬,小小的钗再次坠江,小波一荡。
  波荡的刹那,我小鸟依人的偎在柳遇春的胸膛,说,遇春,我爱的是你,什么齐天乐,什么钗头凤,见鬼去吧。
  说的是谎,柳遇春却感激的抱紧了杜十娘。宝儿,宝儿,我不能没有你,明白么?
  他心跳如洪荒的脚步,黑夜的更鼓,死亡的绝唱。
  他是真的爱孙宝儿,要不,他不必这样紧张。
  我点头,把头埋在他的胸膛,感动潮水般掠来,李甲从未为杜十娘心跳成这样,喃喃的道,遇春,我也不能没有你的。
  刹那,片刻,这是百分百的真心话。
  或许,爱,本质便是刹那。
  白原站在岸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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