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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一起去南恒,好不好?”
第 72 章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这大约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梦想、如意在侧,金玉满堂。
这是一场盛大而庄重的奢华典礼。
没有绵延不绝的桃林妖娆相伴,可洛晏城内红装艳裏张灯结彩,在这白净肃穆的冬曰里倒分外显得喜气洋洋。
城内的人纷纷奔走相告,那位顶顶痴情一直苦苦等待的方芷澜姑娘,终于苦尽甘来,要同卫家的公子成亲了。看着卫家一连几日摆排出来的宴席仗势,显然不是纳娶妾氏应有,大约是为平妻之礼迎娶入门。若是能尽快生下卫家的嫡亲长孙,估计日后地位与正室无别。
更何况,她原本就是卫家公子放在心头上的姑娘,如今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于昔日那位已经失去了娘家倚靠的卫家主母,如今境遇如何,似乎再也无人提及。
我艰难地混在拥挤的人群中,眼见前头一位年方二八的姑娘,满脸激动得跟自个儿出嫁似的,整个人欢喜得失了平日矜持的仪态。她大概觉得世间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能够长长久久地坚持下去,嫁给卫郎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不,眼前这位在喜娘的殷勤搀扶下,自花轿中款款探身而出步步生莲般的方芷澜姑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美人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披罗衣之璀粲,珥瑶碧之华琚。
她的心思终于如愿以偿,那张向来自负的姣好容颜,在今日这个喜庆日子中愈发显得美艳不可方物,楚楚动人。只是,这身红底缎绣金纹的嫁衣,款式花色太过眼熟,竟然同我曾经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
都城那次,陵公子喜滋滋地跑来同我说,他不小心撞破了卫子玄的秘密。
于是,在城外那间神秘的小院中,我瞧见了那鎏金色的窗格、粘金沥粉的双喜字,以及,垂放在喜床之上的那身红色嫁衣。
如今想来,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向他人言道的秘密。
只不过,当时我和陵公子都误会了。
记得他匆匆赶来,执手相望,满脸深情同对我说,原是想亲手再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一个惊喜。其实,彼时那些甜蜜蜜的说辞,不过是他顺水推舟依照情势说出的谎话罢了。他确实是想重新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却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方芷澜。他为了她,甚至将一切,都特意按照那日我嫁入卫家之时来布置。
可惜,那时的我,是什么都相信他的。
陵公子像是担心般悄悄望了我一眼,大概,他也刚刚明白了此种缘故。
我空空洞洞地朝他苦笑了一下,如今这点算什么呢?
真的,已经不算什么了。
我今日前来,不过就是想要一封他亲口承诺的休书罢了。
卫子玄亲手布置的一场温柔杀戮,就像是一个血腥的战场,铁马金戈之后,战鼓声也将渐平。那些缠绵悱恻难以愈合的伤口,需要下定狠心将糜烂割去,方能凤凰涅槃。
而一切,终有烟消云散的那日。
说到底,他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家族报仇雪恨罢了。
可世间万事原本就是回首转头空,如同我的情深错付一般,他的仇恨,亦是如此。
我不必去寻思如何替燕家报仇,甚至,也不愿花一丝力气去猜想最后的结局,连日来种种的印证表明,隐隐约约等待揭晓的答案,已经昭然若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堂上那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款款而立。
卫老妈本人端正坐于高堂之上,满脸容光焕发。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她的容貌竟然比昔日还要年轻几分。
我怔怔地望着她,心里到底有些难过起来。
既然,卫子玄对我的情谊是假的,那么卫老妈对我的疼爱自然也不完全是真。她在府中曾经百般对我好,大概,是因为心底内疚罢。
她那时已然知道,我今后必得这般心神俱焚的结果。
卫老妈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丈夫,抚养一双儿女终身未再另嫁。
在这么漫长难挨的岁月里,多少日日夜夜念起心中含冤早逝的夫君,此中煎熬、心中恨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任何人去。
对于我,其实,她已然做得很好。
人生入戏,戏如人生,她向来喜欢看戏,不过是因为自己已经身在其中,早已不可自拔。
人群中渐渐有人认出我来了,吃惊之余倒默默地给我退让出了一条路。
此刻,卫府门外大红彩花高挂,锣鼓唢拉的喜乐混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场面十分热闹非凡。有人遥遥在礼堂上扬声唱诺道:
“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且慢……"
我一步一步缓缓上前,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窃窃私语中,在那么多复杂隐恨的神色里,面上只留如深水般的沉静,然后,终于迎上了他那双淡淡的,墨色沉沉的眸子。
如果,这一步,能早一点走到他面前,该有多好。
他是我少女时期做过的最绚丽的梦。
悠长,难醒,飞蛾扑火般的热烈,却让我几乎为此付出了毕生的代价,寒彻心扉。
第一眼初初见他,我便满心欢喜地认定,他是世间最最俊秀,最最英挺,最最好看的少年。
记得彼时在都城,那片落英缤纷的梨花碎雨中,他背着我走,点滴的时光有如万年般静谧。那晚黑暗的城墙上,夜色猎猎冷风中,他扶着我望向北疆,安慰我,眼睛里有柔软的碎光。
他从来未对我说起过太多的甜言蜜语。
只是他用力抱着我的时候,漫天分明有最美的星子从眼前划过。而我,却只想闭上眼睛,感受他的体温妥妥当当地烫贴着我的心。
然后,固执地觉得,这大约就是一生一世了。
没有想到的是,这般古老而美丽的的词藻,这一生一世,原来只是属于她的。
我静静地望着眼前娇艳的新嫁娘,心底才恍然明白,方芷澜纵使心如蛇蝎又如何?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只要,他愿意。
“……九姎!”
他一身喜衣立在堂上,和和气气地唤道我,嘴角暗藏着最残酷的温柔,“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许久……”
方芷澜似讶然般轻轻撩起红盖头一角。
十分意外地,语气竟有些凝咽,“原来是,姐姐来了,妹妹还以为你生气了,不愿出席今日这大礼……真真是,太好了。”
果然,真真是太好了。
这两人如此高超的演技,难怪让我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我缓缓地从怀中掏出备好的文书,淡淡一笑。
“大好日子,权当我凑个热闹罢了,也算是给你们也送上一封贺礼…。。”我抬手指了指尾处,“还请,……卫公子,在这里署上名。”
观礼的人群中,顿时隐隐传来一片嗡嗡作响之声。
似乎有不少人开始看出其中有什么端倪,纷纷悄声讨论起来。
卫子玄的脸色,突然不可察觉地沉了沉。
其实,不难理解。
如今我毫无利用价值可言,卫子玄迟早自然会休了我。
可在这个他纳新妇的大礼之上,我前来主动求去,就貌似大大地将了他一军,难免让他恼怒了。更何况,那些人已经死了,他想必也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没有将我生生折成任人糟蹋的残花败柳,倒还成功地还拐跑了自己最最得力的管家。
这简直就像一只从猫嘴边侥幸溜走的小耗儿,居然有胆子跑回来耀武扬威一般。
心中不愉可想而知。
他面目表情地望着我,语气淡淡,“这个,我不应允。”
方芷澜扯了扯他的喜服,轻巧地掂起脚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卫子玄怔了怔,满脸愠怒顿时褪去,似乎只剩下踌躇。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越过,在卫老妈面前直直跪了下来,“请,卫老夫人成全……。。”
我依然是感激她的,纵然她一直以为燕家是当年的幕后黑手。
她对我好,哪怕是出自阴谋背后的愧疚,哪怕是因为一点点的内心不安,其实这也就够了。人非圣贤,如果我换成了她,是否做到这点也未尝可知,她曾经真的担心我会受到伤害。
尽管,她也亲自参与和导演了这一切的发生。
燕家当年固然是无辜无奈,可毕竟那些指令,确实也是出自燕老太爷之手。
我这一跪,并无太过不妥。
从此,两不相欠。
一堂人上上下下鸦雀无声,大概都被眼前的戏码给弄糊涂了。
卫老妈眼中渐渐有了波动。
“你,起来罢……”她似乎斟酌了一下,微微点头,“你起来罢,我答应你便是。”
卫子玄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似有些意外般,“母亲……”
“好了,你既然无心,何必继续伤人到底。”卫老妈重重叹了一口,“当初我便不赞成……事已至此,大家也算是扯平了。丫头,你拿过去,他会照做的……。”
“你何必如此,……”
卫子玄顿了顿,复又似语气有些勉强般,他道:“你若愿意,澜儿进门之后,一切皆可照旧。”
他现在的样子,与当日在地窖中那般冷酷的模样稍稍不同。
我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熟悉而又陌生的眉眼,几乎要笑出声了。
南恒那场暗无天日的刺杀,如今看来,其实是他安排的吧?
可笑的是,当初为了护他和篆桐的周全,我还毅然拉着李颏纵身跳下了那无底悬崖。其实,那些恐怕只是他暗里安排的戏码,我也傻乎乎地当了真。
这么久的日子里,他费尽心机、处心积虑将我推进万丈深渊的时候;他步步为营将全力围剿燕家的时候;他让方芷澜用鞭子抽打我的时候;他安排……那些人奸污我的时候,时至今日,他居然还同我说,如果我愿意,一切皆可照旧。
这真真是,天底下最最荒谬的事情。
我好笑般用力拭去眼角的泪花, “卫公子还是快些动作,你的新娘子,在等你拜堂成亲呢……”
方芷澜上前款款挽住他的胳膊,眼里带着名正言顺地残酷隐笑。
“公子何须担心九姎姑娘的去处,如今,可应该是和都城的贵人在一起了……”她随手递上笔墨,“既然九姎姑娘想离开,何必,强人所难……是不是?”
卫子玄似乎是仲怔了一下,拿着休书的那只手,古怪地抖了抖。
真是,教我意外。
我以为他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