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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爱 作者:樊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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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爸爸!这一刻,苏林脑海里跳动的这个最亲切的称呼如此沉钝。它身上像带了病毒的重量载着父亲的躯体在一点一点沉坠。   
  去往父亲的这二十节阶梯如此漫长,行进的过程犹如征服。她将以幼小的面孔、承受力,爱,去面对身患绝症的父亲。她猜测着父亲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她,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她该如何一一回应。她觉得自己像上了锁的犯人得不到自由与释然,却还要使劲拖着这份沉重去安慰另一个比自己更不幸的人。 
  
  门是开着的,没有半点掩遮。如同父亲的病确诊无误,真相得到确认。他坐在窗前的书桌上,背对着门。她看见他穿大衣的身影。   
  〃爸爸,爸爸。〃苏林一只手缓缓搭落在父亲的肩上。语气平缓自然,生怕有一丝伤害他。   
  她看见他头发上有一根小杂物,轻轻顺着发间把它拾拣下去。   
  父亲点点头,朝他看过来。她看见他的脸。   
  他的脸色蜡黄,眼睛里有晶莹的液体在盈盈滚动,边角绕着纤细的血丝,嘴唇干裂,坚硬的胡渣布满了下颌。他的鼻子开始颤颤耸动,随时可以跌落坍塌的伤感。   
  他看她的眼神近乎残忍而无望,似乎一切已经得到肯定,无法更改。他们的目光在沉滞的空气里变得荒凉。她看见了他突然老去了,脸庞上深深苍老的印痕。苏林觉得自己依然没有从刚才到现在短暂的十几分钟内弄清楚一切发生的事情。它如此急速,她完全是被逼迫到一个境地强制接受。 
  
  〃爸爸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生你这么晚……〃父亲哭了。这似乎是一段无法挽救绝望的遗言,藏匿在他眼框里的泪珠破碎地滚落下来,眼泪像刀子割着他的脸,苍老在迅速蔓延。 
  
  苏林顿悟:他是她的父亲,一个身患重病即将死去的人。   
  父亲的救治工作在家人和他单位的获知下迅速行动了。很快他被送往省城的肿瘤医院。   
  他被送往省城的那一天是单位派的车,前往的有单位工会领导,苏林的伯父,大舅,以及父亲的几位好朋友。母亲没有让苏林去,去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添乱,人小毕竟还是不懂事,一哭一闹更不利于父亲治疗。这是父亲争取求生希望的关键时期。 
  
  父亲在省城医院治疗的境况完全是通过电话了解到的。单位给父亲安排了一个单独病房,派了专门的护士照顾。但家人不放心,伯父和大舅都轮流看护,父亲一到肿瘤医院就做了复诊,医生进一步查出父亲肺癌的准确位置和癌细胞已经扩散到的范围。重新规定了服用的药物和饮食。 
  
  病房里除规定的休息时间外,父亲的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他们中间有亲戚,朋友,同事,以及从县城里赶来探望的一些单位的领导。鲜花,水果,滋补药品热热闹闹地排满了桌子,放不完的都堆放在地板。人们握住父亲的手安慰他好好养病。父亲只是点头表示感谢,却什么也没说。或者他要说的实在太多了。不知从何开始这一番无尽头的诉说:说自己的不幸,说朋友的热忱,说自己的一些遗憾…… 
  
  外界的关爱仿佛使父亲察觉到自己的临危境地。强烈的关心爱护压抑着他的食欲,睡眠,心情。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活多久,自己不断猜疑日益蔓延的病情。他变得不爱吃东西,失眠,经常一个人对着窗台傻楞楞的,半天支不出一个声来。天边时常变幻的颜色让他觉得伤感。他给妻子打电话不知道说什么,他问苏林的学习怎么样,认真听着话筒里的每句话,自己无声地流眼泪。放疗是第二周开始的。         
  正式做放疗的第一天,父亲早晨依然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勉强喝了几口玉米粥,还被咳嗽呛出来。每天成碗成碗的中药和西药使他丧失味觉,他自己喝一口水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喝浓烈刺鼻的中药。他把水含在嘴中良久,半天不敢下咽。 
  
  通常一天半小时的放疗治疗,父亲从放疗科室出来由护士搀回病房。放疗带来可怕的连锁反应:呕吐,头晕,厌食,昏睡。他的身体完全被摧毁。   
  父亲在睡梦里仿佛还置身在放疗科室里不曾出来。四周放射性光素在眼前穿射而过,从他头部的一个小切口泻入。他感觉头在顶着千斤般重量接受烤炙,周围的热量可以将自己燃烧殆尽。光素杀死体内的癌细胞同时也在杀死正常的细胞。这种治疗就是用毁灭换取解救,但解救的过程中又不断营造新的毁灭。 
  
  母亲自父亲进放疗室的第一天就面对南方朝拜,那里有父亲的母亲,还有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母亲亲近佛缘是从这一刻深化起来的。默默地祈祷中,她讲述父亲对神灵的敬畏与谦卑,希冀用这份虔诚感动天地世界,拯救丈夫此刻的苦痛和灾祸。 
  
  苏林望着日夜朝拜的母亲,日益疲惫和苍老。她开始觉得自己应该为父亲做实际的事情。这实际不是她端坐在学校安心读书,取得优异成绩取悦父母之类。她知道这些不会对父亲的病情转化有任何些微的帮助。她需要一种能让自己内心良知获得安宁平静的行为,以解脱自己无知的罪责。她相信母亲日夜祈祷可以产生的无可预知的奇迹,天地神灵普渡众生。 
  
  苏林就读的学校的后面有一个叫灵玄峰的寺庙。从教学楼的阳台上可以看见它藏落在山树之间,隐隐约约的面容有几分柔和和神秘。冬季漫山飘零着萎黄的落叶,前去的香客稀稀疏疏,一片寂寥清冷。她用力凝视,疲倦的眼睛里冒出丝丝湿气。一只在迁徙队伍落单的燕子,清脆的叫声划破晴空。她抬头仰望追随它滑翔的影子,一直跟踪到灵玄峰上消失了。她像突然受到点化一样,沉顿的眼睛里生出一丝希冀。 
  
  傍晚放学苏林去了灵玄峰寺庙。冬日的天黑得早,夜影如跟随在苏林身后的脚步,从头顶盖了过去。她走在幽静的小道上,死死拽紧胸前佩挂的钥匙。旁边走着几个收地摊的商人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苏林:这个小姑娘这么晚了上山做什么? 
  
  苏林仗着意识里神灵对她的保佑,自身的虔诚,以及对父亲的挚爱,战战兢兢地上了灵玄峰的庵子里。   
  一位穿灰色袈裟的尼姑在石阶上清扫落叶。苏林看了她一眼,又绕过她,这个女人的左下颌处有一块突出的胎印,比脸部周围的皮肤深沉而醒目。   
  〃小施主,你去庙里?〃   
  苏林猝不及防地回了头,眼睛里紧张而恐惧。天还在阴下去,似乎会下一场雨。   
  〃我找菩萨!〃苏林脱口而出。这是她最真实的目的。   
  〃找菩萨做什么?〃   
  〃我爸爸得了重病,快要死了!〃苏林觉得快抑制不了自己的委屈了,泪水在诉说的逼迫下倾泻而出。   
  尼姑感觉是自己把孩子吓哭了,赶紧放下扫帚,几步走到她面前,从袈裟袍里掏出一块揉得发黄的手帕给苏林擦拭。   
  苏林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哭泣的欲望,停止不了委屈的宣泄。她觉得自己现在到了菩萨面前什么都可以说了,菩萨完全可以帮助她医治好父亲,到了这里什么都可以解决,她可以不用像在家里和在学校一样担惊受怕了。 
  
  尼姑牵着小苏林进了庙堂,马上禀报了寺庙里的老师太。她给苏林端了一碗水,她一咕噜就喝了。年长的师太迈着蹒跚的步子出来,看见还在抽噎不止的苏林,连喊阿弥佗佛。她走到大雄宝殿的正中央,点了三根香,敲了三声紫金钵,嘴里念着什么。钵声悠扬地飞绕在殿前内外。 
  
  这漫长悠缓的声音像听到了苏林的衷心的祈求似的,盘旋一阵就流逝不见了。她大概觉得它该是飞去了父亲的病床上。   
  苏林在寺庙吃了一些斋点后尼姑送她下山了,一直送到马路上。天彻底黑下来。街面上人家的电视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                  
  苏林回到家,门是紧闭着的,这说明母亲还没有回家。邻居的孙阿姨转告她她母亲去县卫生局了,让她到对面的餐馆里端一碗粉条吃。她递给苏林五元钱。   
  她没有去吃粉条,开了门,在日光灯下写作业。开始有声音扑打在窗玻璃。下雨了。不大不小。苏林踮起脚尖看着了这场冬夜的雨,街道上的人迅速撤离消失,留下空荡荡的马路,飞驰的汽车倏忽而过,两边溅起浊重的污泥。 
  
  母亲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她的身上挂着夜雨寒冷的气息。她没有问女儿是否吃过晚饭,只是疲倦地瘫坐在沙发上,脸上一片潮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苏林拿来一条毛巾递到她手上。 
  
  母亲胡乱摸擦了一下眼眸,额前亮堂起来。可立即又黯淡下去,泪水像决堤的洪水重新迸出。母亲这一次的哭,类似一种清晰的喊。哭泣里带着内容,它诉说着父亲的善良,真诚,忠厚……内容对现实具备反抗的作用,母亲的哭诉和叫嚣的姿态一如好人被冤枉般的决绝。这哀伤满天满地的拾不起挥不散。 
  
  苏林当然没有明白母亲这一夜如此决绝的原因。因为她不知道远在省城父亲的治疗情况一次比一次恶化,癌细胞已经由肺部转移至脑颅,并迅速扩散。亲人朋友封锁了这个骇人绝望的消息。父亲逐渐不支的体力无法对抗最低程度的放疗。他说他要回家,回家看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受不了了,死也要死在家人身边…… 
  
  苏林依然遵守对神灵的承诺:她为父亲祈求。每日前往灵玄峰的寺庙烧一柱香,双手合十,三跪三起。   
  一个月后的夜里,父亲被接回来。这天是大寒。   
  父亲看到在门口迎接自己的亲人,欣喜雀跃。他穿着走时候的那件大衣,戴了一顶帽子。是那种时尚的休闲羊毛帽。下车的父亲直奔向妻子和女儿,没有让人搀扶,步态很稳健。苏林是高兴的,是兴奋的,没有半点伤感。母亲在之前就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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