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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说说看，太子到底是说了什么了，要你拳脚相向？”玄烨的眼中满是疲惫。
“我说，老四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在笑我，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是没额娘的孩子了……”太子的语气强硬，但是他的眼睛终究还是出卖了他脆弱的内心。
“你……”玄烨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指着太子，却再多说不出半个字。殿内一片寂静，仿佛能听见太子的眼泪滴在大理石上声音。
不知是在多久之前，太子和另一位阿哥发生了争执，也是因为对方说他是没额娘疼的孩子。仁孝皇后的早逝似乎已成太子的心病，旁人问不得提不得。
玄烨的目光由太子身上移开，缓缓看向跪在我身旁的苏勒，但是他的目光刚刚触到苏勒的眼睛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罢了罢了，你们都出去。朕乏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出了养心殿，看到德妃站在不远处，我轻轻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示意他去和他额娘问安。四阿哥却故意装作没看见，牵着我的从德妃身边走过。我分明看到德妃眼中闪动着泪花。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玄烨为着兰儿着想，把四阿哥过继给了她，现今四阿哥与其生母之间的隔阂已日渐扩大了。若现在兰儿还在人世，那倒也没事，四阿哥还有她疼着；只是眼前这个菜十岁的男孩，是断然不会再回到自己生身母亲身旁了。
太子的“姑姑”清雨也已在外边等候。
“清雨姑姑。”太子见着她，一反往日的冷面，笑着迎了上去。
“奴婢清雨给太子爷请安，给二小姐请安。”清雨微微福身。
苏勒走上前拉起清雨的手，笑道：“你我之间还行什么礼。”“小姐您又瘦了……”清雨见到往日生气活泼的二小姐，而今已把脾气尽数收藏，只留下一张单薄的面孔给世人看，不觉心头一阵难受。
苏勒只是笑而不语。
她们二人一人一边牵着太子的手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紧随不放。
等四阿哥去了阿哥所，跟在身边的平儿便忍不住问道：“娘娘，这事情怎么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昨儿个小李子还不是说皇上盛怒吗？”
是呀，此事我也深感不解。按照玄烨的性子，四阿哥和太子闯出此般祸事，必会受到重罚，但是现在他却没有深究。难道是因为苏勒？这个在宫中几乎快要被人忘记的女子，她今日却突然出现在养心殿，难道真的只是替太子求情罢了。还有兰儿走得实在是太快了，前几日太医还说她的病有所好转，并无大碍，我去看她那天，她随还病着，但是那份精神还是在的。那晚景仁宫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是兰儿心中的千千结终究变成了一个死结？
此般心思我也只在心中盘算，面上只对平儿道：“皇上疼惜太子，不忍罚他；而四阿哥刚刚失去额娘就更不便处罚他了。”
当晚，玄烨便摆驾延禧宫，只是这次他去看的不是正值盛宠宜妃，而是那个“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苏勒。而且，一连多日玄烨都留宿在延禧宫中，苏勒的风头几乎盖过了宜妃。只是还在大行皇后的丧期，不好册封，所以暂未名分。
现在是大行皇后丧期，按理玄烨因为她守孝三月，但是三月才过半，他却已在苏勒宫中待了半月有余。这件事引来了众人的非议，当然对此事意见最大的当然还是延禧宫的宫主宜妃了。
宜妃是个直性子，心中有不快就想找人倾吐，而我又与她比较要好，我自然成了她倒苦水的首选。
“哼，赫舍里苏勒想要讨皇上欢心也不应该选在这种时候呀。这实在是有违祖宗家法。昨日皇额娘也为此时大发雷霆……你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宜妃气得连拿茶杯的手都在哆嗦。
“娘娘，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呀。”宜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边帮她顺气边安慰道，“我看她呀，必定是沾了仁孝皇后的光了，才会得到皇上如此宠爱。”
“仁孝皇后？”宜妃望着屏风喃喃道，“仁孝皇后，我怎么把她忘了。我说呢，我第一眼见到苏勒就像在哪儿见过一般，原来是她的容貌竟有几分像她的姐姐。她与我在一宫之中住得久了，我反倒不把她的样子记在心上了。”
“噢，姐姐见过仁孝皇后？”我也不免好奇起来。
“我进宫那会儿，仁孝皇后怀着太子，正值盛宠呢。我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她，倒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宜妃摆弄着手中的丝帕，仿佛再回想什么。
玄烨、仁孝皇后、兰儿、苏勒、还有兰儿在临终前提到的多罗，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时至今日为何还此般纠缠？仿佛这宫中所有人的记忆都是从康熙十四年才开始的，那么之前的事情呢，被风吹到哪个角落里了呢？
“我还以为妹妹只喜欢花花草草的，怎么你还喜欢海东青啊？”宜妃伸手描着我屏风上的图案。
“海东青？”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自小生活在江南，我见得最多的便是莺啊燕啊的，这海东青实在没见过。这屏风是去年我过生辰，玄烨送我的礼物。事后我问他为何要送我一只老鹰，他只说，他不想把我变成笼中的金丝雀，要我想飞就飞吧。
“这海东青是我们满洲的最高贵的图腾，它代表着勇敢、智慧、坚忍、正直、强大、开拓、进取、永不放弃的精神。传说中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它是这个世界上飞得最高、飞得最快的鸟。”宜妃望着屏风上一望无垠的草原，微微叹气道，“做一只能在大草原上自由翱翔的的海东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海东青？
谁是那只在他无垠的心中翱翔的海东青呢？
第三话 只是未到伤心处
康熙四十七年，注定了是一个多事之秋。
十八阿哥，我最小的孩子生病了。
“娘娘，您歇一会儿。我怕你的身子会受不住啊。”平儿跪在胤祄的床前。我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合眼了，此时我的眼睛已经无法再形成焦距了，所有事物在我眼中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是我的手还本能地握着胤祄的小时候。
前天京城一带久旱逢甘霖，下了一场大雨。胤祄和他的两个哥哥在雨中嬉戏玩耍，傍晚时便发起了高烧。已经三天了，胤祄的高烧还没有退去。太医说如果十八阿哥还这么烧下去纵使性命可以保全，但是也会留下痴呆症。
胤祄昏睡时，口中含含糊糊地喊着皇阿玛，现在他连念一声皇阿玛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晚玄烨从塞外匆匆回宫。
“我的儿啊。”玄烨抱起胤祄，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用满是泪水的脸去蹭胤祄苍白又带着点病态红晕的脸颊，“胤祄啊，你不是还要陪皇阿玛去围猎的吗？怎么现在却躺在这儿啊！你起来啊……”玄烨将他越抱越紧，我怕胤校岜凰耍骸盎噬希返m现在病着呢。等他病好了……”
就在这时，玄烨突然放下胤校蠛纫簧骸鞍沿返熀拓仿徽饬礁龌煺硕鞲野罄矗 �
我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
玄烨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抬腿就给他们每人一脚。他从外边回来连马靴都来不及换下就赶来承乾宫了，现在他又是卯足了劲儿往他们身上踹的。他们的痛可想而知。
我连忙抱住玄烨的腿，哭道：“皇上，胤禑和胤禄他们也不是有意的。你要怪就怪我这个做额娘的吧，是我没照看好胤祄……”
同样是他的孩子，他对胤祄的偏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记得当时我刚生完孩子，玄烨进来看我，当产婆把新生的十八阿哥抱给他看时，他的眼睛都放光了，他兴奋地对我说：“静芳啊，上苍带我不薄啊！”那样幸福满足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玄烨望着两双惶恐不一的眼睛，恨恨道：“若你们的皇弟有什么好歹，你们两个就给他陪葬去吧！”这两个孩子估计是被吓到了，连求情都不会了。这也是他们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他们喜怒不形于色的皇阿玛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分明从玄烨的话中听出了杀机。
此时，我方才清醒过来：“皇上，胤禑和胤禄也是你的孩子呀。他们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呀！你怎么可以……怎么忍心……”
玄烨深深地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胤校溃骸安灰谎灰谎∷窃趺茨芨业呢返m比！所有人都不能跟我的胤祄比！”
我实在无法想象胤祄于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从胤校蛇勺沟乜迹桶炎约旱男难记阕⒃诹怂纳砩希趟祷啊⒔趟呗贰⒔趟段亩献帧⒔趟锷洹⒔趟袈伞裁词虑樗记琢η孜硬患偈钟谒恕Ｋ环醋嬷疲返m养在承乾宫，他说孩子还是有母亲的照顾好。每次胤祄生病，他都比我还要焦急。他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直到他痊愈。
这样一个孩子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接下去几天玄烨一直陪在胤祄身边，喂他喝药，给他讲塞外的各种奇闻……但是玄烨的真心祷告还是没能留住胤祄幼小的生命。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胤祄走的那天玄烨如一头受伤的狮子般在承乾宫里咆哮。
他捶胸顿足，歇斯底里：“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的胤祄都要抢走！你为什么要把我身边的人都带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我连悲伤都忘记了，我只是为眼前这个发狂的男人难过。
玄烨抱着胤祄，不让人任何人靠近他身边。时值九月初头，夏日的暑气还未散尽，胤祄已经隐隐开始有味道了。任凭我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让胤祄下葬。他只说：“胤祄只是睡着了，过一会儿他就会醒的……”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要吵着他睡觉，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承乾宫。
这期间德妃来劝过，宜妃来劝过，王公大臣们也都来劝过。只是玄烨像是迷了心窍一般，听不见任何人的进言。
这样拖了两日，太子以给皇弟送汤药为由进了承乾宫，乘玄烨不备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