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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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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急道:“别……”一急之下,又是喘不过气来,陆渐急忙俯身给她度入内力,姚晴缓过一口气,说道:“陆渐,你别怪他,其实呢,他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你就不如他,不懂我们女孩儿的心思……”陆渐苦笑道:“什么心思呢?”
  姚晴盯着他,微笑着叹了口气,絮絮说道:“丑啊美的,我本是不在乎的,要不然,怎会扮成丑奴儿呢?可如今却不成啦,‘女为悦己者容’,我有了心爱的人,就总想让他看到我最好看的模样,你,你还记得柳莺莺祖师的故事么……”陆渐点头道:“记得。”
  姚晴轻轻叹息一声:“只有我们女孩儿才明白她的苦心,她为何要千辛万苦保住容颜,至死不衰呢?其实啊,在她心底,始终盼着有那么一天,西昆仑还会回到她的身边,她希望那时候,在最心爱的男人眼里,自己仍是那么好看……”说到这儿,她苦笑了一下,叹道,“人们……都说柳祖师是位奇女子,可我看呀,她只是一个傻女孩儿,就和我一样的傻……”说到这里,她闭上眼睛,泪走如珠,顺着眼角缓缓滴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张开眼睛,却见陆渐张着大嘴,满脸是泪,已是泣不成声,姚晴心中大恸,想要为他拭泪,仍无力气,只得道:“陆渐,那串贝壳项链还在么?”陆渐一怔,还醒过来,伸手入怀,从贴肉处取下那条项链。姚晴笑道:“你还留着?”陆渐脸一热,道:“我,我……”姚晴道:“你什么,还不给我戴上?”
  陆渐又是一怔,将项链戴在姚晴颈上,姚晴问道:“这样子好看么?”陆渐拼命点头:“好看,好看。”姚晴粲然一笑,说道:“陆渐,这样子就好,无论死活,我都不后悔,一路上,我尽力了,你也尽力了,还有,还有臭狐狸,他是最苦最累的人,若我死了,你,你别怪他。”
  陆渐一阵心酸,叹道:“我怎会怪他呢,此生有谷缜做兄弟,是我陆渐之幸……”说道这儿,隐约听到楼梯上一阵微响,似有人至,但陆渐此时心伤爱侣,虽然听到,也没十分放在心上。
  来的正是谷缜,他到了楼梯口,见到楼上情形,又听到二人诀别,心中亦是难过极了,听到最后两句,再也按捺不住,退到楼下,扶着那张石桌,浑身发软,几乎瘫倒在地。
  确如姚晴所言,此次西行,谷缜最苦最累,不但身子劳苦,心亦疲累到极处,几乎穷尽平生所有才智,调动一切可调之人,调动一切可调之物,成就前无古人之壮举,月半功夫,跨越数万里。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最苦的是,明明困难极了,还要在人前做出轻松样子,鼓舞众人斗志。不料经历如此之多,来到此间,却又是见到如此结果。
  一时间,谷缜只觉得满嘴苦涩,生平第一次尝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滋味,真可谓智力俱穷,沮丧透顶,双手攥着桌沿缘,指尖几乎沁出血来,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大哥视我为兄弟,我却这么没用……大哥视我为兄弟,我却这么没用……”不知不觉,眼前模糊一片,一滴眼泪顺颊滑落,滴在桌面,尘埃化开,透出细微莫辨的花纹。
  谷缜心细如发,一向观察入微,纵在此时,仍是机警非常,一眼瞧出异样,忍不住伸手拂开灰尘,发觉那些细密花纹一非雕刻,二非文字,而是一副水势图。谷缜心头微动,攒袖拭尽灰尘,但见石桌顶端,刻着“海阵图”三字,凝神细看,图中所绘,正是之前经过那片水阵,阵中礁石无一不备,六尊石猴也以图像表明,就是小岛方位,也是一目了然。
  谷缜看了一阵,大觉失望,猜想这海阵图或是当年西昆仑父子、祖孙推演阵法之处,入阵之前看到却是极好的,而今破阵至此,这幅海图实已无用。当下撇在一旁,蹲在地上,托腮苦思:“如今五条线索,尚存‘蛇窟’,难道说这岛上还有毒蛇窟穴?可我一路行来,只见飞鸟,绝无野兽爬虫的痕迹。前四条线索都是彼此关联,按理说,蛇窟也不该例外,必与‘猿斗尾’大有关联……猿斗尾,猿……斗尾……”
  “猿斗尾?猿斗……”谷缜又惊又喜,心念疾转,“原来这三个字竟是双关之意,一指石猴之尾,二指这石猴暗合北斗七星之数,不过此间只有六只石猴,北斗七星,还缺其一,天枢、天璇、天玑、玉衡、开阳、摇光,以勺为首,以柄作尾,斗尾当然是摇光,图中缺的也是摇光,北斗七星四季指向不同,但七星之间的距离方位却是千年不变的。
  一念及此,谷缜细看阵图,画图者必是着意刁难,并未标明,所幸谷缜自由酷爱航海,北斗北极乃是航海家千古不移的指针,谷缜夜夜观望,北斗之形,便如烙在心上,如今七星中六星定位,摇光一星呼之而出,谷缜略以计算,便发现第七星不在别处,正在岛屿西南。
  谷缜狂喜不禁,奔到高处,从怀中取出罗盘,因为常年经商,道路方向十分要紧,故而谷缜罗盘从不离身,即便金银丢失,也决不丢掉此物,此时自然大派用场,磁针一转,立时指明摇光方位。谷缜一阵风奔了过去。
  一路上树藤交缠,草木齐身,一眼清泉汇集成溪,叮叮咚咚流向大海。溪边散布若干药材,田七,黄芪,天门冬,均是中华之物,谷缜不觉暗暗叹息:“这些药材一定都是花祖师带来的,可叹她一代圣手,却不能造福华夏,流芳千古,反而老死绝域,寂寞无闻,人生大悲,莫过于此。”
  溪回路转,树木渐稀,前方陡然开阔,一座观星石台平地而起,下宽上窄,形如金字,阶梯严整,面朝大海,虽已藤蔓丛生,苔藓斑驳,然而气象巍峨,一如故往。
  谷缜游目四顾,分开一处长草,只见浑天仪旁,蜷着一尊石猴,穆穆端坐,正是“摇光”猴无疑。石猴身后,亦有一根尾巴,高高翘起,指定远处,谷缜顺势望去,下台的石阶在日光下投出一片暗影,没入一片嵯峨礁石。
  谷缜举步下台,沿途察看,却是一无所获。想到姚晴生死在即,心中焦急起来,找到一根树枝,沿途乱捅,只盼捅出一个洞穴,从中钻出一条蛇来。这么边走边探,不多时便至海边,再往下去,便是冰凉海水。
  谷缜立在海边,沉思一阵,复又回到台上,注视猴尾所指之处。此时日已向西,天边涌出绚烂霞彩,阶梯暗影徐徐收拢,变化得细细长长。这时间,谷缜只觉心中猛地跳了一下,惊奇发觉,太阳越西,石阶阴影越像一只大蟒,头尾俱全,栩栩如生,曲着腰身仿佛从黑暗中汲取灵性,摇头摆尾,与西沉的夕阳背道而行,游向大海。
  谷缜腾地跳起,转眼之间,赶上那道蛇影,这时间,夕阳已渐渐没在观星台后,蛇影越变越细,终于化为一点,钻于礁石下方,渺无踪影。
  “蛇窟,蛇窟,原来如此。”谷缜蓄势运掌,猛然一推,那块礁石立时晃动起来,谷缜见其活动,心头更喜,运足真力,又是一推,礁石骨碌翻倒,轰隆隆滚入海里,礁石下方,露出一扇圆形石门,门有铜环,绿锈斑斓。谷缜一把攥住,奋力提起,石门哐然洞开,森森寒气扑面而来,谷缜不由得倒退半步,定眼望去,石门之下,一排石阶蜿蜒曲折,通向幽冥深处。
  楼中沉寂,时而传来一声鸟啼,陆渐、姚晴依偎而坐,注视窗前光阴,只觉光阴虽短,一点一滴也是弥足珍贵。
  阳光暗淡下去,投进窗内,带着淡淡的血色。姚晴忽地轻轻道:“陆渐……”陆渐道:“什么?”姚晴道:“带我去海边。”
  “海边?”陆渐道,“那里风大得很。”姚晴哆嗦了一下,固执道:“我要去。”陆渐看她一眼,不愿违拗,抱着她起身出了石楼,飞身来到海畔,却见舢板孤零零扣在岸边礁石上,陆渐不觉寻思:“谷缜去了哪儿呢……”念头方转,便听姚晴喃喃道:“陆渐,太阳快落山啦。”
  陆渐抬头望着夕阳,幽幽道:“是啊,快啦。”
  姚晴道:“我想好好看。”陆渐点了点头,抱着她坐下来,姚晴注目西方,过了片刻,忽道:“这落日好看么?”陆渐道:“好,好看的。”姚晴笑笑,蓦地鼓起所有力气,叫一声:“太阳要落山啦……”陆渐一怔,呆呆望着她,姚晴却是凄然一笑,喃喃道:“真不甘心啊……”陆渐又是一怔,姚晴勉力笑笑,慢慢闭上眼睛,轻轻的道:“陆渐,太阳落山啦,我,也该去啦。”
  陆渐悲不能抑,吐出一口气,凄楚道:“阿晴,你真的要去么,也好,我陪着你。”姚晴吃了一惊,叫道:“别……”欲要张眼,神志却已模糊起来,恍惚感到陆渐站起身来,向着海中走去。
  落日已至海平线上,苍凉的海面染上一层惊心动魄的血色,陆渐踏入这血似的水中,注目落日,忽然想起生平种种,悲的,喜的,哀的,怨的,亲的,仇的,引人哭,引人笑,叫人留恋,也令人失落,生平事有如一幅漫漫长卷,掠过心头,旋又置诸脑后。
  海水越来越深,先到足踝,再至膝盖,陆渐心如空白,眼前一片金红,怀中的女子轻的出奇,好像变成了一团清风,无法把握,不可留驻。
  转眼间,海水已到腰间,腥咸水汽涌来,陆渐忽觉肩头一紧,被人紧紧攥住,向后猛拖。来人力气既大又巧,竟将他拖得倒退两步,陆渐未及转身,脸上便着了一记,火辣辣生痛。他看清来人,怔忡道:“谷缜,你怎么打我?”
  谷缜满脸怒容,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厉声道:“我就打你这个糊涂蛋。”陆渐身子一晃,呆了呆,蓦地咧嘴大哭,嘶声道:“我糊涂又怎样,阿晴就要死啦,她就要死啦!”
  谷缜如此大发雷霆,一半是怒,一半却是后怕,方才来得稍晚片刻,陆渐势必带着姚晴永沉海底。原本憋足了气,想要痛骂陆渐一顿,见他一哭,满心愤怒又化为一片怜悯,蓦地一言不发,夺过姚晴,飞奔上岸。
  陆渐本是浑浑噩噩,忽然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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