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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急忙下去。人们是那么踊跃,令我吃惊。大众文化的力量是那么直来直往,不可捉摸,以至于我本能地想排斥;但当它降临到我头上时,那种直上云霄的快乐和虚荣,又令我难以推辞。
我们护着陈琳,生怕她被挤坏了。还好,保安维护了秩序,她一张张飞快签着,就像帮我们大家签着一张张通向名利、世俗的通行证。
有人喊了一嗓子:王晓京!洛兵!顿时一大帮FANS猛冲过来,把我和晓京团团围住。我们被人浪推过来,挤过去,人头在我面前攒动,他们脸上的兴奋,对偶像的好奇和崇拜,带着群情,带着盲目,令我感到幸福的同时,也感到害怕。
几十秒钟后,我在一位满头大汗的十岁小姑娘的唱片海报上,第一次签下了我作为一个音乐人的名字。
九三年,黑子在工人体育馆搞了两场庾澄庆的演出,嘉宾是苏芮。王晓京带着指南针和旗下所有歌手观看演出,当然,也有陈琳。
陈琳一看到苏芮,就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小姑娘一样,缠着王晓京,一定要跟苏芮合影。
我和指南针们相视而笑。我们都知道,当年她在成都,被人称作“小苏芮”,唱了无数的苏芮作品,她无比喜欢苏芮,从小的偶像一下子真真切切出现在她面前,她满脸都是幸福,快乐。
整场演出,我被安排给庾澄庆的吉他手江建民调试吉他。我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精妙高亢的演唱中频频登台,在灯火明灭中听声辨器,调着弦,把着调,感受着擦肩而过的他人的辉煌。
终于,演出结束了,江建民冲出化妆间,把调音器送给了我。
王晓京突然出现:走,给陈琳拍照!
我拎起王晓京的相机,冲向走廊。陈琳已经拉着苏芮,有点小鸟依人的可爱劲儿。我一瞬间很感动。我也非常喜爱苏芮,她在我的记忆中,决不仅仅局限于几首歌曲,而是陪我渡过了感性,浪漫而无助的一段日子。
她们就那样,自然,松弛,快乐地站在过道里。我摁下快门。定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已经蜚声歌坛的歌手,如此赤裸裸对另一个歌手追星。
还有一次,我们去济南演出,同行的还有陈红。我们遇上了韩磊,张蔷,尹相杰等人,大家聊了很多,也很快成为了朋友。
陈琳一唱起《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体育馆全场就沸腾了。陈琳被观众的热情感染,情不自禁地冲下舞台,冲到场边,和观众频频握手。
我还来不及扑过去阻止,一个观众大叫大嚷着,突然从看台上探下身来,抓住了陈琳。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突如其来的疯狂事件。我愣了一下,猛地全速奔过去。但那个人一只手抓住陈琳,另一只手伸过来,抢下了她的话筒。
陈琳在猛烈挣扎,保安全部围上来,要把她从那个人手上救下来。但那个人力气很大,他对着话筒,用深情的,疯狂的,浓重的山东口音大吼:陈琳,我爱你!陈琳,我爱你啊!
全场顿时更加疯狂起来。欢呼声,掌声,口哨声,夹杂着无数的闪光灯,全都炸响了。
在这其中,最刺耳的是陈琳一声尖叫,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救命啊——
我想,陈琳和我并不是知心好友,我们有各自不同的世界,而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会彼此尊重,并吸收对方的长处。
我从她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她的机智,她的聪慧,她如何维护自己利益,让自己的才华得到现实的合理报酬。
除此之外,她还让我认识到,流行音乐并非纯粹的艺术,而是搀杂进了许多的其他因素。她让我更加接近现实,不再躲进象牙塔,追逐那些虚幻的自由。她让我用另一种方式来要求自己,完善自己,修炼自己。
我经常在CD店,在大街上,在网上见到今天的陈琳。她变得愈发年轻,愈发迷人。在我心目中,她依旧是当年那个娇小的丽人,在混浊的夜晚,盈盈一闪。我希望她永远保持着状态,一直有新歌,一直火着,一直这么年轻下去。
我很怀念九三年冬天的那个黄昏。
陈琳的专辑刚刚问世,她回四川了,指南针和王晓京去演出了,我一文不名,守着三元桥下的几间房子,每天去农贸市场上吃点面条包子。那个时候,一切都在迷雾之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境况才能变得好一点。
那天很冷,我一个人孤单地走过一排排卖菜的摊子、水果摊、杂货店和肉铺,走到一家小面馆,叫了几个包子,一碗热汤。我无聊地吃着,看见对面肉铺有条五大三粗的汉子,袒胸露腹进来,瞥了我一眼,要了一碟牛肉,一瓶小二,左脚往条凳上一撂,拆盖,嘶地一口,夹起一片牛肉往嘴里一扔,哼哼唧唧地唱起来。
我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窝。我低下头,假装喝汤,不让别人看到我脸上的表情。
我清楚地听到,他哼的是《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他一句句地哼着,摇头晃脑,十分投入,享受。
天空很模糊,周围都很模糊,但我的心头却一片光明。市井屠夫在哼我的歌,很快就该轮到全国人民了。我就要火了,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该出人头地了呢?有些坚韧的力量在我血液中苏醒,还有些遥远的雄心在我血液中滋生,我想,我该放开手脚,干些大事了。
这是我颠沛流离,多年坎坷之后的第一次;也是许多个第一次中,最令我难忘的一回。
2004…9…22
《我的音乐江山》 永远认真的梦游者永远认真的梦游者(1)
雨很大。一出车门,身上很快就湿了。举目望去,满天满地像一个湿漉漉的梦,把我们笼罩在昏黄的路灯,黝黑的小巷和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中。这很像我当时的生活,一次次地感觉要云开日出,却总是浓雾弥漫,看不清去路。
这么远啊?我问。
快了快了,王晓京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愿意这么跑来跑去?他是个大人物,是这张专辑的制作人!制作人,你懂不懂?算了,不懂我也不教你,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胡同曲曲折折,门脸很破旧,没有人。屋檐下吹起一阵风,背上几滴冷流顺着脊柱缓缓淌下。我突然有种感觉,这个人对我来说,可能非常重要。
终于到了一幢老楼。过道很窄,很黑。我闭眼,又睁开,王晓京已经怦怦地砸门了。
灯光很鲜亮,这是我的第一个感觉。王迪像头高大,孤傲而温柔的狮子,这是第二个。
快进来吧,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很浓的鼻音,洛兵吧?晓京总说起你。欢迎欢迎。
过了好一阵,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制作人。
王晓京拉着我,一次次找到王迪,把北京广州上海搜罗来的一百多首作品摊在地毯上,一首一首仔细挑选。我发现,王晓京绝对信任王迪,因为他是制作人。我听了初选出来的东西,觉得没什么了不起,就央求指南针乐队的郭亮把我的一首歌做了小样,得意洋洋交了上去。这首歌叫《我的泪不再淋湿你的心》。
很久都没有音讯,我去问,王迪委婉地说,你有才,但还需要磨练。
为什么?我很委屈。
那个时候,我的境遇还很差,做音乐或许才是立足的最快方式。所以我不想去招惹任何大腕,但是骨子里的清高,以及急于求成的心态,促使我追问到底。
王迪凝视着我:你不能这么急功近利,要进入这一行,最好先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
我一身冷汗。我亲眼见着,他是怎样严肃,认真,接近于虔诚地对待着工作。所有作品他都编撰了详细的目录,所有歌词和小样都精心收藏在一起,而在追求每个和声,每个音符,每句歌词方面,更是严厉无比,尽心尽力。
很久以后,我看了一个故事。有一个美国小孩,从小到大,对每件事,无论巨细,都非常认真,毫不懈怠,比如补自家的篱笆,比如帮邻居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慢慢地,他长大了。到后来,我们知道了他的名字——比尔•;盖茨。
而在王迪开导我的一九九二年,Windows刚刚开张,百业俱兴,比尔正在认真写着每一行程序,而在遥远的中国,我们一边快乐地使用着Dos和Wps盗版,一边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听着崔健,王迪,田震和孙国庆,他们并称为北京四大摇滚天王。
那还是个摇滚的年代,跟现在不同的是,男孩女孩崇尚的是摇滚,男的养头发,女的当坚果。摇滚是那个时代最前卫,最光鲜的事。傍上一个牛逼乐队的歌手,有如十年后嫁给一个千万富翁。
二零零二年,我在网上搞到一张王迪当年风光无比的专辑,叫做《冲击波》,王迪在里面翻唱一首激昂凶猛,豪气四溢的摇滚歌曲,即使在今天听来,也让人为之一震。那盘专辑里还有王虹,一个早已消失的歌手,还有王路明,一个短暂辉煌的前辈,还有现在依然活跃的常宽,田震,还有我非常喜欢的老崔,老崔那首歌也是我喜欢的——《最后一枪》。
王迪的声音非常独特。他那种很像外国人的鼻音,跟刘欢的有些类似,而他在高音区汹涌激越的迸发,则是他的金字招牌,雄浑,浓厚,一种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气息。我能想象出他们当时录音的情形:那个革命歌曲垄断一切的时代,几个风华正茂,先知先觉的青年,踌躇满志而又略带紧张地忙碌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多远。这里面有很多人坚持到了今天,比如崔健,田震,常宽,也有很多人消失,比如王虹王路明,还有些人,比如王迪,一直在探索,在艰难地行走,一切在他眼中宛如一场大梦,不知道何时能够醒来,也不知道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