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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巴尔斯城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百济人。
虽然这里的人一致宣称百济难民是造成他们生活困苦的原凶,可是在城中却没有半个百济人,季行云原本还在怀疑百济人是否只是客客苏人幻想中的存在,但这回可真的见到人了。
由相貌与服饰来看,客客苏人与百济人真的很好分辨。
百济人的肤色较深,接近烤粟子的红棕色,而五官轮廓也较为粗犷,服饰方面他们多着羊毛编织的衣料,同时喜欢长衣长袖长裤外加包覆整个头部的长巾。
七个人,衣物的形式虽然略有不同,但都是两色相间的纹布,大块大块的横隔条纹突显他们粗犷的民族风格。
而季行云也注意到了,这七个人在长衣之下都还穿戴皮甲。
他们神色警戒气愤而不冲动,行动上则由居中的一人马首是瞻,虽是排成一列,但是由站立的方式与劲力的流动方向来看,却是随时可以结成圆阵,看这样子百济人也是有备而来。
感觉上百济人似乎针对两名客客苏人不停提出抗议,可那两个客客苏人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虚应着对方的指责,说些挑拨群众的话语,不负责任地东拉西扯,不停地向围观的群众搧风点火。
终于有一名冲动的男子对百济人丢石头了。
被丢石头的人身手还算不错,他若只是侧身避开也就罢了,可惜他却挥手一挡将石头拨开。
被拨开的石头向旁飞去,命中一位围观的城民。
“百济狗伤人!”被石头打到的人恶声喊叫。
这句话就像火星掉落在干柴之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双方马上打起来了,激愤的群众一拥而上!混乱的打斗就在这个街道上展开。
“给他们死!”
“杀了百济狗!”
“别放过他们!”
种种情绪性的叫骂,更加激起了客客苏人的血气,生活困苦的怨气,在这里一古脑地全宣泄出来了。
巴尔斯的城民用暴力来发泄他们的不满,要把百济人当成出气筒。百济人不是木头人,不会乖乖地挨打而不还手。
巴尔斯的城民气势虽旺,不过表现在打斗上的结果,却又是另一回事。
一般的打架,人多当然势众,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失去理智的群众虽然可怕,但在战阵上却不见得能够占上便宜。
原本季行云就怀疑那七名百济人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打起来之后更证实了他的猜测。
虽然面对数十倍的暴民,百济人坚忍沉着地应对着。
七个人互相结成阵式,手持木枪互相支援,被怒气与不满的情绪支配的巴尔斯城民,抡起了拳头就冲过去,结果只落得被木枪击倒的下场。
看到百济人早就预藏兵器,客客苏人也不客气了。
木棒、短刀、菜刀、屠刀纷纷出笼,石块、砖瓦也往百济人身上砸去。
事态至此更加混乱,何况刀剑不长眼,见血之后也更难了事。
只是越是混乱的局面,百济人却更加沉稳。虽然很多人流血受伤了,可是造成巴尔斯城民流血的凶手却不是百济人,混乱之中拿着刀子乱挥,倒楣的不是要砍杀的对象,而是持刀者身旁的无辜群众。
石头、砖瓦虽然像雨滴般落下,可是真打在目标身上的,却不及半成。
别提这些暴民丢东西的手法能有多准,在看不到被层层包围的百济人的情况下,只凭猜测与估计就不顾一切地将石头抛向天空,其命中率亦可想而知。
叫骂与哭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原本最勇敢的巴尔斯城民,不敌百济人的枪术与“群众好心的支援”,受了伤、挂了彩想要逃离混乱,却发现有更多失去理智的城民,努力地往内挤去。
巴尔斯的城民被他们的同胞给刺伤了,被他们同胞好心的火力支援给砸伤了,被激动的城民给踩伤了。
七名百济人造成了数十倍的伤亡……虽然制造伤亡的凶手只有极少部分是来自百济人,可是所有的帐,都将算在他们头上。
混乱的争斗下,百济人虽然有守有法地抵抗着,巴尔斯城民无章法的盲目攻击也反倒帮了他们不少的忙,但是他们也无法逃离,而且一旦出现防守的缺口,就将造成最悲惨的下场。
看着这场混乱,季行云感到无比的震撼,他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怎么会有这种盲从的暴动行为?不问是非,不管事实,就因对方是百济人就要致人于死地?更可笑的是叫骂着要砍杀“百济狗”的刀子,却都不经意地伤在客客苏人身上,想砸死“百济猪”的石头,往往打伤了巴尔斯的城民。
就为了那七个人,一场失序的大暴动就这么不停地进行着!
在叫骂与激烈的风暴中,季行云看着,迷惘着。
被同胞杀伤的人在血泊中哭喊着,却没人停下来助他们一把,倒在地上的人缩成一团无力地任人践踏,却没有人停下来将他扶起。
一切都失序了。
只剩下杀红眼的群众与狂热的叫声。
也不知暴动持续了多久,很没效率的城防巡骑,才缓缓地出现在街头。
“嗡呜……”三具号角同时响出震耳的声响。
号角声盖过了群众的叫骂与喊叫,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十余匹骏马、威风凛凛的骑士,反射阳光的轻盔。巴尔斯城民停下原有的动作,一致地望向这队雄壮的巡骑。
然后他们往道路的两侧闪开。一条直抵百济人的通道随之产生。
大部分的人都停下来,期待着,等着看他们的巡骑为巴尔斯城出口气,可也有不少人机警地往小巷中逃开。
巧的是季行云也是逃跑的少数人之一。
虽然很想知道事情最后是如何收尾,可是他不能让那位为首的巡骑看到。
因为他与他会过面,那名巡骑知道季行云就是法天使团的领队之一,而法天使团的成员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至少不该“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
为了避免被这里的执政官察觉使团派人偷偷溜出行馆,私下探查该城的情况,季行云不能被发现。
他随便找了条路就钻了进去,可是运气很差地,却挑中一条死路。
就在季行云考虑该不该冒险再回到大街上另寻藏匿之所时,他看到那位手法不错的小扒手很熟练地由他身旁跑过,然后翻起了一个不起眼的木板,人就钻了进去。不多加考虑,季行云跟上去了。有迪普·尔则顿这位识途的老马引路,要藏身想必不成问题。跟着迪普在地下钻来钻去,过了一会终于看到了阳光,原以为迪普要钻出去了,想不到他却安稳地坐在地上,头抬得高高地看着上面的光景。季行云靠了过去,问道:“怎么不出去?”
“咦?啊!”季行云的出现把少年吓了一跳。看到来人是那位很好骗的外国人,迪普压低声音的说:“别吵,我可不想错过百济狗接受制裁的情景。”
季行云跟着抬头一望,才发现这里正是大街的排水道,由这个排水孔看出去正好可以瞧见巡骑们正将百济人团团围住。
看看外面,又看了看迪普,季行云问道:“你干嘛要躲在这里偷看?”
“你以为我喜欢?当然有不得已的原因!”迪普生气地应着,停了一下又好奇地转向季行云也问:“光说别人,你还不是一样?干嘛跟着我躲在这地方?”
“……我也有很难解释的原因……”
“哼,原来如此。我懂了。”
看到迪普·尔则顿的冷笑般的眼神,季行云不免怀疑他所谓的“我懂了”,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这位小扒手似乎对他产生了某种误会,不过至少真正的身分应该没被揭破……藏在排水沟的季行云,仰望着街道所发生的事况。他发现与这位小扒手扯上关系真是件“幸运”的事情。要不是他,就没机会关心百济人与客客苏人之间的冲突结果,要不是他,恐怕永远不会有这种机会——躲在地下窥视的体验、用这种全新的视角观看事物的新奇体验。
季行云发现不过是改变个角度来观看这个世界,整个世界给他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这种体验让他有种全新的感觉。
突然间他想到在立场不一样的情况下,看待事情的态度也一定会截然不同。就像他觉得客客苏人处理此事的态度毫无理性与客观可言,但是对客客苏人而言这也许是理所当然、必须如此的作法。
想到这里,季行云分心转头看了一眼客客苏的少年,他的脸上充满着期待的神色,这种期待似乎是由报复与某种意味不明的狂热所组成。
看到迪普这种神情,季行云突然有种悲哀的感觉。是在何种环境的影响下,让一名十六、七岁的孩子会有这种偏差的观念,使他如此期待他人面临的不幸——就只因为那些人是百济人?
街道上的百济人被巴尔斯城的巡骑给围住了。
季行云看到七名伤痕累累的百济人,早就已经疲备不堪,却依然站得直挺一脸傲气,丝毫不因眼前情势的恶劣而动摇心志。
不论功夫底子或是战斗经验与士气,这几名百济人都胜过巴尔斯的巡骑,只可惜体力已经耗得七七八八的战士早已有力难伸。
季行云看到百济人的情况有点想出手帮助,可是顾虑到自己的身分,也就只得先按下这股冲动,更何况巴尔斯的巡骑应该会将他们带回官府再行处置,再快的审判也该花个三五天。虽然不冀望客客苏的执政官会公平的审判,至少在这几个夜晚可以到地牢中把人偷偷地弄出来。
“你们这些人,竟敢当街打架闹事!”一名巡骑大声喝着。
“不!我们没有!”
“那么这么多的伤患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手上的木枪又是干什么用的?”
“我们只是为了自保而出手。”
“胡说,他们分明是故意伤人!大人明鉴,我兄弟就是他们砍成这样!”一位城民扶着一位重伤的男子大声地伸冤。只是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