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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也没打算帮他们的忙。”柳叶双手抱在胸前，“他们供奉许愿，不过是求个心里安稳，有个盼头，最后真的实现时，也早就忘记当初跟我许过的愿了。”柳叶讥诮的笑法跟玄御很像，他们为世人的不信鬼神而嘲讽，为世人的临阵抱佛脚感到悲哀。
“……所以你才讨厌人类？”
“难道要我喜欢那些不相信我们存在的家伙吗？”柳叶的语调里居然有了一种自我解嘲的落寞与无奈，仿佛坚强与脆弱共生，那淡漠的神情，就像是将所有跃动的气流都藏进了他深沉冰冷的双眼之中，再无期待。
风十三站在树下沉默，突然反手将柳叶本体上的枝条攀折一根：“好吧，你继续来讨厌我，不过现在先跟我走。”
“走？”柳叶看着风十三手里一甩一甩的枝条，“去哪里？我离不开学校的。”
“那是因为没人会闲得搬着一棵柳树到处走。”风十三用眼神嘲笑柳叶的不知变通，“但现在你可以附在这根柳条上，我带你出去看看？”
柳叶眼睛一亮，随即警觉起来：“你会这么好心？”
“我跟你可不一样，说要拜我，也没见着什么行动。”风十三哼一声，将柳条弯折着打了个结，揣进兜里，“我并不讨厌妖怪，虽然现在人们总是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混为一谈，但其实妖怪和鬼并不是一回事吧？相比起沾染了人类太多欲望和偏执的鬼魂，妖怪应该是更为野性和质朴的东西。”她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轻声地笑，“鬼对人世间念念不忘，为了留在人间总会变成这样或那样的东西，藏在阴影中苟且偷生；但妖怪不会，你们的自尊不允许你们那么做，你们不撒谎、不欺骗，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承诺了的事情，绝不改变。”
“……”柳叶似乎对风十三的夸奖有些消化不良，他怔了半天，吐出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虽然讨厌人类，但只要还被供奉着，就不会伤害我们，对吧？”
“……没错。”柳叶的声音很不甘愿，但也没有办法。
“那就行了。”风十三的笑容突然松弛下来，“我只是想确认，你不会突然背叛人类而已。”她说着伸手去碰触柳叶浅薄的身形，“等下告诉我怎么把小离体内的鱼卵取出来吧——现在，你不能先实体化吗？我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当成自言自语的疯子。”
“……”你被当作疯子关我什么毛事啊？柳叶这么想着，最终还是乖乖照做。
『15』
风十三一脸“口胡累死了小孩子居然这么难养么以后说死也不生小孩！”的表情，摊在路边饮品店的桌上，坐在对面、外貌只是十二三岁少年样子的柳叶，正大口大口吃着鹅肉沙冰。
“服务生！”吞下盘里最后一口沙冰，柳叶扬着清亮的童音叫人，“再来一份芒果西米露！”
“你够了！”风十三抓起桌上的茶盘丢过去，正中柳叶门面。
“又不会吃穷你你嚷嚷什么啊。”柳叶镇定地把骨瓷制的盘子从脸上扒下来，五官依旧清秀完美，“反正你刷卡有人给你还钱。”
“你——”风十三好险一口气没喘上来，站在桌旁的服务生主动劝解，“别这样，小姐，只是小孩子嘛……喜欢吃冷饮甜食是正常的。”
“什么小孩子！”风十三猛地扭头，正打算轰杀和稀泥的服务生，一旁柳叶抢先了，“我都快三百岁了！”
“……”倒抽口气，风十三眼前一片昏黑，她努力镇定下来，飞快地向店内四处看去，很庆幸居然没有人注意到柳叶那么大的嗓门，现在只要把这个服务生解决就行了……揍也要揍得他以为刚才是幻听！
“呃……”就在风十三纠结是套麻袋还是直接拖出后门的时候，服务生擦了擦额头，开口了，“那我重复一遍，您要的是芒果西米露、椰子红豆慕斯、奶油焗南瓜，抹茶沙冰奶昔，还要别的吗？”
“暂时不要了。”柳叶咬着草莓奶昔的吸管，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风十三，“干嘛，没见过妖怪吃甜食啊？”
“不，那个……”风十三看着服务生若无其事地走远，才敢开口，“他怎么没反应？”
“我把他的那段记忆吃掉了。”柳叶挥挥手，“不就一句话嘛，剪接一下就行了。”
“……”她还真不知道做妖怪居然这么方便。
片刻内柳叶要的东西都送上来了，风十三已经懒得计算金额问题，她看着一桌冒着冷气的甜点，忍不住胃要抽筋，端起自己面前热腾腾的水果茶一通猛灌：“……你不觉得太冰了？”
“不会，这样刚好。”柳叶吞下一大口奶昔，满足地眯起眼。
于是风十三索性撑着下巴扭开头，眼不见心不烦。从小店里隔着玻璃窗向外望，街道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各色各样的服饰混在一起，最后竟然形成一片温暖而模糊的灰色。
“喂，你有事要问我吧？”大概吃的满足了，柳叶在闲适的气氛中开了口。
“嗯？”风十三收回目光，“有是有……你还要不要加点什么？”
“好啊，既然你这么热情，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再要点……”柳叶说着伸手去拿水单，被风十三一把按住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客气啊客气！？”
“嘁，你跟妖怪讲这个？”柳叶鄙夷地望着她，“有话就说，最烦你们人类兜圈子了。”
“……好，前几天你在我们上课时跑来转悠，是在找什么？”
柳叶的眼神飘了下：“……找索条鱼。”
“——哈？”风十三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索条鱼不都在那片柳树林里吗？”
“如果卵是在人体内成形，被你们人类怀胎十月生下来，就不可能在柳树林里了吧。”
“你是说……”风十三抖了下，“我们班里有一只人形的鱼妖？”
“你紧张什么。都说过了，低等妖很弱的，人类杀它们也是绰绰有余。”
“那你为什么要专门来找？让那条鱼就作为人类生活下去不就行了吗？”风十三微微皱深眉头，脸上有种欲言又止的迷惑，“就算是鱼，既然被当作人类生下来，就必然有父母兄弟，有关爱它的人，你现在把它找出来……是为了什么？”
“救它。”比水流更干净的色泽流转在柳叶年轻却沧桑的眼中，“索条鱼的妖力太弱，又被禁锢在人体之内，如果不施加外力，直到成鱼都不会觉醒。”
“不觉醒会怎样？”
“会死。”
冰冷利落的两个字落到空气中，震得风十三手指一颤：“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它几乎没有妖气了，我觉得应该是条雄鱼，但是找不出来。”
“为什么是雄鱼？”
“直觉。”
“……除了你挨个去看，还有什么办法吗？”
“嗯……就算不会觉醒，习性应该还在。”用细巧的银匙翻动着西米露，柳叶沉思，“它最近应该会去柳树林，毕竟索条鱼是在人间孵化成鱼，等着下次门开时回去。”
“靠本能吗……”风十三顿了下，“对了，小离她怎么办……”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柳叶突然抬起眼，“你想办法让你们班的学生挨个哭一次。”
“哈？”
“欺负啊～诬陷啊～揍啊～怎样也好，让他们哭哭看。”柳叶说得眉飞色舞的，看样子还想再提供几种方法，风十三一脸黑线地抬手打断他，“为什么？”
“因为鱼是没有眼泪的。”柳叶唇边的笑纹加深，“所以，它们不会哭。”
风十三眼神一动，似乎想起什么，但随即被柳叶接下来的话打散了：“至于你那朋友，等她什么时候开始呕吐了，再来找我。”
“为什么要开始吐了才行？”风十三非常不厚道地想起孕妇晨吐。
“不吐怎么知道她怀没怀上。”
“……”原来还真是相通的啊？！风十三撑住自己下颚的手打了滑。一旁的侍者会错意，过来把她面前的茶壶添满了水。
热气蒸腾上来，凝成洁白的雾，风十三在水气后面开口：“对了，我听说鬼门一年之中要开两次？鬼节那天还好说，可是为什么要赶在西方的万圣节再开一次？”
“你听说的还真多。”柳叶的声音满是嘲讽，水雾渐渐散去，树妖沉青的眼眸变得清晰起来，“其实万圣节这种日子，在西方也不会很热闹。那天远不止是小孩扮鬼要糖吃的日子，那天晚上是人类世界和其他世界间隔最薄弱的时刻，会有很多东西从那个世界跑出来——嘛，这只是官方说法。”
风十三认真听了半天，最后那句话差点让她把一壶热茶全浇到柳叶脑袋上去。
“真正的原因是玄御没有那么强的力量能在七月半那天把门开到最大。”树妖年轻的容貌介于清俊和清秀之间，他的唇角弯成一个揶揄的弧度，“鬼门开分两个阶段，全开和全闭。本来这是人类凭意念和信仰建立的门，所以理应由人类来掌控，在很早的时候——我也是听说——人类会在那一时代中选出适合的人作为守门人，但是到了玄御那时，这个传统突然断掉了。”
“断掉？”
“还有多少人知道和相信妖怪的存在？既然不相信，又怎么可能去选出守门人。”柳叶把目标转向红豆慕斯，“所以呢，为了维持两界的平衡，现在玄御是靠妖力去强迫那扇门打开和关上，自然不可能一次到位，只好定两个时间啦。”说到最后，柳叶耸耸肩，把慕斯塞进嘴里。
“……所以现在还没到时候，门就开了条小缝，索条鱼才会来到人间？”
“唔，这有两个原因吧。”柳叶舔着手指，“因为不能一次完全打开，所以玄御要一点一点慢慢开那个门。不过，那扇门其实已经很脆弱了，有几条裂缝也不算什么。”
“脆弱是因为没有守门人了吗？”
“不止是这样，更多的是因为没有人再相信这件事了吧。”柳叶的口气漫不经心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