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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萧一边走,一边看,一边看,又一边想,当回忆越来越鲜明,思考也就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令人觉得很悲哀。
他站在那张大床面前低头看,颤抖着身体,头一次,强迫自己仔仔细细地看。
在管子的增多下,冯亦的身体已经找不出完好的皮肤了,管子的周围正不断地渗出层层的液体,而也因为得不到养分,所以手脚的肌肉早就开始呈现萎缩卷曲,那肌肉发黑发紫又坏死,即便是好了,也难逃必须要截肢断脚的命运。
这是冯亦吗?
这是那个一直守候在他身后、可以替他排除任何危险的那个人吗?是那个总是笑着、替自己想遍周到的那个人吗?
可以是那个人吗?可以吗?
云萧突然很想哭,看到冯亦这样活着,他突然,很想哭。
他好挣扎,真的好挣扎。
明明不想放弃,可又很想放弃。
吊着一口气,却活成这副德行,那到底有什么意思在?
可终究是活着的人,要他就此撒手,又怎能作得下去?
死亡是什么?死亡是表示你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
将再也听不到他的笑、看不到他的脸,没有温热的体温可以接触,没有实质的躯体可以摸到。往后的日子里,任何属于你的喜怒哀乐都不再会有这人相陪,你的梦想不包括他,你的未来也不包括他,他将是过去、是回忆,是虚幻却又抓不着的东西。
若是生离,或许还有相见日,或许还有奇迹在,可死亡却没有。
什么是绝对?死亡,那就是一种绝对。
可以接受吗?
云萧觉得眼眶很热,身体很冷,他可以接受往后的日子里没有冯亦的相陪?往后的未来里将没有冯亦的存在?没有了最知心的人可以共创未来?甚至,没有冯亦的日子里,他将没有人可以分享那段过去,没有人可以共谈那段回忆?
没有冯亦的世界,往前看,他看到一片黑暗,往后看,他的一切正被抹杀。
他想要冯亦活着,很想很想,他不想让冯亦死,不想……
云萧低头看着冯亦,天蓝色的色彩已将他从头到尾的覆盖,所以他问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术法是可以用?还有什么奇迹是可以让他施展的?他想用……
“化……”
可……用了又如何?
不过是看着这些术法一次次的失效,不过又是看着这一层层的伤口重新再打回冯亦身上,然后再等着白咰继续加重药量?再等着冯亦身体的每一部分慢慢腐烂到不得不切除的地步吗?
为什么冯亦要受这种折磨?为什么自己又可以狠得下心把这些伤痕再重新弄回他身上一次?只因为冯亦没有办法表示意见,所以他就认为他不会有痛觉吗?
可是若冯亦有感觉,只是没有办法说出口呢?
若是看到自己变成这样,冯亦会不会……恨他?
活的这么痛苦,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也许……死了才是对冯亦的解脱。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失去冯亦一天的可能啊!
不是生离,而是死别,是永不见面的痛苦,是伤心的时候没有人陪伴,是快乐的时候没有人分享,是生命里,彼此再也不存在的痛苦。
也许,冯亦并不想死,也许,冯亦自己都还抱有一线希望能够活下来,若是如此,他又怎能擅自放弃他的生生死死?
“羽……”
所以他该选择继续让他活下来?然后看着他用这种难堪的方式继续存活吗?看着他的身体日复一日躺在床上,看着那些管子不断地在他身上开口扎洞,看着那身体四肢慢慢地腐烂退化,最终必须切除。那样的人,真的还能算是活着的人吗?真的看了都不觉得痛苦吗?
他无权决定冯亦的生生死死,难道就有权可以选择继续折磨冯亦?
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放,不放,放,不放,放,不放……
“羽……”
云萧觉得喉咙很干,干到他快吐不出一个字,好像有种东西卡在喉咙里,让他喊不出也说不出。
“羽……”
他看着冯亦,从颈上的伤口一寸寸地看着他每一处的伤痕,新的、旧的、好不了的、重新开口的……一道道的伤痕是那样的清晰、显眼,好像都在告诉自己,他有多么的痛,有多么的难受,有多么的备受折磨,有多么的希望他……不要再继续下去………
“羽……羽……羽……”
眼眶,再也忍不住地滑下两行泪,放在手里的力量怎样也无法发出,念在嘴里的术法怎样也无法继续下去,只在这最后一刻,云萧还是哭了。
“……够了……我放手就是……我放手……我放……”
任由那泪水一滴滴地滑下脸颊,让蓝色的色素渐渐从身上褪去,云萧掩着脸默默站着哭泣,哽咽的声音几乎是让人痛彻心碎。
再也无法看着那些伤口加倍的开在冯亦身上,再也不想看到冯亦再受到那样惨忍的对待,他不想去想像冯亦知道实情后那难受的表情,害怕去思考冯亦会不会在心里怨恨他,心碎那种痛,不忍再继续折磨下去,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却是没想到这放弃的冲击竟是这样地苦,苦到他几乎泣不成声。
“云萧……”走到了他的身边,白咰唤了一声后轻轻地握住他的肩。不用任何的言语,只需要紧紧地握住他,因为他明白,现在的他,最多也只能给予云萧这样的安慰。
“放手”,那是何其不易学会的两个字,而今云萧却真真切切地懂了,人生七情六欲里,他头一次发现,原来“放手”两字,竟是这么的难。
这就是你最后想给云萧的东西吗?这就是那一夜你坚持不肯接受我的提议的原因吗?
望向床上的冯亦,白咰忍不住悲哀地想起了那一夜。
那是一个夜晚,一个只有他和冯亦彻夜长谈的夜晚。
明明知道结果,明明已经告知了结论,可冯亦却依旧选择了这一条路,只因为他说了,他想要教会云萧一件事,一件除了他以外没人可以让云萧懂的事。
那个时候,冯亦没有告诉白咰他想要教会云萧什么,可现在,白咰却懂了,懂得冯亦想要给云萧最后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你何其忍心,竟让你所最重视的人学得那么痛?你何其残忍,用这样毫无挽留的方式,让他去学会这人生中最没有对错解答的一件事?你又何其不负责任,把这最后的烂摊子丢给了我?
白咰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着云萧的肩膀轻轻拍,不止是要给他安慰,也是给自己一种力量。
今夜是冷夜,没有月,没有星,梅雨季节小雨纷飞,细细小小的绵雨敲打在树枝上,满树的花瓣就这样随风飘扬散落于地。
长达一个月的急救与挣扎,终在这一晚,划下了句点。
第九集 第八章 送别
曾经听人说过,人在死亡之时,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
据说有人说过,在给人送行时,千万不能哭,否则那个人,会走的不安心。
因为他跟冯亦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他们是最了解彼此的兄弟,所以最后这一程,就由他来送他,最后这一段路,云萧说,由他,亲自来让他走。
“冯亦,我……要把这些管子都割了喔……”
“冯亦,我现在要切的是药物管,我……动手了……”
“冯亦,我现在要割的是供水的,你听到了吗?小心,不要被弄湿了……”
“冯亦,我现在要把能量层给割了,我会轻轻的、很轻、很轻……”
“冯亦,我再来要割传递的,你可能会让感觉慢慢失去,但别慌,我在这……”
“冯亦,白大哥说这条是帮你暂缓伤势的,我割了后,你的伤口……会不会疼呢……”
“白大哥说这一层管体温,如果我割了,冯亦……你怕不怕冷呢?我……我去帮你……
拿条被子盖上可好……“
“别哭……”白咰走到云萧跟前轻拍他的肩膀,听着他这样一句话一句话的说着,他真的,心有不忍。
“哭?我没哭,没有啊!不能哭的,不能……”云萧摇着头说着。
他似乎没发现到从他脸颊上正不断地滑下的泪水正沿着两旁滴落,落在地上,形成一圈一圈的小水圈,叫人看得难受万分。
白咰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云萧这个样子,他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听着云萧继续地那样说着,看着他一步步继续折磨自己。
云萧执起地上的管子,那一条条的管子就像是冯亦的血管一样,维持他每一分的生命,而当自己每挑起那一条条的管子割掉时,冯亦的命就少掉一分,一寸一寸,随着管线的破裂让该有的维持物质往地面散落开。
看着散落满地的物质,云萧顿时有种错觉,他觉得他好像在杀害冯亦,一刀接着一刀,生生地活剐着他最重要的朋友。
“冯亦,这是最后一条了,白大哥说这层管的……是呼吸……”语到此,云萧的手却开始颤抖起来。
这一刀下去,从此以后他俩将生死两隔,这一刀下去,从此以后他俩将不再相见,没有奇迹,没有挽回的可能,这一刀,狠狠的一刀,要断的,是他挚友的一条命。
云萧突然觉得手很沈,好似有千斤的重量在他手上,让他抬不起手来,曾经几时,他竟是要……亲手断送冯亦的生命呢?
“还是让我来吧!云萧。”白咰不忍地说,伸出手想要接过那匕首接续,可云萧却拒绝了。
他咬着唇摇摇头,将匕首紧紧地握在手中,“冯亦……我……我动手了喔……”
他颤颤地拿起了刀,持起了那条管,管子在手上,刀子在管上,于是手举起,一刀,断。
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天地变色,他划断的这一刀,什么都没变,唯独空气里,多传来了“呼斯呼斯”的抽气声。
没有了术法的维持,断香的效力开始发挥流转,冯亦的呼吸便是越来越薄弱、越来越薄弱。
时间,缓缓地流逝过,脚底边,管子的呼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