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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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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小羽出了青女家大门,迎面看见了那座桥。昨天天黑,从河边路过,忽略了这座建筑。木石结构的桥横跨两岸,“风雨桥”三个大字刚健遒劲,气骨峥嵘。桥下川溪清澈见底,水汽蒸蒸,托出桥梁的斗拱飞檐,青瓦雕栏,好一座美桥!就想美国《廊桥遗梦》那个电影,轰动得不得了,一个单调的木筒子桥,也小题大做,大惊小怪地好啊好,要是把青木川的廊桥搬过去,那个爱情故事不知会怎样翻哩! 
  桥下,两个女子蹲在溪水边洗菜,昨天同车来的那个红头发正倚在桥栏杆上往下丢石头,下边的骂,上边的嘻嘻笑…… 
  许忠德老汉从桥那边走过来,赶着要参加冯明的座谈会。冯小羽说人不齐,暂时开不起来,有郑培然在那儿陪着说话呢。许忠德说郑培然什么也说不出,郑培然患了老年痴呆症,早先的事情一大半记不清楚。有一回会上发言,控诉旧社会,又是浮肿又是要饭,把人听得泪水涟涟。一问是哪一年,1961年!冯小羽说郑培然却把“Microsoft Word”谈论得头头是道。许忠德说那是郑培然通这路,郑培然要是不留在青木川他能当科学家,发明宇宙飞船,中国第一个上太空的不会是东北人杨利伟,得是青木川的郑培然。 
  冯小羽称赞“风雨桥”三个字写得好,问是谁的书法,许忠德说,在下不才。 
  冯小羽说这老旧沧桑的桥跟“风雨”的名字相得益彰,般配极了。许忠德说桥也改了许多回名字,各样的人在上头也题过许多回字,换来换去,还是“风雨桥”贴切。冯小羽问桥是什么时候修的,许忠德说六十多年前,那时他是个少年,也是参加了修桥的。 
  许忠德说,修桥时青木川的青壮全部出工,工具自备,为自己建桥,一律不计报酬。魏富堂充任监工,全镇的人干了几个月,才把桥板铺上。有天早晨魏富堂到工地检查,桥下头的人在抹桥墩的缝子,上头的人在挑水洒桥面。魏富堂刚从桥这头走到那头,桥就塌了,桥上的人受了重伤,桥底下的全砸死了。尸体打捞上来,齐刷刷摆了一河滩。青木川人说,若不修桥也死不了这些人,祖祖辈辈趟水渡河也没见把哪个淹死。修桥做啥子么!一多半人不想干了,魏富堂说青木川的爷们儿不能这样母气,人死了桥还得修,人可以趟水,货物进进出出难道也要下水?青木川要发展,道路是第一的,修桥不能撂下。砖桥塌了再修一座石头的,搭上檐篷能遮风避雨,比塌了的更好。百姓还是不干。魏富堂动用了自卫队,武装押着大伙干。山里的百姓就是贱,枪一逼,谁也不说什么了。很快,河坝里响起了敲石声,吆喝声,凿好的石条都集中到桥跟前来。每天天一亮就出工,街上的人,四沟三坝的人都集中到工地。数丈长的木头拖架,拖上厚长的大石板,百多人分开左右拉着纤绳,前拽后推,喧声震天。魏漱孝的老子嗓门大,爬上树尖带着大伙喊号子: 
   
  大石头哟,小石头哟, 
  大家攒把劲儿哟, 
  滚起来哟,像豌豆哟, 
  修桥为子孙哟…… 
   
  许忠德在诉说建桥过程时很投入,把号子喊得很有节奏,虽说是在魏富堂枪口威逼下,但对那时的劳动场面还是充满向往。许忠德说这座两柱三孔的大石桥,桥基深入河床有一人多深,石头缝隙是灌了铅的,桥上的木头是整块三寸厚的柏木……六十年来,经了无数次洪水,桥的基座至今纹丝不动,毫无改变。 
  说着许忠德把冯小羽领到桥墩前,看上边的刻字。一块大青石上清晰地刻着:“子孙后代永享通畅”,字迹七扭八歪,没有章法,大概是魏富堂本人亲笔。一看后头的落款被凿掉了,冯小羽问谁把落款敲掉了。许忠德说除了你父亲还有谁! 
  冯小羽说她来之前看过青木川解放初期的上报材料,说魏富堂为了运输大烟,特地修了这座桥,说是为民其实是为己。修桥的时候他亲自监工,搬了太师椅打着阳伞坐在河边,饭也不回家吃,每天让厨子把饭送到工地。他一边吃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修桥百姓,谁不卖力气,谁偷工减料,拉过来就是一通揍,活计干得稍不满意就推倒重来。老百姓干重活,吃的是粗米酸菜。他坐在高处指手画脚,吃的是大鱼大肉,老百姓怨声载道,恨透了这个恶霸。修桥砸死的六条人命,作为血债成为置他于死地的罪证之一。 
   

许忠德说,事情看怎么说,魏富堂修桥为自己也不是没道理,受益的是他,也是全镇百姓,他死了,桥可是还在呢。没有魏富堂的“不错眼珠”,便没有六十年的“纹丝不动”。现在的工程监督员要是有当年魏富堂一半心劲儿,全国也不会出现那么多“豆腐渣”。哪个工程不死人呢,煤矿一炸,哗啦啦,百十人上不来了,把哪个矿长书记毙啦? 
   倒让冯小羽没了话。 
   许忠德要赶冯明的约会,说了会儿话就要分手。冯小羽喊住了许老汉,问魏富堂长得什么模样。许忠德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没准备,想了想说,看过样板戏《沙家浜》吧? 
   冯小羽说看过。 
   许忠德说,魏富堂就跟胡传魁一个样,比胡传魁精神、干练,个子也高。 
   许忠德说罢转身走了,扔下冯小羽站在桥上思谋了半天,她不知是魏富堂落入了样板戏的套路还是自己落入了历史的套路。想起样板戏就想起坐山雕的威虎厅,想起了“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土匪黑话。貌如胡传魁,精如坐山雕?魏富堂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青木川,以桥头有一棵巨大青木而得名。青木树阴占地一亩,树干几个人也抱不拢,足有千余年的历史了。镇是一条古老的小街,南边龙驰山,属四川,一直往前走,走两天就可以到达九寨沟。西边山是凤凰山,连接甘肃,东边是银锭寨,北边是黄猴岭,均属陕南。小街南北横陈,一条石板细路蜿蜒延伸,两侧是铺面房,其中间或夹杂古色古香的楼房,镂空雕窗,细腻砖饰,是过去的饭庄、旅社、烟馆。老房墙上,依稀残存着标语,一层层覆盖,又一层层剥落,承载时代的记录。仔细辨认那些不同的美术字,有“狠抓计划生育,三十天上环四十天结扎”,有“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有“鼓足干劲,力争上游”,还有“进行土地革命,建设新中国”,有“打倒地主分田地”……看得出每条标语在书写的时候都很认真,写标语的人无一不希望所宣扬的内容能醒目长久,每一笔画都是描了又描,抹了又抹的。风雨岁月,写标语的人多已无处寻觅,那些用心描出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字迹的叠压让小镇变得陈旧又沉重。 
  冯小羽拿出相机正要照那些层叠的标语,有镇上的青年拿了一叠稿子来找她,说写了几首诗,让大地方来的作家帮着看看,提提意见。冯小羽问他叫什么名字,说是叫夺尔。问怎的叫这么一个又洋又前卫的名字。夺尔的脸红了,说原本叫佘承包,是承包责任田时候生的,去年在县报上发表了一首诗以后,改名夺尔,是“夺取诺贝尔奖”的意思。冯小羽说把稿子拿回去仔细拜读再说,可是夺尔并不想马上离开,他还绕着圈子跟冯小羽说话。后来冯小羽终于明白了,原来夺尔说他现在是代表他爹来请首长到他家去坐坐,他奶奶特别盼望能见到首长。冯小羽问他奶奶是谁。夺尔说他奶奶姓佘,叫佘黄花,他爹叫佘翻身,是当年工作队给取的名字,以后改名叫佘鸿雁。他爹原先在文化上干过,退休以后就回到了青木川。冯小羽问夺尔爹怎的跟他奶奶一个姓。夺尔说他没有爷爷,又补充说,我奶奶对首长崇拜得什么似的,年年过年给“天地君亲师”牌位上香的时候都要念叨念叨首长。 
   
  4 
  冯明在青女家的座谈会开得并不像他预期的那样热烈,那样激情澎湃,不是张保国挑着头说话,几次会冷场。开始还说镇反时被枪毙了的李树敏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知怎的扯到了从青木川到“斗南山庄”的道路难走上。说这条黄土路一下雨满是泥泞,根本无法拔脚,连牛都不愿意朝上迈步,何况是人。这条甘陕通往九寨沟的捷路,旅游潜力很大,道路依此烂下去,会影响到青木川经济的发展。众人于是纷纷诉说自己的见解,内容不外是要争取县上的支持和筹划资金的办法。冯明听得出,很多话是递给他的,希望他能发挥余热,直接让有关部门拨款,顶不济也要将他们的想法传递上去。冯明觉得这会越开离自己的初衷越远,拨款要钱这样的事就是在任上,也不是一人说了就能算的,下边的人往往把事想得太简单,太直接。看冯明的态度不甚积极,郑培然话里有话地让三老汉把修路的事跟震川提提。震川是三老汉的孙子,是县上管交通的副县长。三老汉说震川有日子没回来了,官当大了就忘了本,娶了个城里娘子,穿高跟鞋,搽洋粉,一年四季老光着两条腿不穿裤子,把好好的头发愣染成了黄的,名字更洋活,叫蔓娜,不像个中国人。 
  郑培然说,再怎么洋活她也是青木川的媳妇,不是月亮里的嫦娥。 
   三老汉说,那女人不愿到青木川来,嫌青木川的厕所太原始,人家的屁股高贵。 
   郑培然就问三老汉孙子是什么态度。 
   三老汉说,孙子还是好孙子,就是做不得女人的主。 
  郑培然说,这就是修正主义的开始。帝国主义反动派把在中国复辟资本主义的希望寄托在第三代第四代身上,现在已经验证了。从三老汉算,到震川,正好三代,人家一点儿没说错。至于震川的儿子,那是第四代,更是绝对的修正主义。 
  三老汉说,那个小小的龟孙子的确是很修,不吃娘的奶,要吃美国进口的奶粉,裆里夹的尿子用一回就扔,叫啥子“一次性”…… 
  话语说不到一起,冯明感到焦躁,他考虑是不是没把人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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