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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染尘心(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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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爱说京都么?”我微笑了,靠近他,“他难道没有跟你说清旖园的夏夜萤火,宫墙内的秋日菊花?”
  “父亲没有说起过”少年衣衫上的花纹渐渐昏暗倾斜,我低下身躯,将额头埋入他的颈窝,深深的呼吸,我闻到,天空和风沙的味道,夹杂着少年模糊的燥热体味,他并不是他,相似的容颜之下,没有青竹的冷香,但我还是不想抬头,斜晖脉脉,我的悲伤成为一点点惆怅,倒流回身体,不管怎么样,殷尘,隔着遥远的二十年岁月,我等到了你二分之一的血脉,还是值得的。
  “你……”少年的身体笔直僵硬,他不敢移动,只能让我靠着,抓着银瓶的手指都是冷的。
  “好了,”我站起身来,“你不能称呼朕为‘你’,这是犯上。你只能叫朕为皇上或者陛下,还有,今晚不要回去,就留在偏殿值夜。”我扳开少年寒冷的手指,将银瓶抱在自己怀中,“朕会把你父亲安置好的,你放心。”
  暗夜里,吴同在提着灯笼照出前路,我抱着你,殷尘,我们一起来到奉先殿,这里是皇室列祖列宗的殿堂,正中间那个便是太祖皇帝的画像,我们沿着东墙,一幅一幅的走过,你看见么?那是我的父皇,画像上的他停留在三十岁的盛年,你熟悉的模样。他旁边的那片空墙,就是将来我的归宿了。我对着父亲的画像,他看着我们,如果世间真有神灵鬼魂,你们现在应该已经见到了。
  “去拿梯子”我低声吩咐吴同,即使在只有昏暗光线的照射下,我仍然感觉得到他的颤抖。
  “去把它放在房梁上”我将怀里的银瓶交给他,“好好安置。”
  “是,皇上。”他谦恭的接过瓶子,瘦小的身子异常灵敏的攀上高处。
  “放好了”他垂着眼睛,只敢看我的靴面。
  “那就走吧。”
  我提起灯笼,看你一眼,然后转身离去,好了,剩下的时间,你要等我。
  “臣请皇上意下。”
  “嗯?”我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去,“怎么了?”
  新任兵部尚书黄烈脸上表情尴尬道:“臣刚才上奏,皇上没有听见?”
  “朕……”我这才忆起自己方才的神思不属,道:“黄爱卿刚才说过什么?可否重述一遍?”
  “臣方才道,北线才得三五小捷,便又停滞不前,据闻,羌族之王金汉身染重疾,性命垂危,几个儿子又都竭力于争权夺嗣,无心战事,此时明明是剿袭的大好时机,赵帅用兵为何益发保守起来,臣实在不明。”
  “朕也不明”我微笑起来,袖中的手指掐着王仁,孟叶凡才发来的鸽信,“叫兵部发公函,抑或你先发封私信讯问一下吧,孙子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朕干预太过,恐将士寒心。”
  “是”黄烈接了旨意却仍立于原处。
  “怎么了?”我转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还有事?”
  “臣……”他欲言又止,脸色红了红。
  “想问朕为何不仅没有将你调任贬职反而将你转入眼下最要紧的兵部?”我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朕信你!当日你在户部,管的是人口钱粮,敢来质问朕,你称职!朕看中的就是这点。如今你在兵部,管的是兵马打仗,在其位谋其事,朕亦信你会更称职。”
  “谢皇上信任”他双肩微颤,跪下谢恩。
  “跪安吧”我扶起他,“兵部如今交与爱卿,朕就拜托你了。”
  手伸入袖内,将两条鸽信一点点捻碎成末。我心中说不清是愤怒是喜悦,是意外还是期待,刘延,你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么?那就开始吧。

  玉兰*秉烛

  时至四月,微暖初晴,又值太妃寿辰,御苑之中处处布置花团锦簇,一派华丽景象,我站在阶前抱着若泯去摘枝头的白玉兰花,“高!高!”若泯稚嫩的声音比鸟儿更加悦耳,笑着把她举得更高些,好叫那小手扑腾着,终于碰触到一大片花瓣。
  “父皇!”她将花瓣凑在我鼻尖,“香香!”
  “是很香呢”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叫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皇后忙叫嬷嬷抱走若泯,将手里的绢子递给我。
  “你这里的这两棵花树极好,别处的都不如,花开便是满院子的香”我在她肩上嗅了嗅,“连你身上都是。”
  若泯挣开嬷嬷怀抱,往我怀中扑来,“父皇也香香。”
  “呵”我微笑着一手揽起她,闻闻自己袖口,果然有淡淡的龙涎香味,并未被玉兰花气渲染。
  “皇兄!”我闻声望向殿门,瞳仁倏然一缩,不远处一个金冠紫袍的身影慢慢映入眼帘。四年不见,风度未改,倒仿佛更秀美了几分。他直直走了过来,长稽道:“微臣叩见皇兄,皇嫂。”
  “免礼”我含笑扶起他,“四弟路途劳累,昨晚可休息好了?”
  “谢皇兄垂询,臣休息得很好。”刘延抬起脸来,他五官生得颇似黄贵妃,极出类拔萃的模样,只是身为男子,未免过于阴柔了些。
  “还没去见过太妃吧?”皇后也笑道:“昨日太妃念了一晚上呢,偏偏你又没进来。”
  “昨晚回来晚了,怕宫门下了栓,就没递牌子。”他才说话,看着我怀里道:“这位是大公主?”
  若泯吸着手指好奇的盯着他,我笑看了皇后一眼道:“若泯应该叫四弟皇叔吧?”
  皇后叫嬷嬷抱走缠在我膝下的若泯,让我与四弟闲谈。
  “刚才远远看着皇兄,背影依稀,几乎以为是父皇在世。”
  “是么”我闻言只是微点点头,去看梢头白花,随意道:“四弟在雍州还住的惯么?”一语出口,自己又觉得虚情假意得很,自当年将他赶往封地,就是父皇驾崩也只许原地戴孝,未准其回京奔丧。
  “很好啊”刘延嘴角一弯,状似讥讽:“雍州虽然地处偏远,然而民风纯朴,臣弟住在哪里心里清净得很。要不是母妃生辰,简直舍不得回来。”
  我转过头去,似笑非笑道:“那可很好,四弟既是喜欢那里,为兄也就放心了。”
  “皇兄自己也要保重,整日担心国事,可是有伤龙体的那。”
  “多谢四弟关心”我道:“去敬仁宫见太妃去吧,那边怕是等得急了。”
  “是”他自去了。
  紫色的背影消失在含心殿口,仿若带着一种为我所不喜阴寒的气味逶迤而去。
  “皇上?”皇后站在我身后道:“四弟走了?”
  “嗯”我点头道,“朕回宫了,三日后便是寿筵,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你召梅妃过来参详。凡事别太累着自己。”
  “臣妾知道了”她白皙的肤色映在明丽的阳光下,隐隐有层灰暗。
  “怎么了?很憔悴呢。”我触上她的脸。
  “皇上去忙吧, 臣妾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她转开脸颊,避开我的目光。
  “嗯”我放下虚空的手指,“那……朕走了。”
  思政殿外,彭超毅正在阶下徘徊,见我返回,忙迎上来。
  “怎么样?”拈起一片草叶绞在指上。
  “黄州,忠州调来营卫,已在京城三十里外设伏。”他沉声道,右手不自觉便要往腰后摸去。
  “唉”虽知稳操胜券,仍是忍不住叹息,身在皇家,弑兄杀弟本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历朝历代都见得多了,就是父皇,何尝又不是双手染血,才换来的帝王位置?只是要由自己亲自做来,心里毕竟不甚自在。
  父皇临终叮嘱,犹在耳边。毕竟当年若非黄氏一族支持,父皇未定便能登基,这一点恩德,我须记得。只是黄氏身为外戚,渐渐坐大,在当年便已成不可容忍之势。如今任他们再如何韬光养晦,也已在我心中种下芒刺。虽然可笑,还是道:“若非迫不得已,朕不想在宫内见血。”
  “微臣明白”彭超毅身躯高大,面容如刀斧刻成,神色坚毅。
  “宫内的侍卫如何安置的?”
  “都已换上微臣带领多年的亲随。”
  我点头道:“很好”手指猛然挣开,细草断开,染上一圈绿汁。
  推开案上书册,道:“陪朕出去散散吧。”不知不觉已是黄昏,天色黯淡,思政殿内正当掌烛,宫女们执火蜡,一枝枝燃满烛座,硕大的镏金铜烛枝像一棵灌木,开出金色的花来。他正坐在烛座左侧,火光舔在深青色的官袍外面,印出孔雀翎子般的金碧。读了一下午的书,眼睛酸涩,此时看他,形容模糊,便唤人:“快些燃灯!”
  掌烛的宫女闻言,手忙脚乱,一枝烛没有在铜钎子上插稳,直要往地上跌去。殷远一伸手臂,猛然接住,只是烛泪滴在手背上,他身躯微震,并未呼痛,将蜡烛交与宫女,自己起身,随我走出大殿。
  “不痛么?”去抓他手掌,翻过来看,果然印着几个殷红的印子。
  “皇上!”他面色一僵,收回手来。
  “怎么了?”我环顾四周,碧池边上,并无旁人。
  “臣……”
  “不要自称为臣了还是,”我看着他,“自称远吧,那才是你的名字。”
  “是,皇上。”他陪立在身侧,静了静,道:“皇上准备几时召见息金使臣?”
  “哦?”我皱了皱眉,如今他被身为上书房行走,专处理书案文件,这类事务,不宜插口。而我并没有立时发作,只是冷冷不言。
  “臣……远闻说宁远国使者早在息金之前进入帝都。”他犹不自觉,接下文道:“如今息金国使者已进京十一日,皇上将他们安置天都苑,便……”
  “便不闻不问?”我呵呵一笑,“远,别说这些了,不如和朕聊聊乌苏里的事儿?哪里和帝都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少年咬了咬下唇,纵然无奈亦不能拂我旨意,只得道:“乌苏里本是大漠里面的一大片绿洲,四面都环着黄沙筑成的山丘,风定的时候,那些沙丘就站在那里,好似一动不动般的,只是一旦夜晚狂风来袭,沙丘就会改变了位置,高的矮了,矮的平了,又或者平地上升出极高的新的沙丘出来,一年三百六十日,总在变换,在息金语中,乌苏里意为‘盈缺之城’,因为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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