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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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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地龙在北凉王府就没怎么跟人说过话,虽说当下这个健壮少年瞅着挺凶神恶煞,可余地龙到底是孩子心性,喜欢热闹,小心翼翼坐在吕云长身边,盯着那柄大霜长刀,自言自语道:“你就拿了一样东西,不过有我大腿粗呢,湖边那个我数了一下,十五样,不过每一样都小拇指那么细。还是你瞧着厉害些。”
  吕云长故作凶狠问道:“啥大腿粗小拇指细的,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咋的?”
  余地龙指了指吕云长的霜刀,一脸委屈道:“你刀子上不是有一股子白气吗?你看不见?”
  吕云长脸上老神在在,可心中翻江倒海,有震惊也有惊喜,震惊的是这小娃儿如果不是瞎说胡诌,那么眼力劲儿可真是不俗气,惊喜的是自己果然在武道上已经比王木头走得更远。
  吕云长突然盯住这个来历古怪的“小大师兄”,问道:“那你呢?有没有那么一股子气?”
  余地龙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吕云长白眼道:“原来你不傻啊。”
  王生走入亭子,看到吕云长跟那牧童已经水到渠成地打成一片,难免有些羡慕和失落。
  余地龙纠结了半天,抓耳挠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道:“师妹?”
  大概是觉得初次见面这么喊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姐姐不妥当,试探性问道:“要不还是喊你师姐?”
  王生被揭穿身份,微微愠怒,亭子中顿时剑气横生。
  余地龙貌似浑然不觉,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的由衷歉意。
  吕云长怪叫一声,“瞎了老子这双狗眼啊,我就说你王木头怎么撒个尿都恨不得跑出去七八里路,原来你根本就是个小婆娘?!”
  王生怒气冲冲道:“既然瞎了狗眼,那就闭上你的狗嘴!”
  吕云长猛然起身,“王木头,别得寸进尺,你找打不是?”
  余地龙虽然年龄最小,却赶忙自然而然劝和起来,着急说道:“别打别打,实在不行,要打打我!”
  吕云长忍不住白眼道:“你还真是义薄云天。”
  王生笑了笑,抱拳说道:“大师兄。”
  余地龙手足无措,只能傻乎乎咧嘴一笑。
  湖边徐渭熊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亭子里三个孩子的嬉戏打闹,感慨道:“这便是你从王仙芝那里继承下来的江湖气数?”
  徐凤年点头道:“差不多应该是这个道理,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找出这么三个天资卓绝的孩子,吕云长有一种武烈气焰,所以能得到大霜长刀的认可,王生是百年一遇的天然剑胎,至于那余地龙,更是得到了王仙芝的三成遗泽。我这三个徒弟,以后的江湖十大高手,恐怕他们都能有一席之地。这要是传出去,多好听。王仙芝在世的时候也做不到这一点,你看看,我打赢了王仙芝不说,就连收徒弟,也要比这老家伙更有出息些。”
  徐渭熊抬头瞥了眼弟弟,平淡道:“看把你偷着乐的,赶紧把嘴拢一拢,小心裂到耳朵后边去了。”
  徐凤年蹲在她身边,忐忑问道:“姐,你不生气?我去武当山练刀,你回家以后都不乐意搭理我,后来那次去北莽,你更是差点没认我这个弟弟。”
  徐渭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眼神温暖柔声道:“那时候是爹当家,你在胡闹。如今是你当家,是在扛担子。”
  徐凤年嗯了一声,伸出双手揉了揉脸颊,“放心,接下来我也没功夫在江湖上闹腾了,这不马上就要去边境一趟,不像上次校阅,这回我还要把十四位校尉都一起喊去,可以说北凉称得上手握实权的五十来位将领,这次都要一起碰头。”
  徐渭熊转头,伸出手指在徐凤年头上弹了一下,“还不是臭显摆去了!”
  徐凤年一脸无奈苦笑,也没有解释反驳。
  徐渭熊一手敲击着椅子边沿,一手撑起腮帮,笑容璀璨,自豪道:“整座江湖在看你,以后两座江山也要乖乖看你的脸色。不论成败,千年以降,能有几人?”
  徐凤年只是看了眼天空。


第050章 灯火
  夜色中,徐凤年独自走向清凉山上的黄鹤楼,府门上贴着的还是那幅白底春联,府内的盏盏灯笼也是清一色雪白架子,这座气象森严的府邸,在那个老人去世后,一直就谈不上什么喜气不喜气了,直到整个北凉道都获知年轻藩王一举战胜武帝城王仙芝后,清凉山的氛围又拐了一个大弯,许多吊着的心思都一下子放下,由人心思动转静,笼罩北凉王府的阴霾随之一扫而空。徐凤年入府之后,没有去那座度过整个少年时光的梧桐院,只是去冷清素洁的徐骁屋子坐了很久,两只竖立起的衣架子,依旧分别架着样式老旧的凉王蟒袍和那痕迹斑驳的大将军铠甲,外人都会觉得徐骁对后者很在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徐骁这个独夫国贼是靠着军功走到了人臣顶点,但少有人知晓人屠其实对那件藩王袍子,也绝不是外人误以为的嗤之以鼻。徐凤年对此心知肚明,徐骁在乎的不是蟒袍象征着的藩王身份,而是背后的那份功劳,是当下许多庙堂权臣都刻意遗忘的“再造赵室之功”,当初离阳不过是北地一个化外的蛮子王朝,群雄并起,藩镇割据,自顾不暇,大楚在内的中原大国,谁会把这个自身内乱不止的家伙当作劲敌?正是徐骁这个搅局者的南下两辽,硬生生帮着离阳先帝把王朝给拧在手中,没了内耗,这才给随后的经略春秋打下底子,这也是后来许多赵室勋贵对徐骁爱憎分明的缘由所在,亲近先帝的那拨宗室老人,大多在天下大定后的庙堂暗流中,哪怕没有替徐骁打抱不平美言几句,最不济也不至于下作到落井下石,只不过这一脉的老家伙大多在战场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故而死要比一些躺着享福的宗亲都要早一些,而他们的后代子孙,又多与当今天子以及执政的碧眼儿不太对付,根本无法出人头地,加上宗室内部又有由来已久的严重分歧,这一拨名义上的龙子龙孙可谓苟延残喘,以至于这趟南伐西楚,完全没有他们的份,多是另一帮年纪轻轻的天潢贵胄大摇大摆跟随几位老将军南下攫取功绩,反正他们的父辈祖辈就是靠着这种伎俩爬起来的,这大概算是家学渊源,熟能生巧。
  徐凤年缓缓走在山路上,然后在山腰处停步望向凉州州城内的灯火依稀,一处熄灭,偶尔又有别处新光亮起,宁静而安详。
  徐凤年转身继续登山,这段赶回北凉的时日,拂水房一直有简明扼要的谍报传递到他手中,除了夺权失败仍旧滞留兵部侍郎一职的卢升象驻扎佑露关,更有以春秋功勋老将杨慎杏阎震春两人为首的浩荡队伍,与佑露关一起构建出三根锥子,直指西楚,与各位靖难藩王或者赵铸这样的藩王世子相互呼应,对西楚形成了一个看似滴水不漏的巨大包围圈。徐凤年泛起冷笑,除了杀雄鸡儆小猴的把戏,赵家天子何尝没有祸水南引到燕敕王头上的龌龊念头?东线有广陵王赵毅坐镇,西边有一心求死的淮南王赵英、居心叵测的靖安王赵珣,就算吃掉了这两位,西楚也不可能往乘势往西边而去,王朝最西北有北凉铁骑,西边则有陈芝豹就藩的旧西蜀,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南疆有燕敕王赵炳,这本就是第二个更为隐蔽和严密的包围圈,但是南边暂时毕竟只有个吊儿郎当领了少许骑兵的赵铸,而且南疆尤为幅员辽阔,西楚在无法北上的前提下,唯有往南蔓延,才有一线生机。几大藩王中,真正有兵权的赵毅跟当今天子是同胞兄弟,本身就在广陵道,不用坐龙椅的那位去太多算计,北凉北有北莽南有西蜀,等于已经被钳制,结果就只剩下赵炳这么个家伙欠收拾了,本朝的削藩举措,以前有个徐骁顶缸,朝廷自然首重北凉,如今徐骁一走,自然就轮到天高皇帝远的赵炳了。而且一封来自太安城的新密信上说张巨鹿在意见驳回后,退而求其次,给出了一份拿西楚练兵和收缴兵权两不误的新策略,差不多连主动舍弃顾庐的顾剑棠也被狠狠阴了一手,只要是有不服朝廷兵部约束苗头的地方刺头势力,一律明证暗调派往西楚外围,一旦战事出现胶着,就会立即投入战场,死几千算几千。将种门生遍天下的顾庐自然首当其冲,风雨飘摇,顾庐已是摇摇欲坠,张巨鹿显然仍是不肯放过。若是顾剑棠仍然在京在兵部亲自主持王朝军机事务,也许这条政令还会有些下有对策,可顾剑棠已经顶着大柱国的头衔总领北地军政,张巨鹿又有意无意给春秋四大名将硕果仅存的大将军挖了一个坑,在庙堂上为其说话,言之凿凿唯有顾剑棠亲自带兵南下,才能平定西楚乱民,几乎将那位老兵部尚书拔高到了一人当一国的崇高位置。如此一来,遭受无妄之灾的顾剑棠不上秘折子请罪就算胆肥了,哪里还敢为顾庐子弟说话求情?
  这亦是碧眼儿一贯的阳谋,始终为国为民,并无掺杂半点私心。张巨鹿的制衡术无孔不入,断之不去的文武之争,早期的外戚内宦之争,死灰复燃的各地党争,甚至同为朋党的派系之争,碧眼儿一直不动声色,闲庭信步,如果说王仙芝是武无敌,那么张巨鹿就是更为城府老辣的文无敌。例如六部之首的吏部,数次在庾廉和叛出张庐的赵右龄两人之间倒腾辗转,庙堂之外雾里看花,瞧着如同儿戏一般,内里不过都是张巨鹿一言定之的事情,在他眼皮子底下,谁做事情过了界,就得乖乖卷铺盖滚蛋。如果说赵右龄是碧眼儿的门生,天生底气不足,可要知道江心庾氏的老家主庾剑康,即庾廉的父亲,那可是与张巨鹿授业恩师以及西楚孙希济师出同门的大佬,评定天下族品高低的高人,更是洪嘉北奔的始作俑者,老家伙笔下一个轻描淡写的上字,家族就可以鲤鱼跳龙门,一个下字,那就意味着举族一起跌入尘埃,整个盘根交错的江南士子集团,连同卢道林卢白颉在内的卢氏,以及姑幕许氏的龙骧将军许拱,都要唯此人马首是瞻。可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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