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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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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泽深说:“富伦大人到哪里去做巡抚我都算准了。您是去山东!”
    富伦朝祖泽深长揖而拜,道:“我真是服您了。只是这如何说?”
    祖泽深道:“烟管原是个孔管,山东是孔圣之乡,您不是去山东又是去哪里呢?”
    这时,陈廷统悄悄儿拉了拉高士奇的袖子。高士奇明白他的意思,便说:“祖先生,您给廷统也看看?”
    祖泽深打量一下陈廷统,说:“还是不看了吧。”
    陈廷统说:“拜托祖先生看看,也让廷统吃这碗饭心里有个底!我也拿这竿烟管看看。”
    祖泽深说:“既然硬是要看,祖某就铁口直断了。烟管是最势利的东西,用得着他,浑身火热,用不着他,顷刻冰冷。烟管如此,倒也不妨,反正是个烟管。人若如此,就要不得了!”
    陈廷统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浑身冒汗。明珠忙打圆场,问:“祖先生,为何同是拿烟管看相,怎么变出这么多说法?”
    祖泽深诡秘而笑:“其中自有玄机,一两句话说不清。明相国,给您说件有趣的事儿。索额图还没出事的时候,找我看相。看相原是有很多看法的,索额图抽出要间的刀来,说就拿这刀来看。我听着就跪下了,怕得要命。”
    明珠也吓着似的,问:“为何了?”
    《大清相国》第二部分《大清相国》第十章(1)
    祖泽深道:“我说不敢算,说出来索大人您肯定杀了我。索额图说,你只说无妨,我命该如何又怪不得你。我便说,你饶我不死我才敢说。索额图道,老夫饶你不死。我这才说着,刀起索断,大人您名字里头有个索字,您最近可有性命之忧啊!”
    明珠听着眼睛都直了,问道:“他如何说?”
    祖泽深道:“索额图当时脸都吓白了,却立即哈哈大笑,只道自己身为领侍卫内大人,一等伯,皇恩浩荡!我只道,老天能够保佑大人,自是您的福气。但依在下算来,您有些难,当心或许好些。索额图只是不信。结果怎样?大家都看到了。”
    原来索额图同明珠争斗多年,终于败下阵来,现已罢斥在家闲着。明珠叹道:“索额图依罪本要论死的,我在皇上面前保了他啊!”
    大家只说明相国真是老话说的,宰相肚里能撑船。明珠忽见陈廷统仍是尴尬的样子,便向各位拱手道:“诸位不必在意,在我家里,不比衙门里面,各位请随意,说什么都无所谓。廷统呀,我同令兄在皇上面前时常会争几句的,私下却是好朋友。令兄学问渊博,为人忠直,我很是敬佩呀!”
    陈廷统说:“明大人,我哥他性子有些古板,您别往心里去。”
    高士奇拍拍陈廷统的手,说:“明相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科尔昆是个颟顸的人,他本想讨好明珠,又奉承高士奇,可说出来的话就很是糊涂了:“大会儿说了,明相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就说这高大人,谁都知道他是索额图门下出身,而天下人也都知道明大人同索额图是水火不容。你看看,高大人不照样是这明府的座上宾?”
    满座都忍住笑,望着高士奇。高士奇倒是谈笑自如,道:“如此说,高某还真惭愧了!”
    明珠摇摇手说:“哪里的话。我明珠交友,海纳百川。只要各位看得起老夫,随时可以进门。”
    科尔昆问道陈廷统:“廷统,也不知令兄每日出了衙门,窝在家里干什么?从不出来走走。”
    明珠说:“人家陈大人是个做学问的人,皇上可是经常召他进讲啊!”
    科尔昆不以为然,说:“朝中又不是陈大人一个人要向皇上进讲,就说在座的明相国、徐大人、高大人,都是要奉旨进讲的。”
    明珠摆摆手,道:“科尔昆,不许你再说陈大人了。我同廷敬可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啊。”
    高士奇很是感慨的样子:“明相国宅心仁厚,有古大臣之风啊!”
    科尔昆仍是揪着这个话题不放:“陈廷敬可是经常同明相国对着干哪!”
    明珠好像真生气了:“科尔昆,你是我们满人中读书人,明白事理,万万不可这么说。我同廷敬在皇上前面每次争论,只是遇事看法不同,而心是相同的,都是忠于皇上。”
    陈廷统如坐针毡,说:“明大人如此体谅,我哥他心里应是知道的。”
    萨穆哈粗声说道:“他知道个屁!”
    陈廷统又落了个大红脸。明珠自是圆场,让谁都下得了台阶。谈笑着,明珠端起茶杯喝茶,陈廷统便拘谨地环顾各位,见大伙儿都在喝茶。
    明珠是个眼睛极明了的人,忙说:“廷统,官场规矩是端茶送客,在我这儿你可别见着我喝茶了,就是催你走了。他们都是知道的,我要是身子乏了,也就不客气,自然会叫你们走的。”
    陈廷统点头道谢,也端起茶杯,缓缓地喝茶。又是谈天说地,闲话多时。忽听得自鸣钟敲了起来,高士奇打拱道:“明相国,时候不早了,我等告辞,您歇着吧。”
    众人忙站了起来,拱手道别。明珠也站起来,拱手还礼。明珠特意拉着陈廷统的手,说:“廷统多来坐坐啊,替老夫问令兄好!”
    陈廷统听着心里暖暖的,嘴里喏喏不止。他拱手而退的时候,不经意间望见明珠头顶挂着的御匾,上书四个大字:节制谨度。这御匾的来历满朝上下都知道,原是明珠同索额图柄国多年,相互倾轧,皇上便写了这四个字送给他俩,意在警告。索额图府上也挂着这么一块御匾,一模一样的。
    19
    张善德高高地打起南书房门帘,朝里头悄悄儿努嘴巴。臣工们立马搁笔起身,低头出去了。他们在阶檐外的敞地里分列两旁,北边儿站着明珠、陈廷敬,张英和高士奇站在南边儿。
    正是盛夏,日头晒得地上的金砖喷着火星子。陈廷敬见高士奇朝北边乾清宫瞟了眼,头埋得更低了,便知道皇上已出了宫门。御前侍卫傻子步行生风,飞快地进了南书房。两个公公小跑着过来,亦在南书房阶檐外站定。
    四位臣工赶快跪下,望着皇上华盖的影子从眼前移过。他们低头望着悄声而过的靴鞋,便知道随侍皇上的有几位侍卫和公公。陈廷敬正巧瞧见地上有蚂蚁搬家,仿佛千军万马,煞是热闹。皇上不说话,便觉万类齐喑,陈廷敬似乎听得见蚂蚁们的喧嚣声。
    这是康熙十七年盛夏,南书房是头年冬月才设立的。总理南书房的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张英,高士奇因了那笔好字便在里头专管文牍誉抄。他们俩每天都在南书房当值。明珠和陈廷敬每日先去乾清门早朝,再回部院办事,然后也到南书房去看折子。四面八方的折子,都由通政使司先送到南书房;南书房每日要做的事就是看折子,起草票拟;南书房的票拟,皇上多半是准的;皇上准了,那票拟就是圣上的旨意了。
    皇上进了南书房,张善德回头努努嘴巴,四位臣工就站了起来。他们早已大汗淋漓,就着衣袖揩脸。没多时,张善德出来传旨,说是皇上说了,叫你们不要呆在日头底下了,都到阴地儿候着吧。
    臣工们谢了恩,都去了阶檐下的阴凉处。门前东西向各站着三位御前侍卫,他们各自后退几步,给臣工们挪出地方。臣工们朝侍卫微微颔首,暗自道了谢意,依旧低头站着,却是各想各的事儿。
    明珠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可陈廷敬知道他时时防着自己。原来明珠同领侍候卫内臣工索额图争权多年,呼朋引类,各植私党,相互倾轧。明珠这边儿的被人叫作明党,索额图这边儿的被人叫作索党。很多王公臣工,不是明党就是索党。明珠和索额图都想把陈廷敬拉在自己身边,但他不想卷进任何圈子,对谁都拱手作揖,对谁都委蛇敷衍。到头来,明珠以为陈廷敬是索党,索额图把他当作明党。两边都得罪了。陈廷敬沉得住气,只当没事儿似的。当年他从卫大人和岳父那里学得两个字,等和忍。这十多年,自己悟出一个字来,那就是稳。他还专为这三个字写了篇小文,却只是藏之宝匣,秘不示人。
    《大清相国》第二部分《大清相国》第十章(2)
    索额额要倒霉的时候,满朝上下都在落井下石,很多索党爪牙也纷纷倒戈,陈廷敬却是好话歹话都没说半句。明珠就越发拿不准陈廷敬心里到底想的什么。高士奇平日在明珠面前极尽奉迎,可满朝都知道他是索额图的人。高士奇后来虽然得了个监生名分,入了翰林,但在那帮进士们眼里,仍矮着半截。高士奇心里窝着气,眼里总见不得陈廷敬这种进士出身的人。陈廷敬同高士奇平日免不了暗相抵牾,彼此却把什么都闷在肚子里。不到节骨眼上,陈廷敬也不会同高士奇计较去。陈廷敬知道只有张英是个老诚人,但他们俩也没说过几句体已话。
    忽听得门帘子响了,张善德悄声儿出来,说:“皇上请几位臣工都进去说话。”
    臣工们点点头,躬身进去了。皇上正坐在炕上的黄案边看折子,傻子按刀侍立御前。黄案是皇上驾到才临时安放的,御驾离开就得撤下。臣工们跪下请安,皇上抬眼望望他们,叫他们都起来说话。明珠等谢了恩,微微低头站着,等着皇上谕示。
    黄案上的御用佩刀小神锋,平日由傻子随身挎着,皇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傻子名字唤作达哈塔,身子粗黑,看上去憨实木讷,实是眼疾手快,很得皇上喜欢。皇上有日高兴,当着众人说,别看达哈塔像个傻子,他可机灵着哩,他的功夫朕以为是大内第一!从此,别人见了他只喊傻子,倒忘了他的大名。傻子因是御赐,他听着也自是舒服。
    皇上放下手中的折子,长吁一口气,说:“朕登基一晃就十七年了,日子过得真快。这些年可真不容易呀!朕差不多睡觉都是半睁着眼睛!鳌拜专权,三藩作乱,四边也是战事不绝。现在大局已定,江山渐固。只有吴三桂仍残喘云南,降服他也只在朝夕之间。”
    皇上说他今儿早上独坐良久,检点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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