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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美国香菜不大好买,还有紫菜头,有时能买到,有时买不到。我想了个办法,给北京的大饭店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我坐在电话机旁,首先拨通新侨饭店的电话,再给莫斯科餐厅打电话,都说:“现在没有货。”
最后,我试着给友谊商店打电话。对方问:“你有什么用处,要的这么急?”我告诉他:“我是为了给一位老人治病用!”“什么人?”对方问,我说:“是一位书法家、学问家,80多岁的启功先生。”
这位接电话的是友谊商店的负责人,听口气他好像对启功有印象,听说是给启功治病用,便说:“请你先放下电话,我现在就去蔬菜部看一看有没有?”过了10分钟,这位同志把电话打到我家里,他说:“有,你大概要多少?”我告诉他,两个紫菜头和一斤美国香菜,我马上来取!”他很热情地说:“你住的离我这儿太远,你在家等着,我们马上给你送去!”
大约过了半小时,一辆汽车停在我家院里,两位小伙子手捧着菜到我家来了。我感激万分,谢了再谢!
他们硬是不收钱,他们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能把启功先生的病治好,这点菜算什么……”我说:“不行,不行,这要叫启功先生知道了,他会不安的!”最后,他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收了几块钱,并再三表示,如果还需要,只要来一个电话,他们马上送来!
没过几天,提供这个偏方的在美国的刘维珊女士从美国赶回来,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去启功先生家榨菜汁儿,榨了两酒杯,先让启功先生分两次一天喝下去,而且,连去两次给启功榨菜汁儿。
启功先生的“围腰龙”经过多方治疗,慢慢地好了起来。病中几天没吃东西的启功,一天夜里饥饿难忍,他便自己挪了挪身子,伸手去掏放在床头箱子上的饼干盒,从中掏出两块饼干“嘎吧嘎吧”一口一口地吃着,我听说后就说:“你就不会喊一声你侄子让他过来给你拿?”他说:“唉,别啦!他白天工作已经很累了,我不想打扰他!”
这位刘维珊女士是我的好朋友,她是位古筝演奏家,在美国办了个“古筝学校”,培养了不少美国学生,我去了几次美国,大半是住在她的家里。有一次,我特地请启功给她写了一幅字,这幅字是:“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她得到这张墨宝,高兴得不得了!说,我一定好好干,以表达对启功先生的谢意,这次听到启功得了“围腰龙”病,二话没说,坐上飞机就飞到了北京。
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启功年岁大了,原本没什么毛病的两个耳朵,慢慢地也听不清别人讲话了。
跟他说话,要靠近他的耳朵,还要大声说,他自己还要侧过头把耳朵靠过来,一只手还要扶着耳朵听。很有意思的是,我发现他与人说话时,也要把自己的嘴往人家的耳朵边靠,声音很大,好像别人和他一样听不清对方的话似的。这种情况,大约有两年的时间了。我对他说:“你干吗不上医院看看?”他说:“看啦,就是不见好。”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我再到他家,他变得利利索索的,说话不必大声喊啦,别人跟他说话,也用不着对着他的耳朵说话了,真是奇迹出现了,怎么会是这样?我问:“您的耳朵是怎么治好的?”他说:“你猜怎么着,从耳朵里掏出两大团‘耳屎’,唉,就不聋啦。”说完,他大笑,我也笑个不停。便问:“只要把耳屎掏出来就能把耳聋治好,这不是太简单了吗,为什么不早些往外掏?怎么看耳朵的医生就没发现呢?”
又过了没几年,启功的耳朵又不大灵了!于是,我便催着他快去医院,准是耳朵又被耳屎给堵啦,赶快叫大夫给掏出来。他说:“这回恐怕不那么简单了,恐怕真是老啦!耳朵真聋了……”
第二部分:处事与生活自友人的祝福
这是我和启功相识不久的一件事。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和老伴为了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争吵起来,我俩的脾气都不大好,争论起来谁也不服输,不觉间两人的声音都高了八度,脸色通红,我想我俩都是这种急性子,再继续争下去会失去理智的。当时我们都是60多岁的人啦,再毫无节制地吵下去,说不准要出问题的,倒不如出去散散心,消消气,回来再从长计议吧。那天天气很冷,呼呼的北风刮在脸上,我踏着地面的白雪,一步一步走到启功的家门前。启功也坐在家里闲着没事儿,我进门以后心想,可别让启功先生知道,他如果知道会替我们操心的。启功先生走到门口,照样问:“哪位?”我说:“是我!”
启功先生一边开门一边说:“外面下雪,冷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这时,我仍有些气恼,失去了平时见面时的欢声笑语,像个木偶似的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启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好像察觉气氛不对,便问:“怎么不高兴啦?看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和邱大哥吵嘴啦?”(启功惯称我老伴邱大哥。)我心想,这老先生真神,怎么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心事。这下倒引逗我恢复到在家时的情绪,便一五一十地把吵架的经过向他诉说了一遍,最后还使劲儿地加了一句说:“启先生你说气不气人?”
启功听后,立刻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们真是幸福啊!我衷心地祝福你们俩!”
我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讲?”
启功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坐在桌前,铺上一张纸,把毛笔在砚池中一沾,写下了这首诗,写完还签上名,又盖上了他的印章。
诗曰:
夫妇甜心蜜不如,打痛骂爱悟非诬,向人夸耀无边乐,偏索惸鳏祝贺书。
南英
文清
同志 俪鉴
1991年冬
启功
我拿过这首诗,只觉得字写得异常工整和隽秀,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一时也摸不透,启功也没多说,好像是天机不可泄露。临别时说了一句:“这张字就送给你和邱大哥做个纪念吧!拿回家两个人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这时,我心头的气已经消了一半,脸上现出笑容,对启功说:“好啦,我该回家啦,好叫老伴早点看到你送的礼物。”他亲自开门把我一直送到门外。在回家的路上,我就暗自琢磨:“这样内容的诗,挂在哪儿是好呢?”后来,我和老伴时常拿出来捧在手上反复看,觉得这首诗的意义真是太深了!在这首诗里,启功告诉我们,夫妻之间,如胶似漆,不如打痛骂爱,我老汉是个茕鳏之人,多么羡慕能够找个人吵吵架,能吵架,这是多么幸福的呀!我想起了启功的一首悼亡诗。
诗曰:
先母晚多病,高楼难再登,
先妻值贫困,隹景未一经。
今友邀我游,婉谢力不胜。
风物每入眼,凄恻偷吞声。
直至今天,已经事隔20余年,启功还不愿与朋友谈起亡妻的旧事,甚至从不与人一起游山玩水。他说,看见别人双双相随,就会触景生情,想起老伴而伤心。
我又想起了启功先生写字前的那个神秘的一笑。启功是和佛教有缘的人,佛经里说:“笑即是悲,悲即是笑。”他当时的笑容,实际是在表露一种淡淡的悲哀,很可能当时浮现在他跟前的,是他已经失去的亡妻。
第二部分:处事与生活寿礼
启功先生快过86岁生日了,每到他过生日这天,我们就像给自家老人过生日一样,去他家聊天,问候。这次生日伤脑筋的是带点什么礼物给他。
我的老伴不善交朋友,但和启功的关系却很好,恭恭敬敬地称启先生为“启大哥”,启先生也愿和我老伴天南地北地聊,几日不见,见我便问:“邱大哥好吗?”
记得,过去启功先生过生日,多半是带点他爱吃的,如煮熟了的老玉米、两罐啤酒、一点儿花生米什么的……他吃着很高兴,因为他爱吃这一口,平时去时也带一点,这点东西叫他有聊不完的话……
可是,现在不行了,他的牙咬不动硬的花生米,也啃不动老玉米啦!心脏不好,啤酒也不能喝了。
有一次在启功家发现了一个新问题,我心想:“有了,就这么着吧。”
是什么新问题呢?启功那天穿了一件褪了色的对襟羊绒毛衣,袖子上磨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洞,已经不能穿了。是他买不起吗?不,他有钱想到别人,惟独想不到自己。
我回家跟老伴说:“有主意了,买一件毛衣吧!”
我又说:“人家美国老人都穿红色的毛衣,这次咱也给他买件红羊绒衫,多喜庆,多富态!”
老伴说:“就这么着,可是红色的怕他不能穿,在讲台上讲课,显得太‘火’啦!”
想想也是,启功又不是美国老人,干吗非让他穿红的呢?
我俩商量后决定,买件深灰色的好,又雅又端庄,就这么定下来了!
起先,是我跑到附近商场去买,走了好几个地方,没有我们想买的颜色和合适的号码。最后老伴骑自行车,先跑到王府井,再跑西单,最后是在前门大栅栏买到了一件。我和老伴都很欣赏,心想,启功先生也一定会满意。
启功86岁生日的头一天,我去了他家,拿出盒子里的毛衣,说:“试试看,合适不?”
启先生一看是一件“鄂尔多斯”牌的羊绒衫,脸上有些不高兴,很严肃地说:“你的钱是不是太多啦?要是嫌多拿出来给我……”先生懂价,他知道这牌子的毛衣要贵于一般毛衣,他原来身上穿的那件是“雪莲”牌的。
我也急了,便说:“我们买件毛衣的钱还是有的,别说买一件,就是两件、三件问题也不大。”启功先生不理我了,也不跟我说话,他嫌我花多了钱,不该这么浪费。
启功先生一贯如此,他给朋友、有困难的学生经济上的帮助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