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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却没笑。反而从惊讶到紧张,他问道:“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干什么去?”一刀切愣了愣。闭上了眼睛,良久后才笑了起来:“去做回我自己。”
“什么?”
说到这,一刀切猛地睁开眼睛,满脸都是厌憎之色,突然飞起一脚只踢身边桌子,这一脚力道如此凶猛,那张破桌子如何承受地住,顿时屋里木片碎屑乱飞,桌上那铜镜一飞而起,居然钉进了横梁。
踢碎桌子,一刀切好像还不解气,腿一转,从踢顺势变踹,一脚正中床头,“咔嚓”一声这边床头立刻被揣折,床塌了半边。
“*!”一刀切慢慢收回腿,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脏话。
然后他才注意背后抱着一大块猪肉吓得面无人色的房东儿子,他抱歉的笑笑,拍了拍那孩子的头,说道:“我不是对你地。小光,这些日子老是拖欠你家租金,真是不好意思。哥哥这次要出去几日。你替我看着这里,要是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你就来这里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说罢不再理好像吓得要哭出来地小光,杀气腾腾地一刀切摁着刀就往外走,猛的把整扇门都扯了下来,摔在了地上,但小光拉住了他,回过头,一刀切看到一张泪光盈盈的脸。
“大哥,你不要干傻事啊。是我错了,”小光马上就要哭了:“没钱不要紧,你可以在这里住,多少天都可以,但你不要去做杀人放火的那种事啊,你也不要被人杀啊。”
微微挣开少年无力的手,看着那张无邪地脸上关切的神情,一刀切突然鼻子一酸,强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少年不再去拉他,两个人静静对视一会,一刀切诀别般点了点头,猛地转过身,朝那道篱笆门大步流星地走去,少年突然心里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也许我会永远见不到他了。
想到一刀切这个家伙教他打架让他偷老爹的酒等这些值得怀念的事,少年突然眼睛一模糊,等他在睁开眼睛,却愕然发现那伟岸的背影突然不见了。
一刀切正背对着他蹲在三尺远的地方,他扭过头用那一贯厚颜无耻的腔调和表情在说:“小光啊,我饿得不行了,还没吃早饭……不对,是午饭,你借我几个铜钱买烧饼好不好?什么?让我赶快滚?你这小孩太无情无义了,怎么和你妈学呢?算了。……念在我送你这么多猪肉份上,去你家拿碗米饭来。
什么要我吃猪肉?这生的怎么吃啊?小光,你要讲侠义,哥哥平常怎么教你的?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个时辰后,凭借对小孩好说话的理解,或者说是无耻,填饱了肚子的一刀切,来到了建康城内一个不起眼的小饭馆内,在说了四遍暗号已经自己是谁、谁引荐他的之后,他终于走过了迷宫般暗道,在宽敞的后院见到了一位建康武林中的大人物。
锦袍队的副司礼陶大伟。
“你在武当学武的?武当的功夫还可以啊。什么?你曾经入选过武当虎团?!”听着一刀切自我介绍,陶大伟猛然眼前一亮,好像古董商在垃圾堆看到了宝物。
“什么?!你两年前级别就是长乐帮的高级武士?”陶大伟难以置信的往前倾了身体。
然后他往后坐回了身体,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用匪夷所思的口吻问道:“那你为什么又成了卖猪肉的?”
这话让站的笔直的一刀切仿佛胸中挨了一击大锤,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两年前,一刀切从武当学成出山,加入建康长乐帮,凭借他的精湛武艺。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了一位高级武士。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像武林中所有具有杰出战斗才能地年轻人一样,他战斗他胜利然后他享受这胜利。
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饮食、最好的马,那时候的他平常一掷千金。夜夜笙歌,连存银子都不用考虑,因为花得比起赚地来太不值一提了。
当然像所有长乐帮的青年才俊一样,他也没着急买一座宅子成家,他也想多干几年一次买一座带十个仆人以上的豪宅。所以他把所有的银子买了一匹好马。
好到什么程度?
比他头目骑的马还高一头。
他很爱这匹马,但是这匹马害了他。
在一次重大地任务中。他参与协助长乐帮最精锐部队暗组的一次强攻。在跟着那些黑衣蒙面地杀人狂杀进敌方总部后,他因为武功很强,冲得很前,竟然很幸运地一刀枭下了对方头领的首级。
无论谁干掉对方老大都是大功一件。
就算你是蒙的也一样。
一刀切得到了一笔意想不到的大赏金,谁会想到跟在后面的他能从暗组那群总是冲在最前地疯子手里抢下一件大功来。他们往往只有去收拾尸体的份,这和走路拣一箱银子差不多,他的头目脸上有光。自然力保他。
前途一片光明。
如此走运地才俊回到花花世界后,怎能不庆祝一下。
一刀切请了三十个朋友去最好的酒楼的喝酒,那一晚是何等的惬意,酒不醉人人自醉,直到现在,一刀切还经常梦见那晚的情景,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谈起自己抓着首级大喊某某授首后,敌人和暗组那群混蛋的表情,还有那些朋友们的表情,他怎能不多喝几杯?
等出来酒楼,走路都不稳的他,还差点打了要送他回家的朋友,他是英雄他可以自己回家。
但事实是他都没能上马。
在牵马的时候,也许他拉马太凶了,也许他因为酒醉往前摔了出去,反正他只知道一点,他的那匹宝贝马的嘴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左眼上,然后他就躺在了地上,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他酒醒之后,第一个惊奇是天居然已经亮了,第二个惊奇是他居然没有躺在地上,而是躺在了柔软的床上,第三个惊奇是他左眼看不见东西了。
他先是惊奇,然后是震惊,随后是难以置信,再次是恐惧,最后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歇斯底里,因为他的左眼还是看不见东西。
送他回家的朋友对天发誓
没什么东西动过他,只有那匹马看起来只是偶然和没的一撞,但他左眼确实看不见了。
什么名医也没用,那只眼从外表看起来和好眼一点区别也没有,没有红肿,没有充血,它甚至像一只好眼般炯炯有神,但它确实失明了。
(作者注:视网膜脱落。有读者说我像唐僧,我为啥要解释是视网膜脱落呢?但是我还是说了,真没办法。)
一刀切成了独眼龙。
所谓武功不外乎是一门距离的艺术,在特定的时间,你的兵刃和敌人身体相对的距离,敌人兵刃和你身体的距离,以及你对这些距离变化的预测,决定了是谁的兵刃插进谁的身体或者谁的拳头打碎谁的鼻子,能掌握距离和距离预测的就是高手,就是杀场的生存者。
但独眼龙不行,只有一只眼的人是无法精确估摸这些距离的。
江湖上有独眼龙,而且都大名鼎鼎。
因为这些独眼龙往往都是做到了位高权重的地位,他们不需要再去杀场踏足,他们只是指挥策划这些杀场,所有江湖还存在的独眼龙都大名鼎鼎,因为不是大名鼎鼎的独眼龙都因为成了残疾人士退出了江湖或者很简单的,被杀了。
一刀切却恐惧到想自杀。
他自然不是位高权重,不需要提刀去拼命的老家伙,在他正用血和命换来的人生急剧爬升的时候,他却瞎了一只眼!
这肯定会毁了他的江湖生涯。
他原本也想过利用那只眼和好眼无异的状况,靠谎言继续呆在高级武士之列。但在一次训练中,他差点被对方劈死后,他还是找头目说了。
命还是最重要地。
当然现在,他无比后悔这个决策,命不是最重要的。
其实他没有想到。人穷志短,富人的命是最重要的,穷人则未必,一刀切从富人摔进了穷人。
因为他残疾了,马上他被调离了战斗序列。成了一个护院头目。
从一个武林高手变成了一个和一群只知道卖弄力气的江湖二流笨蛋为伍地护院,一刀切怎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加上遍寻名医而不得。白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
他变得易怒暴躁。很快因为疏忽了职责,被彻底从长乐帮除名。
此刻他的储蓄加长乐帮给的伤残抚恤金全花在了治病上,也没有什么钱了,生活开始艰难起来。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几乎发疯地他捅了他那匹宝贝马几十刀。终于毁掉了他和过去辉煌的最后一线联系。
现在他当然无比后悔这个举动,不是后悔杀马,而是后悔为什么不卖掉它?那样他起码可以衣食无忧地过很长时间。
眼病治不好。回归过去地生活就再也无望。
一刀切是个残疾的独眼龙,但他却生活在过去的辉煌之中,每天早上起来看着越来越差的周围,唯一的途径就是忘记一切。
想活在过去就必须忘记现在。
于是他酗酒,他赌博。
直到他地一个赌场认识的朋友,认为他不能再这样了。
给他介绍了一个活计,就是在市场卖猪肉。
卖猪肉,一个武当出身杰出到可以入选武当最精锐虎团的高手去卖猪肉?一刀切只是笑笑,但是等他肚子饿得受不了,只能弓着腰走路地时候,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他发现其实所有人都比自己高的多。
在饿死或是当乞丐或者卖猪肉之间,一刀切的选择很简单。
别无选择。
凭借他在卖猪肉人中卓越到恐怖的刀功,一刀切很快就能一刀剁下买家要求的数量,因此得了个“一刀切”的绰号。
但这绰号和大家对他的好奇和喜爱,不是对他的恭维和爱护,对他而言,这是一种折磨。
他酗酒更加的厉害,甚至于连按时出摊都做不到。
他就像一团垃圾一般活着。
直到某天晚上,他在一家小酒馆喝得酪酊大醉后,破口大骂血洗建康的昆仑。
他为什么要骂昆仑呢?他早就不是长乐帮的人了。
只有在大醉中,他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长乐帮高手,所以,他才买醉,这一刻,他又是那位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