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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饮食男女、喜怒哀乐,这些正构成人的在世之“烦”。恰如李白
所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
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人
体验到在世之“烦”,就要追问:存在就是“烦”么?那么,存在的意义是
什么?当人如此思索存在时,“存在就进入语言”。存在并不是自动进入语
言,或自动处于语言之中,而是随人对存在的意义的思索一道。这时,语言
又对存在有何作用呢?
再看第二句:“语言是存在的寓所”。寓所是人的居住之所。它不同于
宫殿,宫殿作为政治斗争的场所,往往使存在处于无保护状态;它也不同于
神殿,神殿往往为着神而放逐人。语言作为寓所,它如平凡、素朴的家居,看护着人的存在。我们存在着,倘若没有语言,不懂得语言,这种存在就置
身冥暗之中,如同高山、小鸟的存在一样;而只有凭借语言,在它的光芒照
耀下,我们的存在才会成其为存在。所以,“语言,凭借给存在物的首次命
名,第一次将存在物带入语词和显象。这一命名,才指明了存在物源于其存
海
在并达到其存在”。 语言作为存在的寓所,正在于它是显现存在的方式。
法国当代诗人保尔·艾吕雅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写有《自由》一诗。诗
中吟咏道:
在我上小学时的作业本上
在我的课桌上和树上
在沙上在雪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所有读过的书页上
在所有空白的书页上
石头血纸或灰我写你的名字
在金色的画面上
在战士们的武器上
在帝王们的冠冕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丛林上和沙漠上
在鸟巢上和花枝上
在我童年的回声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一个个夜间的奇迹上
在一块块白昼的面包上
在订婚的季节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我所有天蓝色的废纸上海 德格尔:《艺术作品的本源》,《诗语言思》,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 年版第69 页。
在象太阳一样发霉的池塘上
在象月亮一样生动的湖面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田野上在地平线上
在鸟儿的翅膀上
也在阴影的磨房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每一度黎明的显现上
在大海上在航船上
在狂乱的山峰上
我写你的名字
在云的飞沫上
在暴风雨的汗水上
在磅礴昏暗的雨水上
我写你的名字
于是,由于一个词的力量
我重新开始我的生命
我生就为的认识你
为的呼唤你
自由“自由”只是一个语词,但在诗人看来,这语词却具有无与伦比的特殊“力量”:重开生命,显现存在。“我”是如此酷爱这一语词,以致仿佛生就为的是认识、呼唤和书写它。诗人起初曾以自己深爱的恋人名字“努什”代称“自由”,更表明了这一点。当他不顾一切地在自然与人世、家园与战场、爱神与死神的脚步等所有可写处书写“自由”时,这一语词不就成了人的本真存在的亮相场所吗?正是凭借语言的力量,人的存在才向人敞开,才获得保护。
第三句:“人栖居于语言这寓所中”。由于语言是存在的寓所,那么,人的存在就只能在语言中显现并获得保护,正象人只能“栖居”在“寓所”里一样。如果没有语言,人就不得不如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暴露在荒郊野外,餐风宿露。“栖居于语言”,意味着存在必须依赖语言去看护。海德格尔强调,人不是在语言中存在,而是“沿语言的方向”去存在。
不过,语言作为存在的“寓所”,它却并不一味肯定存在,而是包含两种彼此相反的可能性:或者是存在的“家”,或者是存在的“牢房”。语言当其作为“日常语言”,表现为含混、两可、闪烁其辞时或者严密逻辑驱使人谋求无限地实现欲望时,它就成为否定存在的力量,所以是“存在的牢房”。语言在什么情形下成为“存在的家”呢?海德格尔认为,是当语言能使存在的原初本性得以呈现的时候。诗,正是这样一种语言。由此,我们可以过渡到下一句。
第四句:“用语词思索和创作的人们是这个寓所的守护者”。这里的“用语词思索和创作的人们”是何许人?显然不是泛指一切识字者、读书人或诗人,而是特指运用语词追问存在的意义的人,例如克尔凯戈尔、海德格尔自己这样的存在哲学家,荷尔德林和里尔克这类“诗人中的诗人”。正是这类特殊的哲人和诗人,由于悉心运用语词去思索存在、创造存在的意义,所以
成为“这个寓所的守护者”。“守护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保镖或卫兵,而是神圣的、纯洁的、本真的东西的卫士。
这里涉及诗人,正与我们的论题关联起来。在海德格尔看来,诗人的使
命是作语言“这个寓所的守护者”。这就是说,诗人运用语词、在语词的世
界中去把捉存在的本性,从而看护存在。所以,海德格尔引用荷尔德林的话
说,“那长存的,由诗人去神思”。这样一来,写诗就成为“人的一切活动
中最纯真的”。海
在上述讨论基础上不妨说,语言是使存在的原初本性得以显现的东西,而存在也只有在语言中才能获得自己的意义,从而可以说,存在具有语言性。
诗的目的是运用语言去追问存在,因而与语言和存在必然地关联起来。
语言、存在与诗的同一
在海德格尔那里,语言、存在与诗这三者其实是同一的。存在的意义是
什么?这只能在语言中呈现。语言是什么?语言是诗。“语言的本质必得通
过诗的本质来理解”。诗的本质又如何呢?“诗的活动领域是语言。因此,诗的本质就必得通过语言的本质去理解”。这显然形成语言、存在和诗三者
的互释的循环。
存在只能在语言中呈现,其理由已如上述。那么,为什么又说语言是诗
和诗是语言呢?海德格尔主张,语言的本质在于“诗”。这里的“诗”不能
在一般文学体裁划分的意义上去理解,而应视为使人的原初存在呈现的途
径:“语言本身在根本意义上是诗。……诗在语言中产生,因为语言保存了
《
诗意的原初本性”。在海德格尔心目中,“诗”本是“历史的人的原初语言,”
它作为“特别的讲述”而对存在作“首次命名”,所以,诗的本质原初地包
含语言的本质,和存在的本质。而另一方面,从“语言”角度看,“原始的《
语言就是诗,在诗中神思存在”。所以语言的本质又原初地包含诗及存在的
本质。这样,语言与诗就在作为存在的原初本性的呈现上达到了同一。
认识了这种同一性,诗的本质就明晰起来了:
首先,诗的活动领域是语言。因此,诗的本质就必得通过语言的本质去
理解。尔后,下述这一点也就昭然若揭了:诗是给存在的第一次命名,是给
一切存在物的第一次命名。诗并不是随便任何一种讲述,而是特别的讲述。
它首先引出了对我们所讨论以及日常语言中关涉到的一切的敞开。因此,诗
决非是把语言当作在手边的原始材料来运用,毋宁说正是诗首先使语言成为
可能。诗是历史的人的原初语言,所以应该这样颠倒一下:语言的本质必得
《
通过诗的本质来理解。这就是说,诗的本质在于运用语词去思索存在,给存
在和存在物命名。在这个意义上,这里的“语词”就决不是随便什么语词,而是“诗意的语词”了。“只有诗意的语词才具有命名的力量,这时神祗就海 德格尔:《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下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年版,第574 页。
《 诗语言思》,第69 页。
《 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第583 页。
《 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第583、586 页。
《
亲自把我们交给语言”。 由此可知,海德格尔所倾心向往的“语言”,不是
一般语言,而是“诗意语言”,是“诗”。
如此谈论诗,无疑具有特殊的理论意义。首先,它向通常文学体裁分类
上的诗的概念发出有力挑战,强调诗的价值,真正意义上的诗不应单从其分
行排列、语词精炼且跳跃性强等形式特征上着眼,而更应关注它对存在的意
义的显示。其次,它体现了海德格尔对诗这一最富于经典性的艺术样式的深
深的着恋与呼唤。诗,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欧洲艺术中最令人珍视的明珠,也可以说是各门艺术中最原始的最高的形式,从而成为衡量其它艺术体裁的
价值的一普种遍尺度。但进入二十世纪以来,随着电影和电视等现代大众媒
介的兴起,诗 (乃至其它文学形式)的地位受到挑战。在这种情形下,海德
格尔的主张就显示出捍卫诗的经典地位这一鲜明立场。最后,这种诗论是从
存在语言学基点上对意大利思想家维柯的“原始诗意”,以及德国哲人卡西
尔的语言即“诗”(隐喻)的观点的发挥。但从根柢上讲,维柯的“诗意”
主要强调“原始感性”,卡西尔的“诗”突出原始“隐喻”,而海德格尔的“诗”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