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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刀子和刀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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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深浅(五)   
  我倒是真的不相信陶陶会怕包京生。包京生算什么东西。 
  我亲眼见过陶陶和体育老师打架。体育老师是从昆明军区体工队退役的举重队员,矮得跟铁塔似的,小眼睛里全是焦躁和狠辣。同学们不守纪律,他就惩罚大家围着操场跑上二十、三十圈,或者做两百个仰卧起坐。终于有一回陶陶带头起哄,老师劈脸扇了他一耳光,大骂:老子早就晓得你有这一天! 
  陶陶也不答话,一拳就把老师打得趴在了地上。地上有一凼污水,老师倒在污水中,就像一头死猪栽在粪坑里。那一拳也是打在脸上,老师真是措手不及。为了这一拳,陶陶苦练了整整一个月。陶陶对我说,看见了吧,谁比谁狠?妈的×。 
  在学校对陶陶作出处理之前,陶陶已经同体育老师达成了和解:他在三天内付给老师两千元作为赔偿,而老师则改了口,向蒋副校长说明是自己一不留神滑倒的。我问陶陶,那两千元从哪里来呢?陶陶说,我爸爸会给我的。陶陶的爸爸是南河坝辖区工商所的副所长,没有多少钱,但从来都不缺钱。他爸爸有一句名言,经常在饭桌上说给老婆和儿子听,“要善于把别人的钱当作自己的钱。”说说而已,并没有教育陶陶的意思,但陶陶记住了,还经常讲给我听。他说,受益匪浅,真他妈的受益匪浅啊。 
  受益匪浅这个词是我教给陶陶的,不然他怎么会说呢。麦麦德在漫长的,也可能是永远的旅行中,常常和别人比武过招,他赢了,就说你给了我面子;输了呢,就说受益匪浅。陶陶用它来比喻他爸爸给他的教诲,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一回他想试试自筹资金,就开口向阿利借。阿利有些发傻,说回去问问爸爸。谁都没有想到,第二天,阿利就把钱带来了,装在一个很正规的红包里,外边印着烫金的“恭喜发财”。数目不是两千,而是两千加五百。阿利还给了陶陶一个手机号码,说爸爸要和他谈几句话。陶陶当着我的面,就用学校的IC电话拨了过去。电话通了,他只说了句“叔叔您好,我是陶陶”,就没有再吭声。他一直都在听,我、阿利都没有说话,其实只有一分钟,在我的记忆里,就像过了长长的几小时。陶陶挂了机,对他们笑了笑,笑得很勉强。过了一会儿,说起中午去吃烧烤的事,他脸上的表情才自然起来了。 
  我问阿利,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利说,生意人。阿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温文而雅的生意人。 
  我现在给你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们那时对阿利多么无知啊,他只是一个有钱人的儿子,一个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对我来说,他也仅仅是一个需要照料的小家伙。可怜的他到底是谁呢?谁这样去想过呢。     
  第三部分   
  第五章 瘸子的作文(一)   
  包京生常常说自己是西藏人、拉萨人、北方人、北京人,而且常常用粗鲁和大大咧咧做出更合适的证明。可是我觉得他狗屁都不是,他是哪儿的人?他现在是我们这座城市的人。陶陶找他的小兄弟打听过了,包京生哪是什么随父母内调,他是因为顽劣成性被父母赶出来的。也许是他捅了别人,或者抢劫了别人,他被拉萨的一所中学反复开除了好几次。反复开除,我想起我曾经在换季的时候反复感冒过,没日没夜地头痛发烧,鼻涕口水乱来,真是他妈的可怕啊。包家的父母没有办法,就把他扔到这儿来了。扔给他在这儿的舅舅和舅妈代管 
  。舅舅、舅妈的单位倒死不活,老包就给了他们一笔钱,当然严格地说是两笔钱,一笔是包京生的代管费,一笔是转学费。但因为包京生是被开除的,他其实无学可转,应该是重新入学。他的舅舅就把他塞到泡中来了。理由很简单,像泡中这样的破地方,塞了钱就可以进来,只要你讲出一个过得去的理由。至于包京生的祖籍到底在哪儿,那就只有天晓得了。不过他那一口卷舌音很像一回事,卷得就跟炒卷了的回锅肉一样,他操! 
  我还很快发现,包京生的粗鲁是有分寸的。他上宋小豆的课绝对服从,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睁大眼睛跟着宋小豆,就跟豆子一样地转。我知道这是很费劲的,甚至是很痛苦的,因为宋小豆会不停地在走动,跟着她转几分钟你就会头昏眼花。可怜的包京生,他居然舍得去吃这个苦。当然,上别的课时,包京生就拼命捣蛋,撒野,就像要把宋小豆强加给他的谦卑、委屈,都像泼污水一样泼出去。 
  麦麦德有一回在湖边同一个龇牙咧嘴、面如锅底的强盗斗了一天一夜,天亮的时候才把他一刀劈死在水中。湖水把强盗的脸洗干净以后,麦麦德才发现他原来长得是那么清秀俊美,甚至就像一个纯洁的圣童。麦麦德无话可说,对着死去的对手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麦麦德这一回什么格言也没有,也可能是那一页的画面太拥挤了吧,麦麦德惊讶的神情、强盗貌若美女的姿容,已经容不下任何废话了。 
  包京生当然够不上这个强盗的分量。他要是够得上,那高二·一班谁又能够得上麦麦德呢?但是我们都看出来,这个河马般巨大的家伙确实是披着两张人皮的人。 
  他在宋小豆的课上,装扮成一个乖孩子,但在更多的场合,又唯恐人家不把他看做坏家伙。他曾经给一个陶陶的小兄弟放风,陶陶敢打老师,我也敢打。 
  那小兄弟就笑,说,你别吓唬我。泡桐树中学有几个陶陶? 
  包京生也不生气,只说,等着吧。 
  包京生的话,就跟笑话一样迅速传到了我们耳朵里。阿利说,哼,他不敢。我说,他敢。但是陶陶沉默着,不说话。我第一次发现陶陶的沉默是忧郁的,阴沉的。 
  有一回上化学实验课,包京生把烧杯伸进裤裆撒了半杯尿,恭恭敬敬地端给了老师。包京生说,老师老师,我一不留神,就合成了这种液体,请老师您给我测测化学成分吧。化学老师是个老实人,就拿了试纸在杯子里反复地测,连鼻子尖都差点伸进尿里了。同学们哄堂大笑,他却是莫名其妙。 
  上语文课的时候,包京生却拿了化学课本,指着“氕、氘、氚”三个字请老师认。语文老师是任主任的侄子,我们叫他小任,就是小人的意思,谁晓得他是不是姓任呢。小任刚从西南师大中文系出来,又矮又瘦,肝火很旺,那三个字涨得他满脸通红,还是认不得。抬了头,看见包京生正像小女孩一样,掩了口吃吃地笑。小任知道是学生在耍他,气得劈脸就把课本扇过去。包京生似乎等的就是这一下,他不还手,他骂,我操你妈,操你奶奶,操你姐,操你老师打学生! 
  小任大怒,当胸再给了一拳。这一拳却被包京生抓在了手里,他顺势揪住小任的领子,用力一推抵到黑板,再是一拖,一直拖到教室的底墙。包京生不停地嚷着,我操你妈操你奶奶操你姐,操你老师打学生!他反反复复地把小任在教室里推过去拖过来。小任的眼镜滑到了鼻尖,脸色煞白,继而发青,大颗的汗珠从额头、鼻子、眼睛,从各个地方冒出来。他完全成了一个软蛋,被包京生拖着,跟一个稻草人似的,脑袋吊在胸脯子前边,软软地摇。全教室清风鸦静,没一个人吭声。人人的脚指头都抠紧了,就连大气都不敢出。我悄悄看了看陶陶,陶陶盯着包京生不动,他多半也是看傻了眼。 
  朱朱偷偷跑出去叫来了宋小豆。宋小豆刚在教室门口一出现,包京生就松了手,做出倍受委屈的样子,他说,密斯宋,他打我。包京生说着,尾音里边已经夹了哭腔。 
  小任抱着一张课桌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喘一会,有了点气力,就把两只手弄来叉在腰杆上。小任坏就坏在死要面子,真是可怜的小任啊小人。他说,再调皮,我、我还打你。 
  小任的话又给了包京生一次灵感,他一下课就跑到蒋副校长那儿把小任给告了。还丢下一句话,如果处理不公正,就和他舅舅一直告到教委去,还要给城市商报打热线。 
  宋小豆在整个事情的解决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蒋副校长问急了,她就用英语咕哝一句什么,然后自己翻译出来,就是:让事实说话。 
  但事实是,没有一个同学愿意提供事实。如果你读过泡中这样的学校,你就知道在这种学校有一条至死不变的原则,那就是在师生发生冲突时,站在老师一边的人最可耻。因为老师代表了校方、官方、警方、领导、现行的秩序……在现行的秩序下,泡中这种地方出去的孩子,都只是一些可怜虫。按包京生卷着舌头说的那句话,就是“操,谁待见我!”所以当包京生把小任当草垛子拖来拉去之后,只有小任留在现场的那一句话,成了不利于他本人的证词,“再调皮,我还打你。” 
  而与此同时,包京生则在他舅舅的带领下,当然,也可能是他带领着他的舅舅,去医院进行了全面的体检,包括拍胸片、化验血样、尿样之类乱七八糟的破事情。然后,他就在医院的观察室无限期地住了下来。   
  第五章 瘸子的作文(二)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比包京生打小任更让我吃惊,——陶陶约我去医院探望包京生。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陶陶的额头,我没有摸出什么温差。陶陶是认真的,他很沙哑的嗓音清晰地告诉我,我们都应该去。你,阿利,朱朱,谁,还有谁……都要去。买些水果、巧克力、奶粉,就连密斯宋都凑了二十元。 
  我冷笑了,我说,你就那么贱? 
  陶陶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说,我晓得你把我看扁了,是不是? 
  我扭了头不说话。他说,反正,你不去,我们也要去。 
  我的脸气得煞白,我说,反正,你去我们也不去。 
  结果,陶陶带了阿利和几个小兄弟去了,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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