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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枪炮声很猛,士兵们都躺下睡觉了,可是他们马上就给唤醒。他们必须继续前进,去切断连接阿尔特达姆和南面渡口的一条道路。团长契特维里科夫在街上迈着两条强壮的弯曲的腿,从士兵们身边走过,一边嚷道:“怎么啦,我在前面,你们在后面,难道让我独个儿去进攻吗?”
士兵们都跳起来,向前走了。他们前进、前进,又忘了休息和睡眠。当他们从屋子跟前经过的时候,他们羡慕地向窗口张望。窗子里有几张大双人床,铺着柔软的绒毛被褥。
“不要紧,弟兄们,”斯里温科说,“我们不久就可以睡觉了。”
“我打算连续睡一个月,”果戈别里节说,“整整一个月!在山上盖着羊皮袄睡觉,那多么好啊!”
有人居然能在行军中睡觉,这个昏昏欲睡的战士突然迷失了方向,象患梦游病的人一样,离开了其余的人向旁边走去,直到有人把他叫回来。那时候他惊醒了,摇摇头,回过头来望望,急忙赶到队伍中去了。
德国人又在阿尔特达姆附近顽强地抵抗,海岸炮不断地从斯德丁方向射过来。机关枪从顶楼上扫下来。士兵们都卧倒了,除了派出去的几个侦察员以外,差不多都睡着了。
当更换阵地的我方炮兵占据了新阵地的时候,当师的火力展开了并集中在新地界的时候,士兵们都在睡觉。后来契特维里科夫又出现了,这一次他不是独个尔来的,而是跟克拉西科夫一起来的。
克拉西科夫嚷道:“为什么停止不进?前——进!”
他自己走到士兵前面去了。
士兵们都站起来了,从这个掩蔽物奔向那个掩蔽物,从这个小丘奔向那个小丘,他们冲进了该城的南郊。
德国装甲列车保卫着从阿尔特达姆到斯德丁的最后一个渡口。在已经来临的黑暗中只听见它的轰击声。
街上有几门德国高射炮。丘霍夫叫士兵们把他拖起来,把跑身对着传来轰击声的那个方向。士兵们汗流浃背地把它们扭转过来,并朝前面推去。这些炮只能射击三次,因为炮弹没有了。
斯里温科拿着手榴弹,向前爬去,听见他左边毕楚庚沉重的呼吸声。
“疲倦了吗,毕楚庚?”斯里温科问。
“没有关系,我们支持得住。”毕楚庚沙哑的回答。
一挺顽强的德国机关枪在十字路口扫射,不让他们前进。他们躺下了。接着斯里温科注意到,身边毕楚庚的呼吸声消失了。斯里温科回过头来,毕楚庚不见了。
斯里温科抬起眼睛。他的左边是大家大商店,一块大招牌下面的橱窗给打碎了。
“爬到那儿去装满自己的袋子!”斯里温科恼怒地想。
自动推进炮在街上慢慢地驶过,驶到了十字路口,以全力轰击一所房屋,轰毁了这个角。德国机关枪沉默了。大炮隆隆地轰响着。
“乌-拉-乌-拉”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风的呼号。
烈焰在前面窜腾。德国装甲的列车在黑黝黝的河弯里熊熊地燃烧着。
斯里温科向前奔去。立刻寂静下来。从一所屋子里走出几个举起手的德国兵。
斯里温科擦去额上的汗,站住了,他又想到毕楚庚。
“看见毕楚庚没有?”他问果戈别里节。
可是果戈别里节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看见过他,斯里温科愤怒地说:“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找他!”
士兵们都挺直身子走路了。城市渐渐给军队塞满了。
斯里温科回到毕楚庚躲进去的那家德国商店。不错,毕楚庚真的在这里。他曲着身子躺在柜台旁,他受伤了。斯里温科把他拖到街上,俯在他身上,问:“唉,您怎么啦?”
“击中了胸膛,一个坏蛋,”毕楚庚说,“就在这儿,”他呻吟起来,从咬紧的牙齿缝里含糊地说:
“你干么看着我?我不会死,我不是那种人,我是毕楚庚。”
“谁把你击伤了?”
毕楚庚说:“我走进这儿来……不过想看看……可是这儿有一个德国人,自动枪手,坏蛋……”
责备的话已经打算从斯里温科的嘴里冲出来,可是他没有说,他把毕楚庚身上的背囊和皮带解下,解开了军大衣。把制服翻了起来。有少许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来。斯里温科扯开他的绷带包,把凉爽的纱布贴在伤口上。
“等一会儿,”他说,“我马上领卫生员来。”
士兵们挤满了城市里深夜的街道,可是他们里面没有卫生员。
“这儿没有卫生员吗?”斯里温科问每一队经过的士兵。
终于找到了一个助医,有几个带着担架的卫生员跟着他。他们跟着斯里温科去了。
毕楚庚脸朝下躺着。斯里温科小心地把他翻过来,看出他已经死了。毕楚庚的脸是悲伤而安详的,在活着的时候,这是一张微笑的狡猾的脸。
助医和卫生员们都走了。
斯里温科依旧站在毕楚庚旁边。突然间他觉得浑身极端疲劳。枪声没有了。意识到马上就可以休息的人们象不绝的洪流似的在街上行进。汽车明亮的车前灯不时照在毕楚庚严肃的脸上和斯里温科疲劳的背影上。
通讯兵们在街上和院子里架设着电话线,就在这儿,有的人在台阶上,有的人在菜园里,有的人就在马路上,用电话把占领阿尔特达姆的消息传达到更远更远的后方去。
从此以后,希特勒在奥德河东岸没有一兵一卒了。经过慎密计划的进攻已经失败了。因此皮尔克、温凯尔、冯·波尔克老婆子和滞留在我军后方的旧德国的其他渣滓们的希望也就落空了。
一辆汽车在斯里温科旁边停下来了。加林少校从车上跳下来,他问:“您能够告诉我团部的去向吗?”
他认出了斯里温科,于是通知他说,政治部不久要召开连队党组长会议,他请斯里温科准备做一个关于他的连队的党的工作的报告。看见地上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着,加林沉默了,接着他怜悯地打量着毕楚庚的脸,问:“怎么,是朋友吗?”
“不完全是朋友,”斯里温科说,“我们在同一连队里一起作战。我很同情他,他想过美好的生活,但并不清楚地知道怎样达到这个目标。他身上有许多旧东西。也许他自己也因此而感到痛苦。他是一个顽固分子!”
加林走了,而斯里温科仍旧站着。
“必须把他埋了,”斯里温科想。
他找自己的连队去了,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了它:整个城市充满了士兵、大炮和汽车——我们的和俘获来的。终于有一个相熟的营部的通讯兵告诉了他连队的驻扎地。在河畔的渔夫棚屋里。这儿乱散着很大的鱼网,一切都散发出鱼腥味。
一片漆黑的天空笼罩在奥德河黑黑的水面上、被毁的桥上和码头朦胧的轮廓上,它给偶然出现的炮火闪光所照亮。
人们都很疲倦了,可是还没有人睡觉。夜间进攻的兴奋情绪还没有平息,连队损失了三个人。毕楚庚阵亡的消息使大家很悲痛,虽然许多人由于他性格狡猾而不大喜欢他。
“他喜欢骑在别人的背上上天堂,个人主义者!”谢米格拉夫说。
司务长说:“干么现在想人家的坏处!”
果戈别里节说:“他是个滑稽的家伙,啊,多么滑稽呀!……没有他就觉得寂寞。”
斯里温科以强大的意志力使自己站起来。
“我去,”他说,“打听一下,他被埋葬在什么地方。应该写信通知他的家属。”
天空充满了闪光,弄不清楚这是闪电,还是炮火的闪光。
斯里温科恰好及时赶到,师埋葬队的运输马车正在收拾尸体。
埋葬队队长,一个蓄着胡子的四十五岁的少尉,提着一盏灯走着,在找寻尸体。
他的士兵们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行动迟钝的非战斗员,带着令人羡慕的悠闲态度,干着他们的工作。他们有时侯抽起烟来,那粗大的马合烟卷的火光,刹那间照亮了蓄着唇髭或大胡子的、没有笑容却也不时愁眉不展的脸孔。
其中两个人终于走到了毕楚庚面前。
“什么,是你的同乡?”其中一个问斯里温科。
“是呀,”斯里温科回答。
“哪儿人?”
斯里温科不高兴地说:“他是加路格人,我是顿巴斯人。”
“那怎么算是同乡!”那一个人说。
“在异国我们都是同乡,”第二个人严肃地说。
带着三角胡子的少尉发出了上路的口令。于是运输马车就在公路上慢慢地移动了。埋葬队的士兵们的黑影在运输马车旁边移动着。
“挺有趣,”不知是谁的声音说,“是那一次在车站上一个少尉的事情。我走到他跟前,抓住了他的腿——让他搭在我的肩膀上。是个面目俊秀的少尉,年纪很轻。可是他却说:‘是你吗?妈妈?’原来是活的。他说,他第一次参加真正的战斗,后来他回到自己的部队去了。他是师部里的一个通讯兵——可是在路上,这个可怜的人,一坐下来休息,就睡得象死人一样。他睡了七个钟头,没有醒过,或许人们在到处找他,而他却在睡觉。我们差点儿把他活活地埋掉了……”
“梦见了他的妈妈,”另一个人声音嘶哑地说。“不错,还是个小孩子呢,虽然已经是少尉了!”
“如今我们的人死了多少啊,”第三个人说。“一场激烈的战争。”
“可是毕竟奇怪,”刚才那第一个人说,“毕竟到了德国土地上了,嗯?”
“对呀,”另一个声音同意了。“是抛弃我们这个讨厌的职业的时候啦。”
“这是士兵的工作。”一个冷漠的声音说。
天亮了。在一座小丘上出现了些默不作声的身影。这里也是被制定为师的墓地。在地图上这个地段称做四十九·二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