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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面大口喝着美酒,一面真心实意感叹起来。
坞夫人掩嘴一笑:“卫公子能得姑娘如此妙人,倒是他的福气了。”
“他经常来这里么?”我难免好奇,有些羞涩问道。
“最近可没了,以前倒时常一个人躺在老梨树下喝酒。我们那时还不明就里,今日一见姑娘,倒是明白几分了。”
呃,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卫子玄同我走到今日这般,感情貌似水到渠成,却不想他在暗里难受得这般厉害。
由此可见,僭儿在他心中的地位着实是不轻。
我的心里,顿时又酸又甜。
也许,该找个契机告诉他一切了。
在坐马车回去的途中,我暗暗下了这个决心。毕竟,我同方芷澜之间的纠葛实在同他无关。之前的种种到底是我太执着,拼命想要一个自己满意的结果,却完全没有考虑卫子玄的心情,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当中,明明知道他是何等思念她,却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瞒到现在。
这样,对他并不公平。
最近难得上门的张陶,今日华丽丽地出现在了卫府不说,张口居然是来找我要人的。
老实说这件事情于我,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一直深深以为,张陶那种反应迟钝的闷性子,再加上香馠那般将矜持死撑到底的丫头,要教这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其难度不亚于苏喜同韩菹文的困难级数。
可如今苏喜已经同韩菹文成了事。
而张陶同香馠,也神奇般有了出人意表的剧情发展。
根据张陶的说法,向来大风大浪闯惯了的他,这次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老实说他虽然在卫子玄等美色之前确实略逊一筹,可放在外面还是很有人气的。此番与他商讨贩卖的对象是个来自大漠的彪悍妇人,不想生意泡了汤,索性便打起了贪图男色的主意,想将张陶绑带回大漠当个自家汉子。
张陶在商场上也算是只老狐狸,可如何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兴高采烈地去参加了那个美其名曰的饯别宴会,结果不提防中了迷药,被人易容扮成病人丢到了那彪悍妇人的马车上。按道理只要出了都城的那道城门,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以那妇人的手段,就是将他的身子给强要了去也不难。
可好巧不巧,马车出城的时候,香馠正在那里给一名守门的侍卫捎家信,前段时日回乡省亲之时隔壁的大妈托她跑这趟腿。更巧的是,那侍卫在盘查这支异族商队的时候,天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邪风,一时间吹沙走石,好似有妖人随时出没一般。
就是这阵风,大大地掀起了那马车的帘子。
别看香馠平日糊涂,此时脑子就如同撞了鬼般好用。
她眼尖,一下子瞧见了那套月白色的衣裳。
那日张陶同我在府里喝醉了酒,是她负责扶张陶去客房休息,也顺带羞答答地亲手将那套沾了酒渍的衣裳洗了。
心上人的衣裳自然印象深刻,更何况,她后来还偷偷在袖口绣上了自己名字。
这些异族人着实是失算,把张陶的容貌掩饰了去,却没有想到再给他换身衣裳。
如此结果便可想而知,等张陶醒过来的时候,不但明白自己被人救了,也顺带明白了香馠那说不出口的小心思。他向来是个务实之人,对方芷澜就算残留旧情却也早已死心,加上自家老爷子为了逼他能尽快娶媳妇回家,手段愈发离谱。
天下掉下来的香馠姑娘知根知底不说,同时也是粉嫩嫩的小美人一枚。
于是,他转而一想,便痛痛快快地寻香馠求亲来了。
我实在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香馠酡红着一张俏脸,浑身俨然有了新媳妇的架势。
遂只能长叹一声,这才真真是所谓货真价实的,缘分天注定。
如今他们两个整日忙着订亲事宜,卫子玄要回营里公务,连卫老妈都重拾了她听戏的喜好。故以偌大的卫府只剩下我一人闲得如心里长草般难受。外面分明春风和煦,草长莺飞,却只能天天抱着那只叫阿满的小犬坐在日头底下打瞌睡。
而今日,阿满大约也觉得这光阴过得实在颓废,不知怎的从我怀里挣扎着窜了出去。
它一只小犬都知道忧郁了,可见我确实寂寥得厉害。
一路寻过去,最后却见阿满从一个屋内乐滋滋地颠颠跑了出来。
我不免严重受到惊吓了。
这小东西胆子也忒大,若是卫子玄的屋子也就罢了,他看在我的薄面上生炖它的可能不大,可这韩菹文是何人?全府上下最最有洁癖的一个人,一天要换洗两套衣裳,干净程度连向来讲究的卫老妈都自叹不如。我战战兢兢地望着阿满,如今跑到他房里蹭了一地毛也就罢了,居然还不知死活地叼了一块粉红色的帕子出来。
这这,分明就是一块女子的帕子。
我只觉大祸临头,忙不迭从它嘴中抢了下来,以期能补救一二。
可哪里还能补救,连帕子上绣的的图案都被撕烂了,隐隐约约地只能辩出两个模糊的字样。
采,薇?
我顿时僵硬了身子,连手脚都不听使唤哆嗦了起来。我分明清清楚楚记得,在燕府的密室中曾见过这同样的帕子,被燕老太爷好生地放在锦盒之中,视为珍宝。
可我娘的帕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愣愣坐在韩菹文的房内,连他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知道。
想必那韩菹文也呆了,看着桌上那帕子只是轻声道:“夫人……我本不想被你看见这个的。”
我颤着声音:“你曾经见过我娘,是不是?”
韩菹文沉默了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是的,我不仅见过你娘,也见过你爹。”
“那为何,你从来不跟我提及这些?”
韩菹文怔怔地看着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跟夫人提起……”
“很小的时候,我曾经生了一场很重的病。”
“娘亲那时已经过世了,爹也是整日疯疯颠颠的,族里拿主意的人实在是束手无策之时,有人给我们家送了一份书信,而来信的那个人自称是我爹的同门师兄。族人大喜,爹的师傅早些年已经仙去,他老人家向来行事神秘莫测,旁人哪里晓得在这世间竟然还有一位他的弟子。
如此,我的病却算是有救了。
谁不知道当年那位天下第一名师除了研习兵法,天文地理,而且还精通岐黄之术,既然是他的弟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族人连忙修了书信求救。不久后,果真来了一个伟岸的翩翩男子,同时还携了位貌美无比的夫人,两人站在一起简直是神仙眷侣般人物。我那时年纪极小也病得糊涂,只记得迷糊中那女子温暖的手整日抱着我,就像是我娘亲一样,给我吃药喂汤,夜里还哼曲哄我入睡,一直到我的病痊愈为止。
我偷偷留下那块方帕,不过是聊以感恩怀念罢里。”
“那你可知道,你爹的那位师兄,到底是谁?”我颤着声音,急切问道。
韩菹文却只是摇摇头,“如何能得知?那人身份极其神秘,医治好我之后便又偕同夫人无声离去,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留下。”
我实在是大失所望,却也只得作罢。
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些关于自己爹娘的信息,可惜却少的可怜。不过心底到底有些欣慰,听完韩菹文的描述,真心的觉得爹娘的感情应该是极好的。
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心情自然越发复杂难言起来。
连卫老妈邀我一起去参加陵公子的生日宴都没有兴趣。他的生日宴自然是热闹非凡,哪里缺我这点锦上添花。可那厮却施施然亲自上府,还口口声声说若是赏脸前去参宴,便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个整日泡在温柔窝里的人,我自然是满心不相信的,可他却神神秘秘地说这事同卫子玄有关。
如此一来我的好奇心便不免大起,脑子一热,遂巴巴地跟在他后面去了那处地方。
推开门瞬间,我才真真是大大吃了一惊。
第 62 章
陵公子明显一脸得意:“如何,算是不枉此行吧?”
我的脑子仍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怔怔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厮摇头晃脑道:“都城才多大点地,他那韩管家找人四处张罗的时候,正巧被我的人在绸缎铺子瞧了个正着。啧啧,老实说卫子玄还有此等哄小女子的心思和手段,倒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方才忍了半天的热泪,一听此话终于簌簌而下。
陵公子惊讶得跳起脚来:“哎呀,你哭什么,这难道不算是好事么?”
自然,这是好事。
可他哪里懂得。
我一直有个心愿。
一围篱笆,一座小院,一株春日的桃树,平平淡淡地生一双儿女,然后和心爱的人一起厮守到老。这原本是藏在自己梦境里遥不可及的奢望,在心底最最受委屈的那几年,我也只跟张陶一个人提过。
可,卫子玄是如何会知道?
难怪方才一路走来,见到这个小院落的第一眼,心中便有种依稀熟悉的感觉,此种场景分明在自己的梦乡里已经描绘了千遍万遍。只是一切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开始情怯了,整个人犹如隔世般恍惚。直到推开院内小屋的那道门,眼前满目艳丽的胭脂红,才完完全全击中了心底最最柔软的地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鎏金色的窗格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深红色的重重帘帏垂地。
在屋里的西北角处摆放了一张喜床,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床幔,上面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喜被、喜枕,正墙上还挂有一幅百年好合的对联,案头一对大红蜡烛静静待燃。这分明,都是按我那日嫁进卫家的喜房来布置的。
连搁放在梳妆台上的水粉珠花盒,都一模一样。
一瞬间仿佛时光倏然逆流,我依旧还是那个坐在花窗前,忐忑不安的待嫁姑娘,憧憬着自己的夫君含笑揭开红盖头,一同喝下象征永结同心的合卺酒。
明显坏了某人好事的陵公子,知趣溜走了。
我安静地坐在院子里的老桃树下,看着卫子玄得讯匆匆赶了过来。
如今还未入夏,可他却一脸满头大汗,连衣裳都透湿了,实在很是有些狼狈。遂掏出帕子给他拭汗,不解道:“你赶过来做什么?我不过就是看看这宅子罢了,看完自然会走的。难道说,这其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