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荣耀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弧上的舞者-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原本被判死刑。当年省法院的一位法官,觉得案情疑点多多,来到县里,亲自审了他一次,代表省法院将死刑改为“无期”。否则,他早已是地下雄鬼了。
  他因在狱中表现良好而提前获释。
  他尚未遇见一个本村人。
  他听到身后有喘息之声,缓缓转身,见一条矮脚狗正瞪着自己。一看就知道是一条老狗。尽管是一条老狗,对他而言是一条陌生的狗。三十年前他被囚车从村里载走时,它肯定还没出生。他曾很喜欢狗,三十年前,他熟悉村里的每一条狗。有一条别人家养的小黑狗和他关系最亲。有些个晚上,他坐在红磨房门槛儿上吹自制的长箫解闷儿时,那小黑狗就会从村里主人家跑来,卧在他跟前,望着他竖耳倾听。
  那时狗眼就显得特别温柔,甚至可以说显得特别多情。对他表达着一种感动似的。
  村里的长辈人们呢,听到箫声,就互相议论:
  “有名堂啊,听出几分意味儿了吗?”
  “听出来了听出来了。是啊,该给他娶个媳妇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真的该给他娶个媳妇了。”
  ……
  眼前的老狗,夹着尾巴,专执一念地瞪着他,不进也不退。它目光里有一种欺生的威胁。它想冲他叫,可是看出他一点儿都不怕它。它回头望望村子,一个人影儿也望不见,使它更加胆虚,不敢叫。
  他蹲下,向它勾动着手指说:“过来,再近前点儿。我也是紫薇村的,咱们认识认识……”它朝他龇了龇牙,迟疑片刻,竟往前凑来。可是当他伸出手打算抚摸它一下时,它戒心万分地倏忽一闪,对他兴趣索然地跑了……
  他望着它渐渐跑远,又想起了当年那条跟自己很亲的小黑狗。
  他在心里说:“黑子,黑子,你如今还活着吗?如果你还活着,该做老太爷,儿孙成群了吧?若见了我卓哥,你还能认识我吗?”
  四十八岁的这个男人一阵悲怆,眼眶湿了……
  紫薇村后,一山峙立,石阶高叠,直达八岭,岭上松林苍黛,遮掩着古老的庵脊。紫薇河将村一斩为二,左也百余户,右也百余户。河上的石拱桥,自然叫紫薇桥。村东村西,经桥去来。
  卓哥自小是紫薇村的孤儿。他娘在他五岁时不慎失足落塘,淹死了。他爹在他六岁时死于水肿病。村人们可怜他,一合计,就定下了一条村规——河东河西,每户轮流收养他一个月,直至他能自食其力为止。乡下人视水肿病如瘟疫,惟恐疫气传染,殃及全村,将他家的两间房子一把火烧了。他这六岁的孤儿,从此便真真的无家可归了。他到了十六岁上就开始自食其力了。十年间,河东河西,他在许多人家住过。村人们都说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自己也这么承认。
红磨房(2)
  村里有一间极其破败的透风漏雨的磨房。房是公房,磨是公磨。十六岁的卓哥,愧于再继续吃“百家饭”了,主动提出,请恩准他住到那磨房去。白日可为众村人碾米磨豆,以报村德村恩,晚上就住那儿,也算从此有了自己的家。村中几位老者一商议,都道这少年知恩图报,实在是个明事达理知仁知义的好少年,不但一致地点头支持,而且着实地夸奖了他一番。
  于是十六岁的少年,从此便成了那磨房的主人。
  磨房距紫薇村半里。前窗对河,后窗对山。那山不知含有哪一种矿质,每逢下雨,便冲下褐土,在磨房后渐积了一大片褐土地带。那土和起来很粘,用以抹墙,干后格外结实,不裂不掉。但村人们秋季抹墙时,都不动那片褐土。所忌的是,那一种深褐色,极易使人联想到棺材的颜色。他们却忘了阻止那少年用褐土修抹磨房的四墙。
  他心中也没大人们的许多忌讳,脱光脊梁,甩开膀子大干三天,就将那磨房的四墙抹得平齐而光滑了。他又用三天时间修了房顶和门窗,于是那磨房从外面看去,很像是一个不错的家了。起码他自己是那么觉得的。但实事求是地讲,由于那一种老红抢目,抛开像不像棺材的颜色不论,与其说像一个家,还毋宁说更像一座庙。
  正是秋季,村人们都忙于秋收。那几天里也没谁顾得上想着他,待秋收忙过了,人们自然都纷纷关心起他来,去到磨房那儿一看,但见那磨房已经改变了以往破败不堪的状况。夕照之下,老红色的四墙,似乎耀着红辉。
  就有村中的长者捻着胡梢说:“不妥,不妥。这孩子,怎么能用那红土抹墙呢?结实倒是结实,但颜色太不吉利了啊!”
  于是有好心人附和着说,应该劝那孩子自己铲了去,众人相帮着重抹。
  有人摇头反对,说一个孩子嘛,心中本没忌讳的,我们大人们,又何苦用自己心中的忌讳去烦他呢?讳者忌也,无讳者无忌嘛!他毕竟是自己动手辛劳了一场,还是别让他落得个沮丧吧!红磨房就红磨房吧!……
  大多数人觉得此话也在理。于是红磨房自此叫开。“磨房”二字前加个“红”字,反而叫着更顺口了似的。
  几天内,村人们替他架了张床,砌了灶,送来了水缸以及锅碗瓢盆什么的。
  架床时,他觉得那床大,自己不必睡那么大的床,省些木料,架个小床就行。
  大人们就笑了。
  其中一个逗他:“你总十六?就不长岁数了?十八九二十多岁以后,就不娶媳妇了?等你娶了媳妇,这床就一点儿也不嫌大了!”
  羞得那少年脸色彤红,一低头,赶快地躲开了……
  这少年“入主”“红磨房”头一年,东村西村的人们,都乐于戏称他为“磨房阿弟”。尤其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们,高兴口口声声亲昵昵地叫着他“磨房阿弟”将他支来使去。他自己也高兴被她们那么样支来使去.
  “磨房阿弟喂,你磨好了替我收在盆儿里,我待会儿来取,行不?”
  他说:“行。大姐你有事儿就别等了。”
  人家瞟他一眼,笑道:“你敢说不行!忘了住在姐家的日子,姐对你多么好了?”
  他就低下头,一边推磨一边低声回答:“没忘。”
  “大声点儿!姐没听清!”
  他就提高了声音,更清楚地说:“没忘,姐!”
  于是人家回报他一个亲昵的笑脸。
  不过人家回报他笑脸时,他胆怯而腼腆,并不敢抬头看人家。待听人家的脚步声儿出了磨房,才敢抬头望人家的背影。他知道自己低头推磨时,人家曾亲昵地冲着他笑。他内心里因此而甜甜的,也不禁地笑。怀着深深的感激,将磨推转得更快了。
  “阿弟,近来想嫂子没有?”
  “……”
  “怎么不吭声儿?问你话哪,说呀!”
  不说是不行了。
  只得小声儿说:“没想。”
  “没想,你个没良心的!你忘了你病在嫂子家,是谁一天三次喂你汤药啦?早知你这么没良心,当初才不疼爱你呢!”
  “真是够没良心的!”
  “当初住在我家时,还在我被窝儿里睡过哪!有次把我刚拆洗的褥子尿得透湿!”
  “也在我被窝儿里睡过!一只手儿还得摸着我咂咂才能睡实。”
  于是些个岁数半年轻不年轻的女人一个个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于是他将身子压在磨杆上,眼盯着自己鞋尖儿,累了也不放慢脚步,将大磨推得急转如陀。他是企图用磨声压住她们的笑声。她们说是都确有其事。那一时刻他是讨厌她们合伙儿拿他开心的。如果她们中的哪一个,在没有第三个女人听着的情况下单独对他提起往事,拿他寻几句开心的话,他是不甚在乎的。对于他住过的每一家每一户,无论待他亲或不亲,他都是心怀着深深感激的。对于关怀过他温暖过他的每一个人,无论男人或女人,他心里都埋藏着一种迟早要报答的思想。他认为既然他们有恩于他,那么他们是有权力拿他寻几句开心的。只要别合起伙儿来,只要别使他太难堪了。
  然而半年轻不年轻的女人们,却偏喜欢合起伙儿来拿他寻开心。而且一旦开始了,不从他口中掏出一句能使她们听了快活的话,轻易是不肯放过他的。
红磨房(3)
  “你这小阿弟!刚才没说心里话!我就不信我对你那么好,离开了我你就真的不想我!”
  “对对,快说心里话快说心里话!说句让我们听了高兴的心里话,将来我们替你找个漂亮媳妇!”
  “找个豆腐西施!磨房阿弟配豆腐西施,正好一对儿!你为村里磨豆子,她为村里做豆腐,那多好!”
  “好是好,也得他现在给我们姐妹们个心里高兴呀!”
  “对,今天非逼他说不可!”
  “说!说说!”
  他被逼无奈,只得停了脚步,在女人们的包围下,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抬起头来!干嘛低着头!”
  “说!说!开口说话呀!”
  结果是他只得说:“想啦!”
  “想啦?说明白,想人啦还是想物啦?究竟想什么啦?”
  “不是想物,是想人啦。想你们大伙儿啦!”
  于是年龄半大的些个女人们终于罢休,你看我,我瞧你,都笑了。
  而这少年,脸红得要渗出血来似的,屈辱得快哭了。
  公正而论,柴薇村的年龄半大不大的女人们,并非都是些轻佻的女人。恰恰相反,紫薇村村风肃正,女人们,包括些个少女们的言行,其实是很受监束的。正因为平素的言行太受监束,凑在一块堆儿,又避开了男人和长辈们的耳闻目睹,又怎么能不一个赛一个地忘形片刻呢?紫薇村的女人们啊,可以说皆是些善于伪装的“两面派”。不,用“伪装”这个词儿形容她们,有点儿对她们不敬,也未免太接近着贬损。或许用今天较时髦的“包装”二字评论她们更恰当。在男人们面前,尤其在是丈夫的男人们面前和是长辈的男人们面前,她们一个个温、良、恭、俭、让,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笑不失态,啼不忘仪,言不犯礼,行不越矩。一旦摆脱了男人们的监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