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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往我这儿看(14岁作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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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下聚起内力,往那女孩的书上一顿狂草。没想到包围圈之外,还埋伏着一大群小女生,我刚一签完名,她们就以雷电之速,冲破了脂粉圈,全部拥到我的身边,形成了另一个包围圈:

  “姐姐,给我们签个名吧!”

  “姐姐,你给她签了,也要给我签!”

  我一边点头微笑,一边在她们的作业本上一一签名。此时,上课铃响了,我正欲向本班教室狂奔,听到那帮年幼无知的女孩辨认着我的字迹说:

  “她到底是谁呀?”

  领头女孩说:

  “不晓得,我看到很多人围着她,我还以为是名人到我们学校来了呢!”   我被迫冠上了〃鲜花(假花罢了)〃的称呼,我班的总称:鲜花队。我们的使命是在运动会那天挥着假花喊:

  〃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见我抱着臂,哆哆嗦嗦,楚楚可怜,像一只白衣女鬼一样走在通往学校的道路上,只觉得冷风呼呼地从衣襟和飘逸的空档里漏进来。忽然看到对面走来一只挺胸,抬头,收腹,提臀的贵妇狗,平时我阅狗无数,所以并没太在意,可是当她和我擦腿而过的时候,我才发觉她竟然大逆不道地穿着毛线背心。换言之,她穿得比我还多,换换言之,此时的我,比狗还可怜!

  学校规定的服装是白衬衫黑裤子,这打扮虽然土,但是同学们尽量在土的基础上加上洋的气息,比如在黑裤子上扎条卡通皮带,在白衬衣外面露一颗骷髅头项坠,总之都是些不保暖的东西。有人向我传授地球人都知道的秘笈:〃要想帅,衬衣穿在裤子外。〃我急忙把衬衣扯出来,仿佛真的变得飘逸了。不料,背后传来一声吼:

  〃把衬衣扎到裤子里!〃

  我赶紧把裤腰扯远,给衬衣留下空挡,老师一走,我就赶忙松手。

  男同学比较尴尬,带玫瑰花,遭到女同学的斜眼攻击:

  “你要送给谁呀?”

  宇文宇带的是二十年前传下来的文物:塑料花(估计是他妈当年当知青的时候挥过的)。一抖,就下了几斤的灰尘。有的家里没有假花,只好偷偷地从别人的花上拽下一朵最不起眼的。聪明的从学校花坛里摘一把野菊花,好虽好,只是树大招风,引来我们学校的土特产蜜蜂。

  挥舞的时候,个子矮的还能确保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胳膊也敢于伸直,个子高的男同学有的已经长到一米七,已经变声了,既不敢喊,又不敢按规范边挥舞假花,边向观众席投去灿烂的笑容。

  不仅服装,动作要一致,步伐也要一致。老师喊着口令:

  “左,左,左右左!”

  老师的踏步规律甚是奇怪,怎能踏三次左脚,才换右脚?我们只好使出跳房子的那点本事,整个队伍如波涛汹涌,此起彼伏。队伍里不时传出:

  “后面的已经踩我二十九次了。”

  另一人更是口出狂言:

  “你已经把我踩成粉碎性骨折了!”

  我们学校的操场处处有宝藏,稍不留神就会踩着牛粪马粪的,所以我们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切黑黑的,成盘旋状的牛粪嫌疑犯,不料我们这副缠绵的模样被围观的社会闲散人员调戏成:

  “给谁送葬呢?”

  听了这话,我们班内部的团结也开始动摇了,同学纷纷对自己的装束、道具和动作表示愤慨:

  “整个把我们包装成‘小花痴’嘛!”

  我们虽然已经起了内讧,可绝不能被外敌看出来,于是我们班同学装作有集体荣誉感的样子,对他们怒喝道:

  “呸!呸!呸!”

  学校离家属区仅一围墙之隔,所以很多没事干的老太太,笑容满面地趴在阳台上看我们走路,我为被人白看而气愤,嘟囔道:

  “看什么看,要给钱的!每位老太太起价一元!” 

  我不喜欢照相,因为受到过这样的品评:

  〃蒋方舟这张脸呀,不上相。显得老相。〃

  他们的话致使我在相机面前愈发呆滞,害怕进去的是一个面团脸,出来的是一个核桃脸。

  我被押进了影楼,摄影师兼化妆师热情地迎上来,看到我,忽然加快脚步,抢上一步捧住我的脸,我以为他要亲我呢,赶紧闭上眼睛,谁知他把我的头扭到各个方向,好像检查哪边贴着防伪商标,说:

  〃你这张脸长得完全不对头!〃

  他把墙上贴着的模范照片指给我看,言下之意,这些就是我将模仿的动作。这些女孩儿不是上凳子,就是爬梯子,她们的动作可分为几类:牙疼(托腮)、肩疼(抚肩),腰疼(叉腰)、腿疼(撑腿)。她们的额上统一点了一颗朱砂痣。摄影师特别推荐给我一副题为〃天真瞬间〃的得意之作,那是个刚满月的婴儿,笑得口水像涓涓细流挂到了肚脐上。

  说话间我已被按在化妆台前。鸡血红颜色的唇膏在我的嘴唇上擦来涂去,我欲哭无泪,镜子里的分明是一个红嘴唇的滇金丝猴嘛!摄影师见我无论如何也活泼不起来,也快哭了,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向日葵形状的头花,在我头上摆来摆去,力图找到一个画龙点睛的最佳位置,并使他的头花完整地在照片上展现出来,并一再强调:

  〃这个头花是刚买的,第一次用哪!〃

  我和摄影师拐进了阴暗的摄影室,摄影师躲到相机后面,对我说:

  〃你随便做个动作吧!〃

  我几乎快哭出来了:

  “我不会!〃

  他咬牙切齿地搬来了一个弯弯曲曲的凳子,径自昂首翘臀地趴了上去,我在一旁看呆了:他的屁股为什么能蹶那么高?

  换我趴了,我听见他不停叫道:

  〃屁股再往胳膊肘那块蹶一点……眼睛朝上翻……好好好……不许动……你举手投降干啥?好,咔嚓!〃

  摄影师三番五次地启发我做鬼脸,他自己也做了不少,多是俏丽型的,吐舌、翻眼,却不知我只会做夺命姥姥式的千年僵尸型的真正的鬼脸,我斗胆做了一个鬼脸,暗想:

  〃吓死你!〃

  摄影师果然应声倒下。

  摄影师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他嫌弃我不活泼,打乱了他的摄影计划,他本想让我尽情胡闹,他用相机一直瞄准,时机一到,就一阵乱枪点射。这样,就显示出了摄影师的高超:能打活动的靶子哩! 

  五年级以前,我深信不疑我是全世界最受欢迎的女生,全世界最招人喜爱的女生。那时我走路都倍儿精神,整天担忧的是:“假如我死了,亿万水深火热的人民谁来救哟?!这世界可怎么办哟?!”还有:“假如我死了,我那些朋友们该有多么伤心难过哟!”

  后来我的一次遭遇,使我体会到了:世界上出了问题让超人救就可以了,不用我多事;而女朋友之间的人际关系真是太复杂了,经常勾心斗角,无事生非。只要女朋友的团体超过4个人(含四个人),就一定会破坏铁三角,出现“你要是跟谁玩,我就不跟你玩了”之类的话语。不会像刘邦的几个拜把子兄弟一样亲如手足。

  冯圆对我说:

  “跟你说个事儿。”

  我已经准备好了“知心大姐”的所有行头:深沉又不失温和的嗓音,慈祥却没有皱纹的脸,整洁又干净的衣冠。

  她又招呼来了蓝娟,我当时咋就没注意她们俩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呢?我见她二人面无表情,眉宇间却甚是凝重,我知道她定是有沉重的事情要和我说,立刻会意道:

  “美国打伊拉克的事我会解决的。”

  冯圆却将表情过渡成笑脸,摇头说:

  “不是这个事,我们是想给你做个心理测试!”

  虽然我做过101次心理测试,已经让我充分地了解了自己:一个略有神经质的人;不善于发表自己的想法;财运亨通;发迹于晚年。但我仍装得很高兴,拍手做欢喜状:

  “好啊好啊!好紧张哦!”

  她严肃地说:

  “假如我们……是假如哦,不是真的……假如,我们春游小组不要你了,你怎么办?假如哦,假如。”

  天真的烂漫,无知的可爱的我,忽然用哀伤的眼神望向不是很蓝的天空,轻笑一声道:

  “如果真的不可挽回的话,那就算了呗!大不了我跟老师一组去!”

  解释一下,既然“跟老师一组”用“大不了”来强调,就足以证明其严重性,不走到悬崖边上,没见到阎王爷在眼前,是决计不会“跟老师一个组”的,因为只有被全班同学孤立,才会和老师一个组。

  然后我迅速换了一张呵呵傻笑,憨态可鞠的脸,摇晃着蓝娟的胳膊,说:

  “该你了,该你了,你会怎么办?”

  冯圆以为我发了神经,粗暴地拽开了我的手,叫道:

  “蒋方舟你别激动!不是蓝娟说不要你的,不关她的事。”

  冯圆的话,就像一枚超级核能巨无霸的无敌原子弹,把我打得要死要活。我忽然理解了电视那些四肢残废,却老是不知好歹乱发脾气的人——因为我们都被抛弃了!

  我像那些听说自己的老公搞外遇的女人一样:

  “什……么?你说什么?”

  请组织相信我,如果当时我手里有一个杯子,我一定会把它掉到地上,从而显示我悲痛欲绝的心情。

  冯圆只得把“蒋方舟是怎样被抛弃”的过程说给我听:

  “杨非雪说她跟你谈不来,我们的春游小组有你就没有她,有她就没有你。”

  这话也说得太绝了吧?决斗前才说这话呢!杨非雪啊杨非雪,你摸着胸口说我对你咋样?是谁没事和你蹲在土堆里用树枝写字玩?是谁告诉你来月经后的生理卫生?做人不要太狠哦!

  冯圆见我大喘气的频率越来越高,眼眶也渐渐湿润,不时发出磨牙的声音,问:

  “你打算怎么办?不要想不开呀!”

  我想不开啊,我就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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